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重要的是寿宴之日的事。
言谨行小心地将父亲的房门关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在他房内的书桌上,放着密密麻麻数不清的画纸,纸上画着的是孙妙儿在锦陵城所见过的一切。
言谨行很是认真地看着那些画纸上的画,然后将其中几张抽出来放到一边。
他叫来何墨,用手指着画纸上的地方。
“明天,你再去这两个地方再详细探查一下!”
“是!”
何墨弯腰领命,并从怀里拿出一封密信递到言谨行手中,眼中闪着兴奋。
“公子,安插在宫里的暗探刚刚传来消息,是有关南凌小皇帝的……”
“哦?”言谨行快速接过密信,迫不及待地打开,扫了几眼后,喜色慢慢爬上他的俊脸。
“这南凌老皇帝曾留下一封密诏,是关乎这南凌皇位,只是诏书里的具体内容无人得知……”
言谨行得到这个消息,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
他此次随父亲来南凌只有两个目的,其一是尽可能地收集南凌重要城池的地舆图,
其二是给北夷争取更多喘息的机会,只要南凌国内乱,那北夷便有更多时间来准备如何对付南凌。
他将密信小心收好,问何墨。
“最近南凌国的官员们有没有什么异常情况?”
何墨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着,才道:
“还真有!南凌小皇帝的恩师顾淮之,前两日竟破天荒地私下密见了督察院左督御史裴怀略,这两人之前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交情,这突然见面,属下以为,这很不正常。”
言谨行听罢,在那一堆画纸中找出一张抽了出来,那上面画着的是一座巍峨高大的府邸大门口前的景像,门前的门匾上画着“太傅”二字。
大门打开,门前停着两匹骏马,骏马上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正扬鞭策马,好像刚从外面回府。
其中骑在前方马上的一少年眉目清朗,俊秀非凡,正浅笑着,气质如水墨般淡雅。
后面一位少年则笑得内敛,眸光里洋溢着快意。
言谨行的目光集中在前面那位清朗少年那里。
“这顾淮之的儿子顾青渊,还真如传闻那样……清风明月般的人,形容得还真是贴切……“
接着他眼眸微沉,眼底一丝惋惜,轻喃道:
“只是,长得太好看可不是什么好事……”
言谨行的思绪流转,陷入沉思。
“顾淮之……裴怀略,他们之间会有什么事呢?何墨,你马上再派人去太傅府和御史府打探一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是!”
何墨领命出去。
言谨行一夜未睡。
云容这一夜睡得倒是前所未有的香,一觉睡到太阳高照,阳光从窗户外斜射而入,柔黄的光暖和了整个房间。
经过昨晚的事件,她想言谨行肯定有一段时间不会再来烦她。
这时间过得飞快,离秦柔寿辰仅剩一天时间。
言君山身体也已转好。
作为北夷使团的正使,而且还是以博学之才闻名天下的北夷大学士,慕名而来拜访的人自然不少。
此前,言君山都以身体有恙而推辞。
如今,已没有推辞的理由。
来拜访的人以文人学士居多,当然也有不少朝廷官员仰慕他的学识而来。
只是官员们也都是悄悄塞了贴子,不敢公然从大门进来,怕引起不必要的猜忌。
毕竟,一年前,北夷和南凌之间还是势如水火,不死不休。
这段时间在北夷使团,她也知道了不少前世所不知道的一些事。
尤其是北夷和南凌之间这些年战争不断的前后始末。
六年前,北夷以南凌巡逻士兵擅自越界为由,屡次挑衅南凌,甚至在两国边境掳杀南凌百姓和边防将士。
两月后的一日深夜,北夷突然发兵,攻打南凌最北边的重要城池肃城。
南凌皇帝大怒,派兵反击。
两方人马势均力敌,谁也没有占得了优势。
自此,两国便陷入了长达六年的持久之战。
六年间,两国之间大大小小数百次交战,双方将士均死伤无数。
不管是北夷还是南凌,皆是国力耗尽,疲弱不堪,急需休养生息。
一年前,战事终于出现转机,并且结束得很是迅速。
在两国边境处的云城外五十里处,正和北夷军对峙的南凌军,看到一向进攻强势的北夷军突然向后退三十里。
