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宫门前,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进去。
只是望着那半开的宫门里,幽暗中裹着一股看不清的神秘,像是有什么魔力正在吸引着她迈出脚步。
她缓步进入宫内。
宫内和印象中一模一样的景色,精美雅致,一尘不染,打扫得极干净。
只是,这回与上一次不同。
这次,她看见主殿内亮着几点幽幽灯光,从那窗户投过来的影子看得出,那里面有个女子正坐在窗边低头缝着衣裳。
云容看着那女子,身形优美,从那黑色的剪影里,她想,这必定是个绝世且优雅的女子。
她是谁……有些似曾相识。
云容架不住好奇,朝正殿方向走去。
她刚走到正殿门口准备敲门,里面的灯却突然熄灭,只剩一片不见五指的黑暗。
正当她想返回走之时,殿内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打开一条不大的缝,像是对云容的一种邀请。
饶是经历过一世的云容,此刻心里也犯怵。
她慢慢往后退一步,想着还是离开这诡异之地为好。
许是里面的人察觉到她要离开,一声悠悠且遥远的柔声传进云容耳朵里。
“既然来了,为何又要走呢?”
云容记得这声音,和前世在这里听到的是同一个人。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没有吱声。
殿门缓缓打开,从那幽暗处隐约见到一个纤细的淡色身影,那身影朝云容慢慢走近,越来越清晰。
待殿门完全打开,云容也终于看清楚眼前之人的容貌。
她倒吸了数口凉气,才将自己心神稳定下来。
眼前之人,如果不看容貌,单看她柔弱无骨又丰肉有余,盈盈纤腰,婀娜生花之姿。
那必是会令无数男人为之折腰,拜其榴裙之下。
只是那容貌,实在令人触目惊心。
在女子莹白的脸蛋上,竟有数条被刀划过的伤口,其中一条最大的刀伤,从她眼角径直划到下颚,生生将她那优美的下巴划成两边,另外一些伤口细小,分布在脸颊处和额头。
整张脸上几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皮肤,那些伤口如带刺的荆棘盘亘在她原本白玉无暇的脸上,实在骇人怵目。
云容呆呆地立在那,盯着这张丑陋又熟稔的脸庞,只觉身体止不住的微颤,随后一阵头晕目眩……
而那女子在见到云容时,那清媚的眼神从最初的疑虑,震惊再到惊喜……
“你是……朝华?”
第22章 阿瑾……我来晚了
那女子小心扶住将要摔倒的云容,盯着她小巧的脸蛋,眼睛连眨都没舍得眨一眼。
她提起纤手慢慢滑过云容微微发白的脸颊,秀目含泪,又强忍着。
樱唇轻动,似有无数话想要说,最后只轻轻地吐出一句低语声。
“对不起,为娘吓到你了……”
云容短暂的眩晕后,便快速地清醒过来。
宫内已重新燃起宫灯,灯火摇曳,随风跳动。
这殿内的女子虽穿着素净,又被毁了容貌,但她的眼神,气质以及自己的本能告诉她。
这女子,就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云木瑾。
刚刚她所说的话,也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会在这皇宫内见到自己的母亲,外界一直传闻,豫王妃因思女悲伤过度而病逝,看来都是假的。
她从没有想过会有一天遇到一个活着的云木瑾,这个在上一世只存在画像里的绝世女子,如今虽活生生站在她的跟前,却是另一副容貌,怎么不令她震撼?
云木瑾一眼就认出眼前的女娃就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她激动得想将小云容抱起,而云容迅速站直了身体,往旁边挪了数步。
这一时间,殿内空气冷却,云容也不知该说什么。
对于云容来说,她和云木瑾之间,现在只是两个陌生人而已。
也许曾经,她幻想过自己的母亲,也想依靠在母亲香软的怀里,跟她撒着娇,做平常女儿家都在做的事。
而如今,这猝不及防的见面,让她有些不知手措。
只是,突然出现的亲生母亲,对于她来说,心里的怨念和欣喜交杂着,让她心如乱麻。
云木瑾以为是自己的容貌吓到了她,忙在殿内找来一块纱巾将自己的脸遮挡起来。
她极其小心翼翼,生怕眼前之人会突然消失,对云容柔声道:“朝华,你莫怕,我是你的母亲,我叫云木瑾。”
“你放心,为娘是不会伤害你,只想看你一眼就好,你长得跟为娘小时候可真像……”
朝华……好久违的名字,这是她出生时,先帝亲赐之名。
云容理清思绪,她也想到一种可能,云木瑾肯定是被人囚禁在这皇宫内,至于为何还活着,她自己肯定知道。
云容心里头有很多想说的话和想不透的事情问她,便开口问:
“你为何会在这皇宫里?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云容实在叫不出“母亲”二字,干脆直接问出自己的疑惑。
云木瑾先是一愣,她没想到母女相见,女儿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个。
女儿的老成和眼里的疏离让她的心情微沉,而她在考虑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时。
远处的万锦园传来阵阵喝彩,她的眼神望向那点点灯火,那是给秦柔贺寿的宫殿。
她的心底里渐渐升起恐惧,狠心一把推开云容,指着大殿门口,声音焦灼。
“朝华,你快走!你不能待在这皇宫里!她会杀了你的!”
