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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安之看着他的背影，有一瞬恍惚。
如果乔承焕没有进入特殊调查局，他现在该做什么？
成为乔外交官一般的政界人物么？
还是享受荣华富贵，老老实实地做位有权有势的二少爷？
总不该，是帮通缉犯藏匿的不清醒人物。
带坏他人的思维缠绕道德底线。
她想到特殊调查局的后手，以及突然消失的林止。
假设先前的事情能被串联，那深入其中的节点是什么？
先是列车站出现无名男尸。
这件事已经被特殊调查局登记结果，死者为特殊调查局六处的一名资深员工，AI复原出的面容同入职照片一模一样。
死因归结于精神错乱，激烈搏斗，长时间未得食物补给，以及，遭受鬼怪执念寄生。
他的肠胃没有检测出食物残渣，神经系统测出经历鬼怪寄生后的不稳定神经损坏。
行踪由联邦列车站转至巫茫山站点，再由巫茫山站点，凭空出现于列车站。
抵达列车站的转行轨迹为位置，疑点立在巫茫山。
然后是进入蛇纹玫瑰岛，遇见变异者与追杀者。
其中的苦命人接二连三，值得注意的是古遗迹松软富有生命力的黄土，以及剧情中出现的高科技设备。
玫瑰庄园书房内的智能感知系统，难以判断厂家，设备在联邦星际比营养液常见，能提供的有用信息，含量为0。
如心脏鼓动的灰蓝魔方被游戏扣押，地下研究所的人鱼仿生人已被带出，未见异常；林止是林之，在副本和星际同时出现。
203号列车再没出现，联邦没再出现大范围的空间磁场波动。
雌雄莫辨的声音来自谁，列车厢驾驶室和乘客车厢出现的“ die”和“老娘貌美如花”是什么含义，至今没有明确指向。
接着，是回到联邦星际，听闻巫茫山。
任务莫名其妙归到自己身上，调查途中忽然提示：“欢迎回到《废土寿终正寝》。”
而后，古董店变成小卖部，她在古遗迹的时光里存活，回到进山下车处八次，反复经历那一天中所发生的事情。
循环内，知晓针对女性的拐卖生意，听闻邪教人皮鼓，见到还未变成店主与鬼怪执念的朱换枝女士，遇见林止和同盟的周千里。
他们二人同童怜有过接触，林止对童怜感情不一般，且林止妄图杀了自己，暗地谋划一笔大生意。
或许组织巫茫山居民低价犯罪的幕后黑手，就是林止。
但树冠上手心冰凉的热心男士信息未知。
最后，是身体虚弱，能力下降三分之二，重伤回到联邦星际。
各类药物由乔承焕代付，相熟后，他的周全和胆大难得一见，过去的经历难得可悲。
调查局卸磨杀驴，提前安排东区议员进入西区三院，以刺杀议员、影响东区选举、偷窃重要资料为叛逃由，实行线上下全面通缉。
巡查部内的部分势力和调查局已然勾结，童家的不景气恐怕是势单力薄。
乔家手段颇多，该是缜密，却混入隐藏多年的“林之”，他确实好手段，古遗迹耍得团团转，联邦星际何其隐忍。
可总结下来，保护伞生物真没有插手么？苏家科技财阀确实无辜么？
夏安之向前行走，脚步一停。
副本的开启方式是什么，难道真的是随机抓取的不客观事件？
最重要的因素，离真相最近的一个节点，仿佛就在嘴边，但提不起，抓不到。
夏安之手腕发疼，但本能地按一下耳后。
“乔承焕。”
她唤他名字，立原地一步未进。
“嗯？”他侧身回头，目光清淡。
似怅然若失，也似无事发生。
或许，猜错了？
夏安之闭闭眼问：“你身上，有植入体么？”
再次睁开，她视线清明，不见朦胧疲态。
乔承焕笑笑，问：“你觉得呢？”
夏安之说：“我觉得，应该由你亲自开口。”
她怕眼前的景象不过幻觉，怕至今没有离开游戏副本。
后知后觉地毛骨悚然，激起更深一层的放肆猜测。
