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阿卯对于两国局势了解也仅于此。
此时此刻,这令顾青渊也要忌惮几分的言家父子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她思绪万千,很多回忆涌上心头。
言君山看着眼前的小小女娃,虽说看上去身子弱小,但那眼眸幽暗,似是看不到底。
他蹲下身来,眼神温和地看着阿卯。
“小小年纪,这眼睛确像是有故事的人,阿容……这容字倒是不错,能容百川,容天地,容世间万物……”
言君山刚巧看见远处天边飘过来的一片白云,那云随风而变,姿态万千,似有无尽可能。
“女娃,以后,你便叫云容吧!”
云……容……
阿卯全身僵住,这熟悉又久远的名字,如一阵风,穿过这繁杂的人世间,让她恍惚间像是回到她成为顾青渊的妾室那日。
“日后,你便是云容……是本王的容夫人。”
而重生一世,她竟然还是逃不开这如魅影般的名字,难道这就是宿命吗?
有那么一刹那,脑子里有根断了的弦好像即将接上,但杨玉娘出现的声音又将她的断弦打乱。
杨玉娘轻轻拍了拍阿卯。
“云容,还不谢谢正使大人!”
阿卯回神,恭敬地朝言君山行礼。
“多谢大人赐名!”
言谨行走上前来,“父亲,以后,让云容陪在妙儿身旁,您看如何?”
言君山微微颔首,“这事你自己做主就好。”
说完,言君山便离开亭子,回了自己的房间。
孙义也紧随在言君山其后,经过阿卯身边时,还不忘看了眼阿卯,那眼神有夹杂着少许的谢意。
言谨行踱步过来,看着年幼的阿卯,少年脸上很是认真。
“云容,妙儿虽识智短缺,但她心性单纯,而你,虽年纪尚小,也可看出你行事稳当,记住,从今往后,你一定要护住她!”
“否则,我定不轻饶!”
阿卯心里一颤,对于孙妙儿,言谨行很不同寻常。
她立即回答。
“云容,自当谨记!”
言谨行满意转身,可刚刚这小女娃的回答总让他有种奇怪的感觉,那是种无法言说的奇怪。
刚走出几步,他又返回,将头微微低下,俯视着阿卯,直盯着她。
“你当真只有六岁?”
“呃?”阿卯眨着懵懂的眼睛,不明白言谨行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罢了!可能是我多心了。”言谨行摇头甩掉心中的想法,在离去之时,还不忘叮嘱杨玉娘。
“玉娘,这女娃太过于黑瘦,如果别人看到,恐怕会笑话我们言家苛待下人,给你两个月时间,在到达锦陵城前,将她养回正常人……”
杨玉娘连忙称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一把抱起阿卯,开心得好像忘了自己等会要被打二十鞭子的事。
“云容,以后你再不用去行乞,待在我身边照顾好妙儿,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阿卯也跟着她笑。
刚刚言谨行说他们要去锦陵城,锦陵城便是南凌国都城的城池名字。
“杨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去锦陵城呀?”
杨玉娘笑着解释道:“因为两个月后便是南凌太后的寿辰,我们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北夷使团,这次来南凌,是专给这位太后祝寿,可明白?”
南凌太后,那不就是秦柔?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年的秦柔寿辰之日,便是顾青渊被秦柔强行纳入闺闱之时。
第11章 以云容之名立于这世间
秦柔寿辰……是顾青渊命运改变之日。
一想到两个月之后,自己将要随北夷使团前往锦陵城,云容有些忐忑,但又说不出来这忐忑来自哪里。
她阴差阳错地进入这北夷使团,是她始料未及的。
不过,自己的离开,对于阿野来说肯定是好事。
只要自己和他以后的人生没有瓜葛,那么她想,上一世他所受的痛苦和仇恨将会不复存在,而他也会平安顺遂地过完他这一生。
既然,现在的境遇让她没有其他选择,干脆走一步算一步。
她随杨玉娘来到二楼的另一间房,房门推开,阿卯看见孙妙儿正窝在墙角里,背对着她们,自顾自地小声说着什么。
杨玉娘推门进来的声音吓了孙妙儿身体微微一抖。
“妙儿不怕,我是玉娘,看,我带谁来了……”
在听到杨玉娘的声音后,孙妙儿才缓缓回过头。
杨玉娘将阿卯带到孙妙儿的前面,对孙妙儿轻声道:“妙儿,这小女娃叫云容,这是刚刚正使大人给她取的名呢!以后呀!她就陪在你身边,你们一起玩,好不好?”
孙妙儿眼里的恐惧还没有彻底散去,她只是瑟瑟地看着阿卯,没有应答。
阿卯只能主动地上前,小心地牵过她的手,“妙儿姐姐,你放心,以后谁要是欺负你了,我一定不放过他!”
