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渊喜欢她话中的率直,难得大笑着说:“哈哈!那本王便亲自教云容写字。”
阿卯当然乐意之极,“那妾身练王爷的字可好?这朝中的大学士都夸王爷写的字行云流水中带着刚劲,是少有的好字,妾身也想跟着沾点光……”
“那些个读书人,尽知道吹捧,你别当真。”顾青渊嘴上说着别当真,转天就将自己的字帖送到阿卯房中。
柳枝在一旁为阿卯磨墨,终于忍不住开口。
“容夫人!王爷都要娶妻了,咱们王府要有王妃了,您怎么不着急呢?”
最为着急的还是柳枝,她一直以为容夫人会成为这王府的王妃。
这府里其他妾室根本不可能和容夫人相比,可谁知这突然间冒出来一个朝华郡主。
倒是阿卯不紧不慢地将笔放下,抬头看着撅着嘴的柳枝,浅笑道:“又不是我娶妻,我有什么好着急的呢?”
“夫人!”柳枝急得跺着脚,“如果这王妃很难相处,然后嫉妒您好看,到时要遣散王府后院,或将您发卖了,那怎么办?”
呃……
柳枝的话,让阿卯一下子不知该怎么回答。
这是她巴不得的事啊!可一想,又不可能,顾青渊不会放她走,即使其他妾室被遣散,她也得留下。
要么是人留下,要么是她的命留下。
阿卯一丝苦笑。
“柳枝,王爷要娶媳妇,我又拦不住,想那么多干嘛,还不如想想晚饭吃什么来得实在。”
说完,阿卯又自顾自地练字了。
很快,到了大婚当日。
作为顾青渊最宠爱的侍妾,阿卯当然得懂事地待在后园,不去给新王妃添堵。
她今日刚练好一张字帖,正拿出另一张白纸继续写,余光处看见身后侧出现一抹大红身影。
阿卯假装不知,自顾自地写着,然后不小心写错了笔顺。
身后红衣之人环住阿卯的腰,将她揽入他的胸膛,看向桌前阿卯写的字,有些无奈。
“云容这字,真让本王头疼。”
他大手握住阿卯的手,将错字重写。
阿卯转过头,看见一身红色喜服的顾青渊满面春风。
她秀眉皱起,颇为苦恼。
“今日是王爷的新婚之夜,妾想给王爷写份贺词,哪知这手不听话,就是写不好这喜字。”
顾青渊看着那歪七扭八的字,笑出声来。“倒是难为你了。”
阿卯揽过他的手臂,将他往门口推,“王爷这时应该陪着王妃,而不是在妾身这里看妾的笑话。”
“云容当真舍得本王?”顾青渊捧着阿卯的脸谑笑道。
“妾可不敢耽误王爷春宵吉时!”
阿卯难得面露娇嗔,将顾青渊推出门。
以顾青渊对这场联姻的重视,新婚之夜他怎么可能宿在一个妾室屋内。
第13章 她见到了用紫檀木刻成的木瑾花,可却是在别人身上
阿卯察觉到门外顾青渊已离开,刚才脸上的娇笑也瞬间消失。
她重新拿出纸笔,极其认真地临摹起他的字迹。
其实她练字已有数月,早已和顾青渊的有八分相似,只不过练完后的字都被她扔进炭盆中变成了灰。
第二日一早,是王府众侍妾给王妃请安的日子。
阿卯站在众侍妾的最末尾,看到前方主座中那位新王妃,身后侧站着几位豫王府带来的嬷嬷和丫鬟。
新王妃年纪和她相仿,那温婉柔美的脸庞上带着新娘的娇羞和春意。
还有几分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模样,就是那日在风眠楼窗台边坐在顾青渊对面的紫衣姑娘。
阿卯看见挂在她腰间那块用紫檀木刻成的木瑾花,竟有片刻的恍神。
那就是老乞丐口中的“刻了朵花的紫色木头”吧!顺手被老乞丐卖了铜钱换药救下她的不值钱玩意儿。
要是老乞丐知道这么值钱的东西被他贱卖了,他会不会气得活了过来?
想到这,阿卯竟有一丝想笑。
新王妃看着乌泱泱一片的王府侍妾,惊讶中又有些拘谨。
只是简单说了几句,便让众侍妾离开。
在阿卯转身之际,身后响起一位嬷嬷的声音,“哪位是容夫人,请留下!”
呃?
看来她的名声还挺大,这新王妃想必早已听说过她。
阿卯停下脚步,低着头等众侍妾走完。
待众人散去,厅中只留她一人时。
新王妃屏退了身旁所有侍女,只留身后一位嬷嬷。
那嬷嬷在看到云容时,仿佛看见了鬼,嘴里在念叨着:“像……太像了……”
“你就是云容?”王妃则从上到下地打量着阿卯,语气中带着质问和有一丝丝的不爽。
看来柳枝的担心也是不无道理的。
“妾身正是云容。”阿卯心中暗忖,难道她现在就要整顿王府后宅,要对她动私刑?