云容被她突然的一推,一个咧趄,差点没有站稳。
这云木瑾的神色说明她在害怕什么东西……
她重新上前急问,“是不是秦柔?是她一直把你囚在宫里,对不对?”
“你……你如何知道的?”云木瑾震惊于这小小的人儿说出的话,她重新牵过云容的手往大殿外走去,“不管你知道什么,你现在马上离开皇宫,你还小,等以后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云木瑾的话让云容心中怒气腾起,在气云木瑾的天真。
如果不知道事情背后的真相,只怕等不到她长大,就会如同前一世时那样惨死在这皇宫里。
云容一把甩开云木瑾的手,低吼一声。
“母亲!”
一声“母亲”,让云木瑾悲喜交加,她顿时泣不成声,眼泪如泉水一般涌出眼眶,跌坐在椅子上,掩面哭泣。
其实云容已经猜出几分,秦柔留着云木瑾的命,那说明云木瑾身上还有利用的价值,或者,云木瑾有不能死的理由。
而不管是什么,那将都是秦柔致命的软肋。
云容走到云木瑾身边,轻握着她的手,手心温暖柔软,如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样。
“母亲,我并非是一无所知的三岁小儿,如今我是北夷大学士言君山认的义女,他给女儿取名云容……”
“您说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冥冥之中,我一直是云家的女儿。”
云容从脖子里扯出那块用紫檀木做的木瑾花,放在云木瑾手心里。
云木瑾见到那紫色木瑾,手掌颤抖地将它双手捧起,激动得胸前彼伏,她万般留恋地触摸着那块木头,轻喃道:
“云容,我的女儿……这名字好听……”
云木瑾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眼神飘忽。“这紫木瑾,是我当初离开云城时,无寒亲手为我刻的……我们各有一个……”
无寒?
云城主将谢无寒?
云容隐约想起这个名字,她记得前一世便是谢无寒带着云城五万将士直取都城,吓得秦柔母子二人逃往豫城……
云木瑾神色恍惚,似乎在回忆着往事。
正当云容想再进一步询问时,殿门外一个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朝这边而来。
云容听出,来人武功极强,内力扎实,能控制双脚踏地的力道,这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那人速度很快,直奔正殿大门,还未等云容找个地方藏起,那人的身影就已出现在殿门后。
待那人从殿门外小心踏入之时,云木瑾注意到了动静,她抬眸凝望,看清楚来人样貌时,她眉眼笑得如弯月,全身像是披了月光,如少女般轻灵。
“无寒……你终于来了……”
云木瑾双眸含春地望着那人。
云容也看清那人的装扮和容貌,那人身量高大,身穿深蓝云纹锦袍,腰间束玉带,身姿矫健如松,双目坚毅,鼻梁高挺,线条流畅。
一身武将的英气中不减文人的风采,文雅中不失武勇,尽显他独特的风姿。
谢无寒!
云容心惊,他一个外臣主将为何会出现在这内宫之中?
谢无寒一进入殿内,眼光便锁在云木瑾身上,他激动地顾不上什么礼节,将她揽入怀中。
声音颤动而哽咽。
“阿瑾……我来晚了。”
第23章 最危险之地,亦是最安全之所。
等谢无寒想起今晚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恋恋不舍地和云木谨分开时,才注意到云木瑾手中拿着的东西。
“阿瑾,这……这块紫木……”他不敢往下说,只是直直地看着云木瑾的眼睛,等她给他答案。
云木瑾眼角擒泪,含笑点头,“无寒,我的朝华没有死,她来找我了……”
她缓慢地偏过头,看向那正静坐在太师椅上的云容。
云容双手托腮,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俩,也不好打扰他们俩你侬我侬的互诉衷肠……
当谢无寒的目光移到云容身上时,眼眸蹙缩,剑眉瞬间显现几分锐利,只不过稍纵即逝,没人捕捉到。
他走近云容,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看她。
确实,那相貌跟阿瑾小时候极像,只是目光里没有孩童的纯真,像是藏着什么,令人看不透。
“她当真是朝华?她一个女娃,是如何到这深宫内苑的?还恰好进了你的殿内?”他似是不信,轻声问云木瑾。
云木瑾则极其坚定地颔首点头,“她就是我的女儿,这紫木瑾当年就是戴在她身上的,而且,你也看到了,她跟幼时的我长得很像……”
“她现在叫云容,北夷言君山是她义父,因此今日她随言君山进宫来,才误打误撞地来到我这,这肯定是上天对我的垂怜……”
云木瑾的眸光看向云容时,眼神柔软。
而谢无寒只到北夷二字时,深眸厉色更甚,隐现杀意。
“北夷?阿瑾,此事太过蹊跷,我们往后再议,现下时间紧迫,我们得尽早离开。”
谢无寒暂时不去纠结这女娃的问题,他朝外轻吹口哨。
便从外面进来一位身穿黑色夜行衣的人,看身形是位女子,和云木瑾差不多。
那女子快速换上云木瑾的衣裳,就更像是另一个云木瑾,从身后看,几乎是同一个人。
谢无寒将一件大黑氅披在云木瑾身上,边帮她系绳带,边说。
“阿瑾,我已令人在东城门口备好马车,只等秦柔的宴会散场,趁着人多,我们才能混在其中,离开这个皇宫!”