倘若她没有回到联邦，仍旧身处《老爹古董店》，倘若乔承焕不是真正的乔承焕……
夏安之试想过精神值太低引起副作用，可惜心里爪子抓挠似的好奇。
隐隐约约地真相近在手边。
放弃，会变成傻瓜行径。
她的注意力锁在乔承焕身上。
他意味不明地挑眉：“那好吧，我承认，我身上确实有植入体，在手腕。”
“怎么突然想问这个？打算找调查局算账？”
夏安之：“不是算账。”
乔承焕：“哦，那就是报仇。”
夏安之：“嗯。”
她重新抬起步子，据他一臂之遥。
乔承焕：“我劝你还是别了。”
夏安之：“为什么？”
乔承焕：“你势单力薄，又不是童怜那样无敌的姑娘，过去报不了仇，可能还会殒命。”
“这么笃定？”夏安之：“对我很没信心？”
乔承焕：“不是有没有信心的问题，是实力和背景差距很大。”
“例如？”
“他们人多势众，你孤身一人。”
“谁说只有一人，不是还有你？”
“我能帮你什么？”乔承焕嗤笑。
夏安之垂眸，半晌，说：“很多，你能帮我很多。”
乔承焕：“例如？”
“现在。”夏安之对他说得肯定。
他推开路线尽头的门扉，摇摇头，没答。
夏安之不催促，紧随其后走了过去。
偌大的空间被整层打通，各种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医疗器械映入眼帘。
墙壁镶嵌展示柜，其中摆放许多支7017基因药剂。
走至中央，瞧见一排沙发。
沙发旁运行一台多层冰柜。
朝前望，琳琅满目的房间似精心准备的礼物盒，它们垂挂不同的标识。
急诊、手术、住房、客房、检查……
完美的小型诊所，着实下了功夫。
夏安之一时感慨，回过头，一支营养液贴上面颊。
微冰，容量不大。
她接过，自然道了谢。
乔承焕说她不必客气，都是自己人。
夏安之眉眼弯弯，却是没应。
她低着头，指腹揉捏包装袋，迟迟不肯拆开喝上一口。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乔承焕以为这是受伤后遗症，没有立刻打断夏安之。
停了几分钟，她没有做其他动作。
乔承焕翻翻光脑，从冰箱拿出两支精神值恢复药剂。
他递给她一支，说：“现在喝点吗？你的状态不太好，检查流程会耗费很多时间。”
夏安之接过，说：“再缓缓。”
乔承焕耸耸肩膀，没继续催促。
他撕开包营养液，叼住其中一角，有一搭没一搭地喝。
原先准备好的医生骤然消失不见，他们能够按照使用说明书进行简单检查，但没有足够的理论知识与实操经验，无法尽快配置药物，无能列出最佳恢复方案，也难以确认用药量。
夏安之被全星际通缉，林止知道夏安之假冒他人的情况，保险起见，他们最好不登临医院，不随便见任何一位医生。
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
夏安之很久没有这么力不从心，她侧头看看难以彻底放松的乔承焕，脱口而出，问：“如果离开特殊调查局，你会选择做什么？”
她很好奇，想随便说点话，哪怕谈天说地，或是前言不搭后语。
乔承焕意外地掀起眼皮，说：“以前的梦想，是脱离老头子，永远也不回去，可现在，这个想法有些改变。”
“要是能顺利离开特殊调查局，我应该会和老头子一样，踏入曾经嗤之以鼻的官场，做一位有人指引的联邦政客。”
“你呢？有没有未来规划？”
夏安之很浅地抿了唇：“暂时没有，还没忙完手头工作。”
乔承焕微愣，静了几秒，爽朗大笑：“暂时没打算也无所谓，反正你不会死。”
“以后，我用权势罩你，你有空就来帮我整理敌对阵营的脑袋，强强联合，听着就爽。”
乔少爷神清气爽。
夏安之看着他，竟有些触动。