可看那娇弱的样子,哪里打得过自己?
如果不小心把新王妃打伤了,顾青渊会不会将自己杀了?
眼看王妃站起身,一步一步地朝云容靠近。
在将要到阿卯面前之时,却突然倒地。
“……啊!好痛!你为何推我?”
她抬头指着阿卯,一脸受伤痛苦的模样。
阿卯看着这一幕,满目皆惊。
这王妃……为何一来就这招?
就是这么巧,顾青渊正好出现在门口,看见的就是他的新王妃被他宠妾推倒的这一幕。
“王爷……”看到顾青渊进来,王妃娇嫩的脸上挂着数滴泪珠,眨巴着眼睛无比委屈看着他。
这新王妃美人落泪,定安王自是心疼。
顾青渊将他的新王妃抱起,语气冷冽。“云容,是本王平日太过宠你,现如今竟恃宠而骄,竟敢对新王妃不敬!”
顾青渊要顾及豫王的势力,而她只是个侍妾,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早知道这新王妃会来这么一出,她应该真的出手,现在还没出手就被冤枉,好像有点亏。
既然顾青渊说她恃宠而骄,那她是不是得在这个新王妃面前坐实这个罪名?
“王爷,妾身知错了,妾身认罚。”
顾青渊对她的认错很意外,他当然看得出,如果她真的动手,新王妃怎么可能只是摔倒?
没个半残都是轻的。
“那就自己禁足一个月,没有本王允许,不得出房门半步!”
顾青渊说完,阿卯还得跟他道谢,“多谢王爷手下留情。”
转过身就往自个儿院子走去。
挺好,有了新王妃,不用天天看见顾青渊,她也能图个清静!
况且,她要真想出去,凭那几个新来的侍卫,怎么可能关得住她!
在几日的清静日子后,阿卯确定顾青渊这日和新王妃去城外赏花,一日之内回不来。
晚上,等后院内所有人都沉睡过后,穿上黑色夜行衣,她将门口的侍卫迷晕后,以极快的速度躲过府内的暗卫。
出了王府,直奔城东。
那是豫王的府邸。
翻过围墙,轻轻跃进一座后花园。
不经意间,她进入一个房间,房内挂满一个女子的画像,那女子和阿卯有八分相像。
而画像面前,站着一位高大挺拔的锦衣中年男子,气质温雅中带着威严。
他看见阿卯的影子时,眼神有些恍惚,嘴里说着:“木瑾,是木瑾吗?你回来了……”
但也就只是一瞬间,中年男子便回过神,与阿卯持剑相向,周声冷冽和杀意。
“你是谁?”
看着眼前文雅清瘦,眉间染过风霜的男人,阿卯缓缓地将面罩摘下。
中年男子看清阿卯的脸后,他手中的剑掉落在地,激动地嘴唇微颤,眼中尽是难以置信。
“你……你是朝华?我的女儿?你还活着?”
就凭阿卯这张脸,就足以说明一切。
她才是豫王的亲生女儿。
第14章 云容,当真是去寻本王吗?
这是阿卯第一次知道有亲人的感觉,那是一种在寒冬腊月里也能感受到的暖意。
可笑的是,也就维持了两个时辰。
当眼前这个男人,在得知她这十几年的经历和现在的身份后,脸色转变飞快,最开始的心疼和愧疚立即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厌恶和嫌弃,和不敢和阿卯对视的眼睛。
他重拾长剑,直指着阿卯。
“你绝不可能是我杨慕风和木瑾的女儿,我女儿绝不会是个以乞讨为生的乞丐,甚至还满手沾着鲜血,也绝不会自甘下贱与人为妾!”
说着目光看向那幅画像,眼中无限柔情。
“她定是一位娇俏,温婉,知书懂礼的大家闺秀!”
——就像嫁进定安王府的那名女子。
杨慕风眼里的躲闪,和话里急于撇清的残忍。
将阿卯的心扎得刺痛,慢慢沉入谷底深渊,彻底看不见光。
“原来我不配为豫王的女儿啊……哈哈……是我不配……”
阿卯苦笑着眼角浸出了泪,泪水顺着脸颊流进嘴角,那泪的咸味也掩盖不住这世间的苦。
在她还未来得及叫一声“父亲”,便没有了父亲。
抹掉那些夺眶而出的泪,她头也不回地走出豫王府。
什么血缘至亲,骨肉之情,哪比得过他豫王高高在上的身份地位和脸面重要!
这样的血亲不要也罢!