云容算看明白了,原来,谢无寒今夜是来带走云木瑾的,而那黑衣女子则留在这朝夕宫内,以混淆视听,给他们逃走留时间。
一切早都已经计划好了,只是云容的出现打乱了谢无寒的部署。
他小声地安慰着云木瑾,“ 不过,今日我只能带走你一个人,不然我们都会有危险。”
言外之意,就是云容不能跟他们走。
云木瑾一听,好不容易盼回来看女儿,她怎么能将她一个人丢下。
她紧握住谢无寒的手,使命地摇头,“不!不行!无寒,她是我的女儿,我要带她一起走……”
谢无寒既焦急又无奈,他轻拍着云木瑾的后背,安抚着,“你先别急,她现在是言君山的女儿,比跟着我们走要安全得多。”
云容很赞同谢无寒的说法,但这皇宫守卫森严,他们当真能这么顺利地逃出去?
外面的游园会的热闹声已渐渐消退,这是今日宴会要散场的征兆,
云容心里也焦急,她想尽快知道秦柔的软肋是什么。
她主动上前拉住云木瑾的衣袖,脸上少许忧色,恳求地问道。
“母亲,您放心,等会义父他们会来找我,我肯定能安然出宫,只是您能否告诉我,您为何会被困在这宫里?”
云木瑾蹲下身子,轻抚着云容的小脸,秀眸尽是宠溺。
她娓娓道来,轻柔的声音在云容耳边荡漾开来。
“那是为娘想保护你啊……我只想你平安长大就好,可偏偏你的出生成为了别人的绊脚石。”
“是为娘没用,保护不了你,只是,你要记住!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以后,再也不要再踏进这皇宫,远离锦陵城,最好离开南凌,去往北夷,你才能一生安然!”
听着云木瑾深切的关心,云容内心动容,鼻尖酸酸的,她猛吸一口后,才将那哭意收回。
同时,她也倍感无力。
听云木瑾说了如此多的话,根本没有她想要的信息,那最重要的东西,云木瑾是只字不提。
既然拐弯抹角没用,那就直接了当。
她遥指着远处的灯火阑珊处,意指正在寿宴上的秦柔。
“是不是她?她将您囚在这里,又留您性命,不是她不想,是她不敢,她怕您一死,会威胁到她最在乎的东西,而她最在乎的就是她儿子的皇位……”
云木瑾被惊得捂住了云容的嘴,一旁的谢无寒更是脸色大变。
“你是从哪儿得知这些的?”谢无寒厉声问道。
云容见他们俩的反应,代表自己猜对了。
可她不能说出自己已经死过一回的事,她想到了言谨行……
一个主意从心底升起。
“我是无意中听言家哥哥说起的……他说这次进宫,要寻找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凌九胤的皇位呢?云容已经想到那份先帝死前亲手写的遗诏。
前世那份诏书躺在顾青渊的暗格里,那是他制肘秦柔最有力的证据。
而顾青渊那份诏书是如何来的呢?
秦柔是不可能亲手将自己的软肋交到顾青渊手里的,只能说明,是他机缘巧合之下所得。
云容眼眸一亮。
“言家哥哥还说,只要找到那东西,就可以搅得南凌皇室鸡犬不宁……”
“休要再说!”谢无寒急声阻止,如果有北夷的掺合,那事情远比想象中严重。
看这女娃儿认真的样子,不像说的谎话,她如果真是言君山的义女,听到这些也不无可能。
他思忖片刻,小声问云木瑾,“阿瑾,那东西你可放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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