在纳闷之际,才传出,原来北夷内发生皇子逼皇帝退位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北夷国二皇子轩辕洵密谋逆反,联合其舅舅辅国将军和二皇子生母静贵妃里应外合,携刀带兵闯入北夷皇宫内,逼着北夷皇帝轩辕长啸写禅位诏书。
只是,好在三皇子轩辕羡早已得知消息,提前在皇宫内埋伏援兵。
加之,北夷太子轩辕湛将静贵妃抓住以要挟轩辕洵。
最后,这场血流成河的宫变注定以失败告终。
轩辕洵被乱箭射死,静贵妃自刎而亡,辅国将军被诛杀九族。
而同一时间。
此时的南凌皇城内也正发生皇权更替。
南凌老皇帝突然病甍,驾崩西去,唯一的皇子凌九胤才总角之年(八岁)便被匆忙推上皇帝之位。
凌九胤的生母柔妃年仅二十七岁便成为南凌太后,辅佐小皇帝,母仪天下。
一时间,秦家也跟着一飞冲天,成为南凌国新晋权贵。
可朝中对这小皇帝的非议声登基之日起就从未间断。
因为,皇帝需有传位诏书才算是正式继承大统,而老皇帝突然殡天,未来得及写这份传位诏书。
第18章 她不想去
小皇帝的上位,在很多朝臣眼里认为这并不合礼制,只是这皇室人丁凋零,无其他可选之人,这非议声不得不慢慢淡了下去。
半年前,北夷突然派使者送来使函,说将派使臣前来向南凌太后祝寿,南凌朝中文臣们当然求之不得。
那些文臣们一向主和,不喜战争。
明面上北夷使团是给南凌太后贺寿,实际上更深层次的意义是,两国再建友好邦交。
这表明两国之间的纷争将会暂时停歇。
此次北夷使团的到来,南凌国很是重视。
一路上均是给以最高礼节待之。
云容上一世从未关心过这些两国之间的纷争,只知战争一起,受苦的便是寻常百姓。
这一世,她更不想参与到这些朝政大事中去,就想做个安稳的普通人。
很快,秦柔寿辰终于到来,云容见言谨行和言君山这两日忙得都不见人影。
她和孙妙儿两人在驿馆内的小花园里荡秋千。
两人玩得正开心时,言谨行从外面进来,经过小花园,孙妙儿见到瑾哥哥来了,她高高地飞荡在空中朝言谨行招手。
“瑾哥哥,你看!妙儿在飞哦!”
言谨行见此情景,脸色骤然紧张,他跃而起,将孙妙儿从秋千上抱着飞了下来。
“妙儿!你不可这样,这样很危险!”言谨行双脚触地后,心中虽是紧张,可眼神却尽含温柔地看着正对着他傻笑的孙妙儿。
“有瑾哥哥在!妙儿不怕!”孙妙儿眼眸闪着星星。
言谨行依旧不放心,“不行!你不能飞这么高,如果真想玩,你在下面推,让云容坐在秋千上……”
云容嘴角忍不住微抽,这言谨行还真是个情种,在他眼里只有孙妙儿,孙妙儿危险的事她云容就不危险?
“那不行!那小容儿也会有危险的!妙儿不能让小容儿有危险!”
孙妙儿急忙反驳。
云容心中一暖,很是欣慰。
“那我们不玩了。”孙妙儿干脆拉着云容离开。
孙义走过来,说言君山让言谨行去一趟,有事相商。
言谨行不敢多留,再嘱咐了几句就往后堂走去。
孙妙儿却好像没玩够,瑾哥哥又不让她玩秋千。
她看到言谨行离开的背影,拉着云容小声地跟她说:“小容儿,我们玩其他的吧!你是不是从没有看到妙姐姐画的画?”
云容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话,好奇心促使她点了点头。
“那妙姐姐带你去看看,妙姐姐可厉害了!瑾哥哥一直夸我,说我画的画最好看!”
孙妙儿仰起头,得意地自夸道。
便拉着云容来到言谨行的卧房门前。
孙妙儿如同进自己房间般随意地推开言谨行的房门。
云容并未阻止,确实,她也有些好奇。
当孙妙儿把她带到那一叠画纸面前时,云容内心极其震撼。
她微张着嘴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可以称之为壮观的一幕。
“这些……都是妙姐姐一个人画的吗?”
孙妙儿使劲地点头。“恩!”
难怪言谨行如此宝贝孙妙儿,孙妙儿这过目不忘,还能分毫不差地将自己所见的画之于纸上的本事,任谁见了都惊叹不已。
云容的目光集中在最上面那张画……
高门大户,黑匾金字,策马少年。
她一眼就看到被画了红色圈圈的顾青渊……
这言谨行为何独独将他圈了出来?
在她正想不通之时,门外响起脚步声,云容赶紧提醒着孙妙儿。
“妙姐姐,你这些画画得可真好,不过,时间不早了,杨姐姐该找我们了,我们走吧!”