这一刻，宛若所有的不美好皆烟消云散。
可脑中风云翻涌，夏安之的一个“好”字，卡在喉咙里。
地下陷入诡异的寂静。
没人做声，夏安之瞳孔颤动几下，终究意识到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我不会死的？”
她僵硬看他，良久，压不下颤音。
夏安之的话明显让乔承焕震撼。
他欲言又止良久，才控制住面上肌肉，对她撑起笑意。
乔承焕：“你是通灵师，肯定会和童怜一样长命百岁，而且，联邦历史上不是有很多活很久的通灵师么？”
“我这是对你的美好祝愿。”
夏安之蹙眉，猛觉讽刺。
“你不是他。”
夏安之起身，目光仿鹰钩，定在他身上。她重复：“你不是他。”
乔承焕目露荒诞，道：“你在说什么胡话？总不能精神值失控，记忆也出问题了？”
夏安之看他几秒，收回目光，“事实是，你在说胡话。”
她环视地下环境，没明白突破口在何处。
乔承焕不依不挠：“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有不舒服你可以放心和我讲。”
夏安之不理，起身四处转悠。
眼前的生命体装得很像，在她最弱小的时候趁虚而入，试图以假乱真，骗了她许久。
或许，不止他，连眼前的一切也是假的。
夏安之从未和乔承焕说过：“我不会死。”
知道这件事的，只有水鬼妈妈、无齿男鬼，只有林一语和红娃。
只有，来历不明的游戏系统。
他的神情不似作假，不像开玩笑，老练且自然而然，定是知晓许久。
夏安之的震撼难以复加。
她踱步搜寻，没理叽叽喳喳的乔承焕。
直到视野出现一处不深不浅的泳池，她的心才缓慢地安稳下来。
乔承焕：“你到底怎么了？”
虚假的他关怀备至。
夏安之沉沉看他一秒，随后，跃进泳池。
扑通——
她闭着眼睛，沉入水底。
岸上的乔承焕吼了几声，回忆她无声开合地唇瓣。
她说：“骗子。”
随后毅然决然浸在水底。
夏安之服装湿透，皮肤湿哒哒，体温变得更加冰冷。
她屏住呼吸，闭紧眼睛，十几分钟后，再没出现一星半点的动静。
泳池中的水泡停止翻涌，水声循规蹈矩，恢复平静。
岸边失了声，宛如什么都没发生。
好像没人跃进泳池，荡出一圈圈涟漪。
湖底的衣角依旧飘呀飘。
-
一片黑暗中，夏安之看不清任何事物。
起初，声响安静。
接着，铃铛轻晃，莫名的香气袭击脆弱不堪的嗅觉。
她听到有人问：“你想杀了我，然后呢？”
“你要杀了她么？”
随后，她的鼻子内壁灼热发疼。
夏安之极其缓慢地撇眉。
砰——
她的后背撞上硬邦邦的物体。
耳后植入体的位置又热又疼。
身体温度的流失越来越快，似乎有人掐住她的脖子，有什么东西缠绕她的手腕。
“装得好像很厉害，谁知道竟然连周千里都比不上。”
“废物一个。”
“气势汹汹的，还以为我会被你制裁。”男人哼笑，把她装进物件。
哗啦——
氧气不再肆意流通。
夏安之鼻尖的空气愈发稀薄。
她无法动弹，感官不全。
颠簸动荡一阵子，她身周重新归于平静。
她失重片刻，通体湿哒哒、有些奇奇怪怪的黏腻束缚感。
“童怜会死，你也会死。”
夏安之听完一句话，神经幡然疼痛。
紧接着，世界变得平静。
她身上越来越冷，每次呼吸用尽力气。
“呼！”
不知过去多久，夏安之猛地睁开眼眸。
她急促呼吸，视野灰蒙蒙。
低下头，手腕绑了绳结；感知一下，身体蜷缩，被装进行李袋。
方才的声音，来自林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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