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复杂。
他的双手也已经扶上了我的双肩。
衣物都被浸得更加温暖。
过往的年岁里,一直有很多人用很多的话语、很多的眼神,数不清地言行举止,在说我夏安之应当怎样怎样活,应当如何如何生活。
他们总在说应该、应当。
当我说:“我要成为通灵师。”
“我要进入联邦调查局三处!”
“我会成为那里的第一名!”
他们会说:“为什么女孩子家家要去做那个?你胆子很大么?”
“你为什么想去那种地方工作?那里离你很远。”
“你怎么可能成为那里的第一名呢?别说其他的,就连实战,你都比不过任何一个男人!”
当我说:“我不会结婚。”
“我没打算依靠男人、贤妻良母、放弃我能做的一切。”
他们会像关不上的机械设施,吼个不停:“你这是违背道德!”
“你这是白眼狼!”
“不孝女!”
“你不嫁人,以后怎么办?”
“你不生儿育女,你丈夫……你婆婆……你身边的人……你……”
“就没有这样的事!”
他们会说不应该。
曾几何时,更年幼时,
我听过他们的话,仍未被他们的应该不应该阻断执念。
如今,年岁增长,经历渐多。
同何泽已经走过很多岁月。
同童怜、骇珠、卿鸣,联邦,红皇后,
乔承焕,
特殊调查局三处,
已经度过了许多个分分秒秒。
从始至终,很少违背自我意识,说:“你不行。”
“你不该。”
“你不可以。”
“你不能够。”
“你做不到。”
很少违背自我意识,说这些话的人,从始至终是眼前这位刚洗过澡的、大我千千万万岁的男士。
他在以前看着我成长,后来陪着我经历,现在陪着我偶尔闯祸、偶尔任性,持续地走向余生。
我很少,或者是几乎不会,对他说“喜欢”亦或是“爱”,他也从不直白地说这些。
我们两个人总是以一种委婉地方式。
——和工作时大相径庭地方式。
——和习惯大相径庭地方式。
我很喜欢这位曾陪在长辈身边,身为长辈伙伴的男士。
很爱。
当然是,上一行第二个字符。
我这样想着,却已经写到这篇日记末尾。
其实,那天晚上,
到了最后的最后,我想起来很多东西。
我当时,轻轻喊了他的名字,说:“何泽。”
“嗯?”他有些不明所以,迷惘地和我的视线撞在一起。
我的嗓子像卡了一块光脑,艰难地表达想法,支支吾吾几秒。
“怎么回事?”他追问,伸手把我转过去,看我是否健康正常。
——在写这篇末尾的时候,我也觉得我当时很奇怪。
——但我没有对他承认这一点。
——他也绝不会翻我的日记,读我的记录。
——当然,以上是未得允许的情况下。
写远了。
他把我转过去,再转回来。
我像古遗迹的陀螺,在他眼前晃悠,不断地重看天花板。
“好了!”我打断他的审视,站稳了:“我没有不舒服,只是觉得有一句话,可能有些太肉麻。”
“什么?”他已经不明白我在干什么了。
他的视线都开始虚焦。
“明天的晚会,我们谁也不去了吧。”我重重地拍他肩膀。
“不去了?那不合规矩……”
“没什么不行的。”
“可……”
“去的人会有很多,你确定要放过约会的日子?”我走到床尾,捡起来仿古遗迹的中性笔。
“约……会?”他还没反应过来。
我们没有专门而特殊的约会行程。
曾经并没有。
尤其是工作忙碌期间。
“走吗?”我勉强用手指比出拍照的动作。
“……”他喉结滚动,却没言语。
“明天,婚记处正常……”我忍无可忍。
咬着牙把话说出来。
太肉麻了。
不适合我。
哪怕现在重新回想,也仍这么觉得。
放在现在,也不曾后悔当时说出那句话。
哦,是半句话。
后面的话,记不清了。
……才怪。
他把我紧紧地抱住,亲手合上了我的笔记本。
他把头埋进我的颈窝,胸膛贴着我的后背。
脖颈湿哒哒的。
或许很久以前,也有人和他说过,世界之心、不老不死之生命体,在拥有爱人方面是不行的,在获得世人理解方面是不行的。
在寻找到同频的人是不行的。
我想着,如那晚他的举动,合上了笔记本。
不同的是,这一次,是我的胸腔贴上他的后背。
他放下手头的工作,转身回抱我,问怎么了。
我什么都没说。
头埋进他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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