虽然一个才六岁的女娃说要保护一个已经十二岁的姑娘,听上去会有些奇怪。
但杨玉娘倒是觉得这话由这小女娃说出口,倒是一点都不违和。
她想到昨晚发生的一切,充满着懊悔。
“还好……妙儿这次只是受了点惊吓和皮外伤,不然,我得后悔死!当初是我说要带妙儿一起的……”
阿卯一听,心里的某块石头也算落了地。
孙妙儿盯了阿卯良久后,眼里的惧怕和戒备慢慢淡去。
她似乎在思考阿卯刚刚对自己的称呼,“妙儿是姐姐?”
阿卯用力地点点头,“恩!妙儿是云容的姐姐,云容以后,便是妙儿的妹妹!”
许是阿卯眼中的真诚让孙妙儿有所触动,孙妙儿慢慢伸出手捏了捏阿卯黑瘦的小脸。
她嘴角慢慢弯起,眼里是无瑕的笑意。
“你是妙儿的妹妹?妙儿的妹妹叫小容儿……小容儿长得可真好看……”
孙妙儿的最后一句话,让阿卯有些想不通,自己这面黄肌瘦的模样,她竟觉得好看?
也许这心智不全之人的想法总有她看不透的理由。
就这样,阿卯便住了下来。
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初冬的凉风将树梢的最后一片梧桐叶吹落,只剩光秃的树干。
两月时间已过,他们终于在秦柔寿辰前七日到达锦陵城。
从定城到锦陵城本来十天的路程,北夷使团硬生生地用了两月时间。
北夷使团给出的理由是言君山作为北夷使团的正使,身体一直欠佳,经不起长时间的舟车劳顿,只能行两天,再在驿馆内休五天。
这就样走走停停地晃荡了两个月。
南凌国这边的官员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人家来者是客。
在这两个月里,她和孙妙儿,杨玉娘一起同吃同住。
也终于知晓为何言谨行如此紧张孙妙儿。
孙妙儿看似心智有如三岁孩童,实则记忆超群,比神童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要是孙妙儿见过的东西,她都能记在脑子里,并且丝毫不会有差错。
孙义也并非是孙妙儿的亲生父亲。
孙妙儿七岁时,父母双亡流落街头之时,是孙义见她可怜,便带回言家照顾,孙妙儿懂得知恩图报,天天喊孙义:“阿爹。”
孙义也乐得喜获一女儿。
后来无意间,言谨行发现孙妙儿总能记住一些他都记不住的东西,才知道孙妙儿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给她取名妙儿,跟着孙义的姓。
她旁敲侧击地从杨玉娘口中得知,北夷给秦柔贺寿只是幌子,暗地里探查南凌国情报是真。
此次带孙妙儿来南凌国,为的也是她能记住南凌地形以及各地的风土人情,以备回北夷国时使用。
阿卯为言谨行的缜密心思再次感到心惊。
果然,真如顾青渊曾说过的,北夷国一直对南凌国虎视眈眈……
转念一想,这两国之间的纠葛关她何事,这一生她只想安安稳稳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不想再踏入到那些争权夺利的旋涡中,到头来只剩一堆白骨。
而对于自己的名字,她已慢慢释怀。
阿卯……不是,她叫云容。
从这两个月和言君山的相处,在不知不觉中,她对这个名字已不像之前那样排斥。
历经两世,她第一次遇到像言君山这样的人。
他不止待人温和,言行合一,举止有礼,且待下人从不苛刻。
某日,她和孙妙儿在院子里玩耍时,不小心将言君山钟爱的棋盘碰落地上,棋盘的角落被磕破了一块儿。
她以为会引来一阵责骂。
哪知,言君山看见,只是关切地问了一句:“小容儿,你可有被磕伤?”