夜色深重,乌云遮月,这都城的深夜清冷寂静。
阿卯独自一人行走于屋檐,微凉的秋风早已把她眼角的泪痕抹干,她看着这都城黑夜的空旷。
有一瞬间,她想离开,想逃离顾青渊,想走得越远越好,即使受勾魂散的折磨,潇洒地活这最后几个月,也不想没有自我地被束缚在这冷血的都城内。
可她看见不远处宫内高墙的琉璃瓦顶,脚步停了下来。
如果她一走了之,阿野肯定会替她受所有的惩罚。
她做不到。
深吸一口气后,她调转方向,又重新回到了定安王府。
两个侍卫还未清醒,院子内也还是一片漆黑,想来肯定是无人发现她出去的。
她悄悄地打开窗台,一跃而进屋内,再将窗户关上。
正当她将面罩拿下,准备脱掉夜行衣之时,猛地察觉到身后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她快速向后挥拳,可还没碰到那人,却被那人一个闪身扣住手腕。
屋里的灯随即亮起,阿卯才看清楚屋内之人竟是顾青渊!
阿卯全身一僵,愣在原地,一时竟没来得及反应。
——他不是今日回不来吗?
——为何会出现在她房里?
——那他岂不是知道自己晚上偷溜出去了?
——不对,不可能这么巧,难道他一直派人暗中监视她?
看着顾青渊的眼神如冰,她的心思在千回百转间,随即一个主意闪过。
她立即借着顾青渊扣她手腕的力量,环抱住他的腰,脸上扬起笑意。
“王爷,您是来看妾身的吗?妾身晚上实在无聊,想着去找您……”
顾青渊的神情复杂,那眼眸是令人看不透的幽暗。
“云容,当真是去寻本王吗?”
他朝门外打了一个响指,门口那两个侍卫被无影带人拖了进来,泼了凉水才清醒。
正在他们迷茫着发生什么事之时。
二人的喉管已被无影的剑割断,鲜血扑溅在地上。
第15章 “别打扰你家夫人,让她多休息会。”
阿卯内心微颤,这是顾青渊对她的警告。
意思是,他想杀她易如反掌,他不杀她,只是因为现在他对她还有一些兴趣。
顾青渊甚至连眼眸都未曾抬起,只是冷声道:“将他们拖出去喂狗!”
无影立即领命,让人将那两具无头尸体抬了下去,
只留着地上的血渍,在提醒着刚刚活着的两个人转眼成了具冰冷的尸体。
阿卯低下头,将眼眸中的颤意掩去,很是诚恳地道:“王爷,妾身知错了。”
“知错?云容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顾青渊挑眉,双眸透着怀疑,他松开阿卯的手,转而搂过她纤细的腰肢。
只一勾指,阿卯的腰带散开,夜行衣便掉落地上。
阿卯乖巧地任由顾青渊将自己抱起,走向床榻。
她勾住顾青渊脖颈,咬着下唇,似有无限委屈,又不敢说。
“妾身既已是王爷的妾室,便应有自知之明,不应该去做那些不符合身份的事……”
顾青渊俯下身子,勾起阿卯的下巴,见她眼睛微红,像是要哭出来似的,终于缓和了神情。
“本王的耐心有限,既然你心里清楚,以后便应好好待在王府……”
顾青渊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被阿卯捂进嘴里。
阿卯破天荒地主动仰起头,捧过顾青渊的脸,双唇相贴。
顾青渊在短暂的愣神后,眼眸中掠过几许不易察觉的喜色,转换成主动。
这夜,很深,院落里的秋蝉叫声不绝于耳,响了一夜。
直到清晨,阳光破晓之际,顾青渊才从阿卯的房中离开,精神抖擞的样子仿佛年轻了几岁。
他在临走之前,刚巧碰到捧着洗脸水过来的柳枝,对她嘱咐了一句。
“别打扰你家夫人,让她多休息会。”
看着在她眼前走过的王爷,柳枝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王……王爷?”
再听到刚刚王爷说的话,她觉得自己肯定是没睡醒。
顾青渊走路带过一阵风,直至走远,柳枝才回过神来,将手中的洗脸水悄悄地放在门外,掩着嘴笑着离开。
而顾青渊以为疲累的阿卯,此时却缓缓睁开双眼,眸光哪有半分迷离,只有无比清醒。
她看见身上的绯红点点微微叹气,好在昨夜总算安抚住顾青渊。
她起身将衣服穿好。
想到昨晚的事,确实是自己过于大意了,谁能想到顾青渊竟然半路返回,留顾王妃一人去赏花。
下次她得再谨慎一些。
思及此,豫王杨慕风刺耳的话在她耳边响起,她心中有团怒火升起。
他以为她想当乞丐,他以为她想杀人吗?这是她想要的吗?
她有选择吗?
从小,她只想要活下去,为了活下来,她可以挖土裹腹,可以沾满鲜血,可以违背良心。
而现在,亲生父亲告诉她,她不该活着!这真是世间最可笑的事了!
这样的亲情血缘,她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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