“再熬一段时间,潇潇。”姜静之垂眸看她,“钱已经足够,我相信很快就能有适合的骨髓。”
设计院补偿了三万块,但她的作品居然卖出了版权,版权费可不少,完全够潇潇的医疗费。
涂潇潇拿出镜子,平静地看着自己的光溜溜像电灯泡似的头顶,笑说:“静之,你明明也清楚,这完全不是钱的问题,是根本就找不到骨髓的问题,已经快一年了,我早就不抱希望了,只有我妈和你还在傻傻的坚持。
姜静之难受得说不出话。
时间来到下午,姜静之陪着涂母在走廊等去做化疗的涂潇潇。
梁遥的电话打了过来,才接通就听她焦急的声音。
“静之,快回来,若微想跳楼!”
姜静之和涂母说了声后打车回了学校,一路跑到凌风楼下,那里站满了人,救援人员在楼下铺了很大一个救生气垫,抬头望上去,楼顶边上坐着一个人。
梁遥看见她,急忙跑了过来。
“唐莉已经上去了,我们也去吧。”
姜静之没有任何犹豫,跟着一起往上跑。
楼顶里站着学校领导和民警还有救援人员,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有泪流满面的唐莉在试图靠近曲若微。
曲若微忽然回头,嘶吼了声:“别过来!再靠近一步,我就跳下去!”
她没戴眼睛,神情麻木,头发被大风吹得凌乱,身体单薄得如同一张薄薄的纸,恐怕这风再大点,她也会被刮走。
姜静之知道曲若微看见了她,不顾梁遥的阻拦大步走了过去。
在场的人无一不是额冒冷汗,心惊胆战地留意着曲若微的动向。
曲若微并没有因为姜静之的靠近而激动,她自嘲一笑:“看我这样你想笑吧,有没有一种出了口恶气的感觉?”
“你就这么恨我?”姜静之淡道,双手悄然背在身后。
曲若微面部倏然变得狰狞,说话声伴着风声,“恨啊,我恨这个世界的所有人!”
姜静之引导她说话,以此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你本可以有着大好前途,为什么要自己毁了自己?”
话落,迅速瞥了眼曲若微,背在身后手指朝着救援人员勾了勾。
救援人员秒懂。
“我能有什么好前途啊,如果没有抄你的画,这次比赛可能会交份白纸上去。”曲若微指着自己的脑袋,凄凉一笑,“这里已经什么也想不出了,如果不是因为你总和我竞争,我又怎么会把自己逼——。”
说话声变成了尖锐的喊声,曲若微被救了下来,她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
姜静之看了一眼,转身下楼,得回医院,她右眼皮从刚才就一直在跳,心也慌得可怕。
“就是她害得刚才那个女生要跳楼的。”
脚步一僵,姜静之回头,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看,而她一眼就看出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冰冷的目光扫向人群中缩着身子想往后面退的矮个子男生,走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原来是你啊,你是被我拒绝了五次对吧?”
男生面色青白,恼羞成怒地挣脱开姜静之的手,落荒而逃。
有些舆论总是发酵得猝不及防。
等姜静之赶回医院,学校论坛再次变了天,而这些她已经无暇顾及。
她还没来得及见到涂潇潇,医院就已经宣告了涂潇潇死亡。
涂潇潇在化疗室里心跳骤停,连抢救的机会都没留下。
涂母哭晕过去,姜静之在涂潇潇住过的病房里坐了一夜。
从医院到殡仪馆再到大海撒涂潇潇的骨灰,姜静之好似全程都感觉不到心痛难受,父母亲,外婆还有曲绾,到现在的涂潇潇,一个个都离开。
怎么就她还活得好好的啊?
