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为她看中的大女儿三娘,出落得亭亭玉立,这些年媒人们都踏破门槛了,她却不愿将女儿随意下嫁。
高氏是吃过苦头的,一心想让袁三娘嫁入皇家。
在袁熙顺利入选后,她便心生妙计,想着从公主这里入手,让三娘能够面见天颜。
袁家子女没有人不敢听从高氏的,即便是袁熙不愿,却也不得不顺从她的意思。
高氏又想发设法收买了崇文馆中指导众人礼仪规矩的樊嬷嬷。
樊嬷嬷本就与高家沾亲带故,她是宫里的老人,又伺候过文桢帝,在一众宫人面前,更是趾高气昂。
这些宫里的老人,见皇后三年依旧一无所出,除公主外没能给圣上添丁,早就心生不满了。
如今有高氏这样的契机,樊嬷嬷只要是抓住机会,就单独与小公主灌输家里有个弟弟妹妹有多好。
侍读们白日是能陪宁儿一起读书玩乐,可到了晚上就寝,她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又或是由乳母们陪着入睡。
原本宁儿也想抱着香香软软的母后一起入睡,只是每回她在母后怀里趴着睡着,等醒来时总是回到了自己床上。
直到她有回突然醒来,瞧见父皇在欺负母后,吓得她差点叫出来。
母后被父皇抱在窗台上,二人亲得难舍难分,可母后分明是在哭,娇滴滴地边哭边求饶,还像她一样,喊父皇爹爹。
宁儿悄悄翻了个身,将自己藏进衾被里,心想,难道娘亲和自己一样,也是爹爹生得嘛?
她百思不得其解,后来还私下里问过群玉。
尽管宁儿说得语焉不详,但群玉还是听懂了,脸颊瞬间就红了,当场愣住了。
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夫妻间的私密之话,竟然会被女儿听见。
从那日起,宁儿再也没能在群玉寝殿中留宿了。
这回也不必等她睡熟了,谢望再将人抱回去,若是女儿想和她一起睡,群玉便一脚踹开谢望,不与他一道就寝了。
好在群玉及时解释了,否则在宁儿心中,谢望高大英武的父亲形象,只怕是毁于一旦。
只是宁儿听袁熙说,她在家中夜里害怕自己睡,会有姐姐作陪时,宁儿格外的羡慕。
直到一场雨后,袁熙病了,她姐姐亲自将人接了回去。
宁儿头一回见到那位温柔可亲的袁三娘,便忍不住心生亲近,很是喜欢她。
在袁熙生病这段时日,宁儿极其想念她,便问起诸位侍读家里的事情。
公主面前,众人自然是往好了说,久而久之,宁儿愈发羡慕他们有兄弟姐妹作伴,每日能同吃同住,好不热闹。
宁儿想要个弟弟妹妹这件事,是在她五岁生日那天告诉众人的,谢望问她有什么愿望,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也是头一回,谢望没有当即应允。
群玉生宁儿那回,谢望不在她身边,咳咳后来光是听婢女们描述那般场景,谢望便吓得不轻,心里有些后怕,这也是他一直避孕的根本原因。
这件事因为宁儿的童言无忌被挑破,群玉心中顿时有些不安。
外头传她生不出儿子的风言风语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一直觉得兴不起什么风浪,何况并没人将此事戳在她面前说,所以群玉只当没听说过。
就连谢望也被瞒得死死的,否则依着他的脾性,岂不是又要让武德司彻查此事,文武百官怕是都要跟着提心吊胆。
当天夜里,群玉便拉着谢望,早早熄灯就寝。
她特意换了身水红色的绉纱寝衣,若是叫水打湿,半透不透的,最是诱人采撷。
奈何她媚眼抛给瞎子看,谢望竟然抱着她睡着了。
群玉很是气恼,觉得他定然是心里没有自己了。
从前若是她这般引诱,他恐怕要扑上来,如狼似虎般饱餐一顿不可,怎会像今日这般冷漠。
翌日醒来,群玉发现谢望竟然早早离开了。
往常他上朝,每回都是磨磨蹭蹭的,又亲又抱的与她耳鬓厮磨许久,才肯离去。
可如今一反常态,定然是心中有鬼。
都说夫妻之间七年之痒,群玉掐着指头算着,心想这还不到七年呢,谢望就生出了不轨之心。
他定然是心里有别人了,否则怎会对她的示好熟视无睹。
也不知是从哪本话本子里看到的,男子若是不肯交公粮,那么显然就是在外面吃饱了。
群玉觉得这话有理,打算悄悄探查一番。
*
自从听宁儿说她想要弟弟妹妹后,谢望便觉得事情恐怕没有这般简单。
宁儿年级小,就如同一张白纸般任人描摹,定然是有人在她面前常常提及此事。
这背后之人的心思何等的恶毒,知道此事不好堂而皇之地来劝他,便从天真无邪的孩子入手。
谢望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等待着幕后之人主动出击。
与此同时,他陪着宁儿做功课的时间变得多了些。
听宁儿常常提及袁熙和那位三姐姐,谢望心里有数,等到下旬侍读们放假时,他特意去崇文馆接宁儿下学。
袁三娘见到谢望,倒是规矩做得齐全,始终垂着眼躬身行礼。
就连宁儿与她说话时,袁三娘面上始终挂着笑,牵着袁熙的手,还一副温柔可亲的大姐姐模样。
谢望始终神色如常,心里却是冷笑连连。
等到翌日,谢望便传召刑部郎中袁冲。
袁冲粗人一个,从前一直都是不显山露水的,哪里想到圣上寻他,竟是因为这点私事。
“朕听永宁公主说,你家三娘这些年来婚事不顺,被人辜负至今?”