云容小心地不去动那些画,怕被言谨行发现这些画被人动过,到时候,他又要咬着自己不放。
孙妙儿带着云容离开言谨行的卧房后,在窗户旁的转角处,何墨慢慢走出,刚才的一切都被他看在了眼里。
***
言君山终于得了空,他吩咐孙义去叫来云容。
云容摸不着头脑,这眼看言君山他们即将要参加秦柔的寿辰,怎么还有这闲时找她呢……
屋内,言谨行正在一旁的桌子上提着毛笔专注地写着什么,云容进来连头都未抬一下。
言君山放下手中的书,朝云容亲切地招了招手。
“小容儿,到父亲这儿来……”
云容小跑着过去,言君山从桌旁的果碟里拿出几颗桃子脯放到云容的小手里。
“谢谢父亲!”云容笑弯了眼。
可随后,她却笑不出来了。
“容儿,今晚你一同随我们去皇宫内给南凌太后贺寿,可好?”
当云容听到言君山说要带她一起进宫给秦柔贺寿时,她嘴里刚塞进去的桃子脯吃着都觉得变了味。
不好!很不好!她一点都不想去!
她最不想去的就是那个皇宫!
她前世就是死在那皇宫里,那宫墙的冰冷她现在还记忆犹新,恍如昨日般清晰。
“怎么?妹妹这表情,是不想去吗?”
言谨行放下手中的笔,一抬头便注意到云容的不甘愿,这倒是令他好奇了,太后寿辰,谁不想去见见?
这小娃儿却兴致缺缺?
不正常……
云容思忖良久,“父亲,容儿不是不想去,只是容儿心怯,怕去了,给您和哥哥惹祸……”
奈何言君山却不以为意地笑道:“容儿不必担心,有为父和你哥哥在,不用胆怯,只要在旁跟着我们就好!”
云容见说不动言君山,又找不出其他理由拒绝。
只能点头接受。
她还有一个不愿去的原因,就是顾青渊。
她知道,今晚的寿宴,恐怕是顾青渊一生噩梦的开始。
这让她又有些疑惑起来,寿宴这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让那日她在街上看到的霁风朗月般的少年会变成那个阴鸷狠绝的小顾爷。
进宫的时间即将到来,杨玉娘将云容梳洗打扮后,再在她的小脸上涂上润肤膏。
边涂边念叨着:
“这锦陵城冬日的风真是阴冷阴冷的,小容儿涂上这个,脸上就不会被风吹干,一直水灵灵的了……”
一旁的孙妙儿托着下巴,趴在梳妆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云容看。
“杨姐姐,妙儿也想跟小容儿一起去……”
第19章 他?
“对呀,杨姐姐,为什么你和妙姐姐不跟我们一同进宫呢?”
云容同样也是不理解,带孙妙儿进宫,以她那无人能及的本事,画下南凌皇宫舆图,对言谨行来说岂不是好事?
杨玉娘把金丝纹底的云白色袄裙套在云容身上,再在外披上一件玉青色小毛氅,更显得云容的小脸蛋润白了几分。
她忍不住捏了捏云容的脸蛋,笑着道:
“给南凌太后贺寿是一件大事,也是正使大人此次来南凌的主要任务,皇宫内可不比外头,没有特殊事情,少使大人不允许我们去……”
话到一半,杨玉娘压低声音,神秘地道:“据说,那南凌太后可不是个善茬,你今日进宫也得小心些。”
“哦……”
“哦……”
云容和孙妙儿同时出声,孙妙儿失落,云容忐忑。
看来,今晚寿辰宴果真会有事情发生,言谨行才不带着孙妙儿去冒这份险。
待云容出了厢门之时,言谨行破天荒地在驿馆的客堂里等着,见到她下了楼。
他大跨步迈过来,牵起云容的手。
“走吧!”
云容眼皮子微跳,这言谨行又哪根筋搭错了,竟主动牵着她,不,不是牵,是拉……
言谨行人高腿长,流星大跨步地走着,云容的小短腿哪跟得上,被他拉着,几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驿馆门口已有南凌官员在等候着,来接北夷使团的人进宫。
云容和言谨行来到驿馆门口时,言君山也刚好出来,孙义跟在他的身后。
门前两辆精致华贵的马车,言君山坐在前面一辆,云容和言谨行二人同坐后一辆马车。
马车内,言谨行沉着脸,一声不吭,侧过脸一直看向车窗外,剑眉蹙起,眉间写满他的不情愿。
云容不明白他呕气给谁看,她暗暗白了一眼,又不是她要跟他坐同一辆马车的!
二人就这样一路安静地来到皇宫外,马车停下之时,言谨行“嗖”地一下子下了马车,速度之快,让云容差点以为马车上是否有人追杀他!
再次来到皇宫,参加秦柔的寿辰,云容心里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这隔世的再一次归来,身份截然不同。
此次,她是北夷使团正使大人的女儿,是南凌的贵客,是她前世眼里的高门贵女。
这皇宫内宫灯高悬,灯火辉煌,交相呼映,倒是一片祥和热闹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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