那一瞬间,因为这句话,她的泪几乎都要落下来。
自从孙妙儿整日叫她小容儿后,整个使团的人也跟着孙妙儿如此叫她,连言君山也不例外。
除了言谨行……
而有次偶然之间,她嘴馋多吃了几块蜜饯,言君山刚好看见,他便吩咐杨玉娘每日多备些果脯蜜饯。
在屋外的她听到言君山如此说。
“玉娘,这小容儿小小年纪便经历生活之苦楚,想必心里定会有所怯意,这小娃儿的吃食你多照顾着点……”
闲暇之余,言君山甚至会给她讲在他年少时游历山河时所见到的奇闻异事。
慢慢地,在她眼里,言君山不仅仅是这使团的正使大人,还是一个睿智且平易近人的长辈。
而想到自己的名字——“云容”二字是他所取,她竟觉得这是份难得的幸运。
她也在心底暗下决心,既然是重生,那么也是新的一生。
阿卯的一生已结束在那个下着皑皑白雪的寒冬里,而这一生,她是云容。
从此之后,她想以云容之名立于这世间。
第12章 小顾爷
位于南凌国北方的锦陵城,入冬后的天气说变就变。
随着一阵冬雨扫过整个都城,沁骨的冷意便随之而来,让北夷使团的人一下子有些不适应,令人冷得直打哆嗦。
言君山本就身体有恙,这天气骤变,使得他旧疾复发,只得在驿馆内休养。
所有来客皆被拒之门外。
就连言谨行也老老实实地待在驿馆内,陪着言君山处理事务。
经过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北夷使团的人已经完全接纳了云容的存在。
只不过,有一个人除外。
就是言谨行。
对于云容,他态度一直是不冷不热,有时见到她还故意绕着走,让云容纳闷自己是不是哪儿得罪了他。
只有言谨行自己知道,他每次看到这个小娃儿,她眼中的老成和稚嫩的脸总让他产生困惑,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透过她的眼睛,他看到了不属于她这个年纪该有的透彻。
实在想不通,他索性就眼不见为净。
这一路上,言谨行待在使团中的时间并不多,使团每到一处城池,他便会带着他的贴身侍卫何墨消失好几日。
直到使团将要离开这座城时,言谨行又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使团的队伍中。
接待使团的南凌国官员只当这个少使大人年纪轻爱到处游玩而已。
只有云容知道,言谨行可不是个无事随便逛逛的人,只怕是暗地里探查去了。
可锦陵城不一样,这是南凌国都城,皇城脚下,耳目众多,言谨行得慎重行事。
因此,他让孙义替他去打探些消息。
刚好,来到锦陵城后,孙妙儿和杨玉娘二人便一直想要去街上看看。
两日的阴雨过后,今日的天空难得露出些阳光来,零散地洒落在都城的每一处,这天气正好适宜出门。
云容是知道锦陵城的冬日是有多么寒冷的,早做好准备穿着厚棉袄子,小小身体倒显得些许圆滚可爱。
经过这两个月被杨玉娘精心的照顾,她的脸蛋已渐渐圆润了起来,她捏着自己的手臂,也能捏起一点点肉。
杨玉娘也很满意云容的变化,她捏着云容的小脸蛋,高兴地道:“我们的小容儿可是越发水灵了!”
“玉娘,你轻点捏,瞧把她的脸蛋都捏红了!”孙义从言谨行房间出来,刚好看到这一幕。
“阿爹!妙儿想出去玩!”
一见到孙义过来,孙妙儿便挽起他的手,向他撒着娇。
上次在豫城,本想着假扮杂耍团以更方便探查消息,哪知却差点惹下祸端。
为防止上次的事再次出现,这一路孙义几乎都不允许孙妙儿出这驿馆的门。
锦陵城内道路暗巷错综复杂,仅凭普通人无法记住,孙义只能带上孙妙儿,看似是闲逛,实则是言谨行需要一份锦陵城详细地舆图。
因此,孙义答应得很是爽快,“好!阿爹带你和小容儿出去看看这锦陵城!跟我们的拥月城相比,谁更繁华!”
“小容儿牵牵,跟着妙儿姐姐走!”
孙妙儿开心得笑弯了眼,立即牵起云容的小手,往驿馆外走去。
几人刚迈出驿馆的大门,就见驿馆门口已经停着一辆马车和一名车夫,马车精致舒适,云容坐到车内,里面已备好暖炉,软垫。
“孙叔,您这想得可真周到!”
云容唤孙义为叔。
孙义正跨步上马,他摇头否认,“这可不是我准备的,是少使大人特意吩咐的。”
“哦……原来如此……”
云容心想,言谨行对孙妙儿的关心,已经超出寻常的主仆之情,恐怕连言谨行自己都没发觉。
马车行驶在锦陵城的大街上,杨玉娘挑起车帘,几人看着外面有些萧瑟的街市。
和她记忆中的有些不同,此时的锦陵城百姓们想必未从南凌国战乱的阴影中走出,街上行人三三两两,皆是来去匆匆。
街旁两边的商铺虽都是开张着的,只是光顾的客人几乎寥寥无几。
马车转了个弯,穿过小巷后又转向大街,往另一条更大的街道行驶。
这里稍稍热闹一些,两旁有着茶楼,酒肆以及各种商铺,看来往行人穿着皆是富贵人家居多……
突然孙妙儿兴奋地叫道:“阿爹!妙儿想下车……”
车夫立即将马车停下。
“妙儿是看见什么喜欢的东西了吗?”孙义骑马前来问道。
“阿爹,你看,那是谨哥哥喜欢的……”孙妙儿用手指着马车旁的商铺。
云容抬头一看,前边竟是家杂玩铺,杂玩铺的门口放置着各式各样稀奇的小玩件。
也勾住了云容的好奇。
“小容儿是不是也想去看看?”杨玉娘看出云容眼里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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