此事要从宁儿头一回见到袁三娘说起,她瞧见这样貌美的姐姐,便忍不住心生亲近。
又在袁熙那听说过袁三娘的事,觉得这位姐姐实在是可怜,便心里总是记挂着她。
幸好宁儿嘴上没个把门的,都无需谢望问话,便全都套出来了。
袁冲闻言也是一惊,这又是哪门子的事。
只是他以为圣上是在旁敲侧击的追问三娘的事,连忙撇清干系,“三娘向来洁身自好,从未结识过不三不四的男子。”
毕竟圣上登基这么些年,从来不会对官眷家的子女好奇过,难不成是圣上相中了三娘?
袁冲心里暗暗窃喜,想着十有八九便是这样,否则圣上同他打听三娘作甚。
“这样啊,那朕替你家三娘指婚如何?”
谢望神色淡然,面上瞧不出喜怒,唯独声沉如钟,没由来的让人心生胆寒。
便是再愚笨,袁冲也发觉不对劲了,但到底大着胆子问了句,“不知圣上想为小女与谁指婚?”
“武德司里青年才俊尚多,想来袁卿不会不乐意吧。”
谢望并未指名道姓的言说是谁,但袁冲听完他这话,心里捏着一把汗。
武德司的恶吏,那都是干的刀尖舔血的活计,没有哪家女儿愿意嫁的。
可袁冲不敢公然违抗谢望,只好谢道:“多谢圣上好意,微臣这就为小女安排婚事。”
谢望四两拨千斤的解决了袁三娘,左右择定了人选,袁家即便是想要攀附权贵也别无他法,至于嫁给何人,婚后过得是否如意,那不是他该考虑的事情了。
他都没有随手指婚,让人盲婚哑嫁便是好的,只是让袁家自己与人结亲,还有的相看的机会。
*
岁寒冬末,凛冬将至,谢望让崇文馆早早放假,宁儿那些侍读也都回了家。
等群玉自己查到这一桩事,袁家三娘亲事早就定下来了,说是来年开春就要嫁过去了。
宫女们备好炭盆和泥炉,又将桔子、番薯、板栗一类的吃食准备齐全,就等着群玉亲自来试。
这还是群玉从表姨那得知的,原来母亲从前过得都是这般快活肆意的日子。
于是她也有样学样,带着宁儿一起亲自烤瓜果,喝甜甜的香饮子。
谢望从紫宸殿过来,听说母女二人在捣鼓吃食,也决定亲自下厨,煮了鸡汤馎饦。
即便宁儿早就会自己用饭了,谢望依旧亲自喂她,“慢些吃,小心烫。”
宁儿眉眼弯弯,显然是很高兴,“阿爹阿娘你们也吃。”
“可是只有一碗,你阿爹光顾着你,没有阿娘的份呢。”
群玉故意酸溜溜地开口,惹得宁儿眨巴着大眼睛,咽完那一口后,没好意思再吃。
尽管谢望知道她说的是玩笑话,但怕宁儿当真还是解释道:“谁说的,你不是怕烫吗?等再凉一会,等我喂完宁儿,再亲自来喂你。”
倒是被他扳回一城,群玉撇了撇嘴,嗔道:“谁要你喂,怪肉麻的。”
话虽这么说,等宁儿吃完,谢望还真就来喂她。
群玉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推他,怎料就听得谢望道:“玉儿也学学宁儿,像她一样张嘴只管着吃就行。”
一碗馎饦被他喂完,群玉耳热的根本没敢抬眼看宁儿。
少时,谢望拥着二人,语重心长的向宁儿解释:“宁儿想要弟弟妹妹,不是不可以,只是能否告诉我们,你想要弟弟妹妹的原因是什么?”