回到学校,姜静之麻木地听着那些流言蜚语。
虽然校领导已经勒令关闭论坛一段时间,但这次不比上次,曲若微的退学使姜静之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校园暴力,尽管闻时远寸步不离地陪着她,找心理医生给她治疗,她的状况仍然是徘徊在崩溃边缘。
每天醒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与其这样活着,倒不如去凌风楼结束掉这糟糕的人生。
可这样是在扰乱公共秩序。
换一种方法吧。
某个周日下午,姜静之趁着闻时远去买水的功夫,坐在公园里吞下了可以致命程度的安眠药。
闭上眼前,她终于看见了好久没出现在梦里的季淮凛。
作者有话说:
下章回归都市
第45章 邻居
闻时远离开咖啡馆后,季淮凛打车去了苏大。
从进校门的那瞬间起,心里的钝痛骤然加重,压得他险些要窒息。
他凝视着偌大的校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美好让人充满向往。
可就是在这个地方,他护了十几年的姑娘,被人欺负到没有活下去的欲望。
他怎么能不恨。
季淮凛去凌风楼,去公园,去上海会展中心,去遍这个校园里的每一个角落,他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捂着绞痛的心脏,一遍遍地想象着姜静之当时的痛苦。
可他再怎么痛,也没办法感受到姜静之当时的绝望。
他那一刀,应该早点割。
-
姜静之下午三点前都没有见到季淮凛回来,心下有点不安,时不时会刷一下手机里的时事新闻,看看有没有在警局门口打架的新闻,她是真怕闻时远会有个什么三长两短。
下班时间到了季淮凛还是没见踪影,她倒是安下心了,这人公司这么多,指不定早就去上海了。
回到租房楼下,立在铁门外的男人大步走向姜静之。
闻时远脸上的伤稍微处理了下,额头上还很突兀地贴着张皮卡丘图案的创口贴,这是谁的杰作姜静之一看便知。
“楠楠旅游回来了?”她问。
楠楠是闻时远外甥女,今年七岁,性格活泼开朗,一张小嘴又甜又会说话,特别爱粘着闻时远。
闻时远下意识碰了下额头的创口贴,笑道:“回来没多久,好不容易把她给哄睡着了我才有机会来找你。”
姜静之知道他是有事才找来,走到树坛边沿坐下,“学长,有什么事你现在说吧,我待会儿还有点忙。”
闻时远在她身旁坐下,眼里情绪不明,声音微哑,“你怎么会和……那个人结婚?”
“遇上了,就结了。”姜静之语气很无所谓。
可要是换做成以前,她一定会说,“和季淮凛结婚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我想要和他恩爱到白头,待到头发花白,身体佝偻那时候,回望过去,还能说出一句能和季淮凛结婚真好。
可现在都变了,她对这段婚姻已经没有任何憧憬。
她努力过,但是得不到回应,等她心灰意冷时,季淮凛却突然变了。
那是不是代表着,她哪天心又被他捂热了,他又会回到前段时间的冷脸相待。
这不就是互相折磨吗,太累人了。
反正一直以来,来到她身边的人都会离开,那倒不如就自己一个人孤独终老吧,省的一次又一次伤心。
闻时远神色微黯,沉默片刻,抬眸看着她精致的侧脸,轻声问:“静之,我还有机会吗?”
姜静之讶异,瞥了他一眼,不太相信十全十美的学长也会说出这种话,提醒他:“你是要和小霜姐结婚的人。”
“不结了,静之,你听我说。”闻时远压下黎霜带着他的怒意,起身走到姜静之面前,半蹲下,仰头温和地看着她的眼睛。
在他这里,无论姜静之做了什么事,她都值得被他温柔以待。
“全都是她捏造的假话,那晚喝醉我根本就没有碰她,我那时候心里想得都是你,怎么可能会去做那种事。”顿了顿,声音变得无比失落,“对不起,都怨我,不然你也不会……”
姜静之懵了瞬,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沉吟几秒:“你是说,你们没有上床,所以婚也不可能结。”
“对。”闻时远眼里闪过一丝希冀,“静之,我自始至终都很爱你。”
季淮凛来到这栋楼下时恰好就听见了这句话,他站在那颗树后面,颀长的身体倚靠在树干上,沉默地听着背后两个人的对话。
他必须得承认,如果没有闻时远,他或许再也见不到姜静之。
可身为一个男人,他却是非常妒忌闻时远,闻时远陪着姜静之走过的那些路,她这辈子都忘不了吧。
自己深爱的妻子,心里永远都会有另外一个男人的一席之地,他又怎么能甘心。
就比如现在,闻时远这样真情的告白,姜静之会不会心动,会不会更想要和他离婚了?
季淮凛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闷得厉害,艰涩地闭上双眼,手无力地垂下握成拳,再松开,摸出打火机。
“咔嚓”一声脆响,声音引起了树前的两个人的注意,同时看过去。
“路过。”季淮凛走出来,灭了火机冰蓝色的焰火,视线漫不经心从闻时远身上滑过,只看着姜静之,用着一种很平和的语气,“打扰到你们了?”
闻时远没有温度地睨了眼季淮凛,是不是路过大家都心知肚明。
姜静之只是愣了下,神色很快恢复自然,目光极短暂地从季淮凛脸上掠过,拎着包站起来,拍了拍背后的灰,“学长,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吧,今天没时间了,我得回去赶图。”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即使闻时远不会和黎霜结婚,她和他之间也已经不会再有可能了。
说完,她也不等闻时远的回应,径直往门口走。
背后的两道脚步声不紧不慢地跟着她。
她停在门口,蓦地回头盯住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脸色不太好。
季淮凛弯唇,识趣地退开半步。
“那我先回去了,你记得吃晚饭。”闻时远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一瓶旺仔牛奶,放在手心里摊手,纸盒罐上有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他温柔地笑笑:“楠楠知道我要来见你,说什么也要把她今天最喜欢的东西给你。”
姜静之垂眸瞥了眼便利贴,楠楠也不知道被谁教的,从她第一次去闻家拿书时,楠楠就小舅妈长小舅妈短,饶是纠正了她几次都没用。
“拿着吧,不然我回去不好交差。”闻时远道。
季淮凛听着、看着就觉得搞笑至极,再怎么说他也是姜静之的丈夫,闻时远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当着他的面整这些小动作?