群玉没想到他还会再提这件事,她同样好奇原因是什么。
宁儿抱着爹娘的手,将二人的手互相交叠在一起,像个小大人似的,“阿爹阿娘就好像无时无刻都不曾分离似的,我也想有个弟弟妹妹,能与我这样好。”
“好,只是阿爹要告诉你,倘若日后有弟弟妹妹,即便阿爹阿娘能全心全意的爱护你们,对你们二人一视同仁,可旁人会区别对待,这样你也能接受吗?”
见谢望一脸严肃地说出这句话,群玉忍不住拧了他一下。
宁儿还是孩子呢,哪能这样与她说话,等会宁儿若是伤心了,日后与他这个做父亲的不亲近了,看他往哪里哭去。
“我……我不知道。”
果然宁儿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她天真的以为,多了个弟弟妹妹而已,除了会有人陪她玩,并不会有其余什么变化。
群玉总算是明白谢望的用意,怕宁儿没听懂,她又仔细解释,“好了,别吓宁儿了。你阿爹的意思是,若是弟弟出生,自然有人觉得你只是公主,如何能与皇子相比;若是妹妹出生,也会有人以为你是姐姐,做什么都得让着妹妹。”
听她说完这番话,宁儿显然是有些懵,“阿爹阿娘的用心良苦,宁儿知道了。”
谢望也不指望她顿时就能想明白,只是借由这番话,让宁儿明白这世上总有人用心险恶罢了。
等宁儿走后,四下无人,群玉倏然抱住他,往谢望怀里钻,“对不住哥哥,我先前差点就误会了……”
谢望摸着她毛茸茸的脑袋,语气宠溺,“傻玉儿,你道什么歉,这件事是我没与你说清楚。”
话音刚落,群玉杏眼微眯,做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架势,“既然你已经认识到错误,打算什么时候与我说实话呢?”
谢望没想到她竟然是为了套话,敛了敛眉,正色问道:“嗯?我还有何事瞒着你了?”
“你为了不让我再有孕,每次戴着羊肠,还要弄到外面,就连避子汤也是顿顿不落的,难道不是因为你害怕吗?”
群玉从未见过如他这样的男子,分明怀孕生子是每个女子都要经历的事情,为何他不像那些世俗上的郎君一般,只顾着舒爽完事,等孩子呱呱坠地,便日复一日的努力耕耘,继续潇洒自在。
谢望没想到竟然被她看破,索性也就不再隐瞒。
“是我害怕,当初你生宁儿时,我不在你身边,你离开那些时日,我脑海中不断浮现着你生下孩子撒手人寰的场景。”
群玉心口泛酸,眼泪不自觉间落了下来,她怎么也没想到,让谢望落下阴影的会是这个原因。
一时间她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是你只顾着自己害怕,怎么不想想流言蜚语犹如猛兽,多少人暗地揣测,说我没能为你谢家添丁,实在是无用至极。”
“是我不好,玉儿别哭,我这就让人去查……”
话未说完,群玉踮起脚尖,亲在他唇上。
没有人比他更好了,不许说他不好,便是他自己也不行。
群玉以吻封缄,谢望予她汹涌热烈的回应,他轻车熟路地肆意吮咬,直到舌根发麻,她就快要喘不过气来,这才放过她。
只见她抬眼凝他,那汪杏眸亮得惊人,群玉手脚发软地倚在他怀里,气若游丝地道了句,“等宁儿长大些,哥哥再给我一个孩子可好?”
“好,都依玉儿的。”
谢望将她鬓边散乱的头发挽在耳后,云淡风轻地道出一句,“为了一劳永逸,不如让人传些消息出去,就说我先前中了毒伤了根本,你觉得如何?”
他虽然是商量的口吻,可群玉瞧他眼底的阴翳深不见底,显然是打定主意这般做了。
群玉冷哼一声,拿眼嗔他,“若我不同意,你会不这么做吗?”
谢望低低笑道:“玉儿果然了解我,不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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