他大跨一步走上前,把那盒惹人厌的牛奶夺在手里,三两下就把吸管插进去,面向错愕不已的闻时远,一口气喝完那盒奶。
“楠楠是吧,替我谢谢她,很好喝。”
姜静之蹙起眉,转身用门禁卡把门打开。
滴滴响了几声,门被无情地关上。
季淮凛的脸霎时冷了下来,看也没看闻时远,把盒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往一个方向走了。
闻时远站在楼下,算着时间,抬头看着楼层,直到五楼有灯亮起时才离开。
回到租房里,姜静之泡了杯燕麦喝,勉强算是完成了今天的晚餐任务。
拿着电脑走到阳台,阳台上有张上位租客留下来的藤编吊椅,她平时会选择坐在上面工作。
在外租房还有个不好的点——隔音差,楼上的一到深夜会响起一阵吱呀吱呀的床板晃动声,通常会持续两个小时左右。
她会睡不着,就干脆拿着平板坐在阳台画画。
楼上的声音几时停,她就什么时候去睡。
这会儿听见外面有房东的声音,不知道在和谁说话,乐呵呵的,不难听出她现在的心情特别好。
几分钟后,房东敲响了她的门。
房东本人长相和蔼,人也挺不错,所以姜静之对她没有什么戒备心,放下东西,趿上拖鞋就去开了门。
门外的人可不止房东,还有一人一狗。
59感觉自己好长时间都没见过姜静之了,此刻一看到她,就激动地晃着尾巴往她身上扑。
它真的有控制力度,但姜静之没站稳,被它扑地往后退了几步。
它不觉自己有做错什么,依然呲溜着个大舌头去舔姜静之的手。
“59!”男人成熟的嗓音,低沉又带着些严厉。
59被吓了一跳,它心里清楚这是季淮凛生气的前奏,赶紧夹着尾巴乖乖坐在玄关,紧张地盯着站在门口的男人。
好似它本就是住在这个屋子里一样。
姜静之回过神,看着季淮凛,不知他这又是整得哪一出。
季淮凛和她对视一眼,兀自打量起屋内。
里面很简陋,家具陈设很少,客厅的方形木座被格子餐布盖着,干净整洁,空气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清香。
房东未发觉这两个人有什么异常,她只在意自己这地方一个月内居然有两个这样养眼的人来租房,就这男的,脸和气度都绝佳,无论怎么看都像富裕人家的少爷,来这里多多少少是有点奇怪。
但这都不是事!重点在于她的儿子和女儿都还单身,她自打第一眼见着这两人,唉哟就觉得怎么像她未来的儿媳和女婿啊。
她已经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但得先观察观察这两个人几个月,要是人品性不错就撮合撮合呗。
房东收起自己的小心思,笑道:“姜小姐,我记得隔壁房有张椅子放在了你这里,就你刚搬进来那天,我说先给你用用的。”
“在,您现在要拿走是么?”
“对的。”房东指了指身旁的高大男人,“他刚好租在了你隔壁,你也知道里面很基本被搬空了,我还没来得及换新家具,拿张椅子过去好歹还可以坐着。”
姜静之没多惊讶,淡淡地转了个身,走到沙发旁,想抬那张高脚椅,身侧的衣服被轻微摩擦了下,熟悉的味道萦绕在鼻间。
她漠然地看着椅子被季淮凛拎在手里。
季淮凛扭头,对房东说:“钥匙就是您刚给我的那把是吗?”
“是嘞,我看你就带着条狗,今晚应该不住这的吧?要是住的话我马上让人搬床上来。”房东道。
“不住。”季淮凛淡道,“今天就麻烦您到这里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好。”
房东电话正好有电话进来,是有租客忘带钥匙,没多言,急匆匆就离开了。
屋里只剩下两人一狗。
59换了个姿势,改趴在地上,打算静观其变。
姜静之站了会儿,掀开唇瓣,“你该走了。”
声音淡淡的,没有任何起伏。
59悄咪咪把自己挪到姜静之腿边,要走就让季淮凛自己走,它才不走。
季淮凛放下椅子,眸光温柔,“我没地方去,收留我一晚吧。”
末尾,他居然唤道:“静之。”
姜静之的心微不可察的颤动了下,整张脸却已是更平静,“我很累,不想和你吵架,也不想看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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