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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的全息字体划分眼前的版块，戴上头盔，夏安之呼吸到清澈的氧气。
她跟随何泽瞬间下水，她瞄一眼他身上的同款潜水服，目光聚焦在岸边。
夏安之意外道：“你们不下水？”
卿鸣摇头：“不了，全息之眼不欢迎三人以上生命体。”
夏安之不解：“他是……活的？排斥手段指攻击反应？”
卿鸣笑意不减：“等你见到，你便知晓。”
骇珠补充：“记得对他礼貌些，他长存于世，是值得敬重的前辈。”
“对通灵师亦是如此。”
说到后面，骇珠语气加重一点。
夏安之明白过来，这是对她的提醒。
她点点头，随何泽潜入水下。
水下的世界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她以为会和古遗迹一样，拥有各类生命体：石块、水生生命体等。
可她潜水到中段，上百米的距离，除了蓝色的水，眼前什么都没出现。
何泽面色淡然，显然意料之中。
夏安之不好多问，跟着他继续移动。
潜水服的数据每秒钟大幅度刷新，它为用户舒缓各类不适，使用户在水中如履平地。
夏安之很顺利地跟上何泽的速度。
“记得集中精神。”何泽说着，往身前投掷蜉蝣珍品。
灰蓝魔方的表面携海水转动，每一块图案中心都浮现蜉蝣模样。
人造机械湖泊内的虫类迸发出蓝光，宛若活了过来，翅膀嗡鸣冲出一片水中漩涡。
灰蓝魔方迸发惊人光亮，夏安之看清魔方内核正是蜉蝣珍品的原型。
但她没有多看，没有迟疑地随何泽冲进漩涡。
一阵头晕目眩。
砰——
他们坠到机械铁板。
潜水服减轻碰撞感，头盔自动打开。
夏安之发现，他们进入一片白色的机械长廊。
长廊一片雪白，没有多余线路，没有多余装饰。
她和何泽一齐走到尽头，尽头的布置和红皇后主机室内差不多。
均是金色的圆环围绕一颗颗包着金边的人类眼球，但这里的眼球缓缓眨动。
它们虽大小不一，却携带不容忽视的威视。
何泽站到夏安之身前，挡住她一半身影：“我们如约而至。”
他抬起头，对最中间最大颗的眼睛说话。
眼球缓缓睁开金黄的科技眼皮，朝何泽面门而去。
它太巨大，比一栋大厦庞大。
贴近过程中，它释放出温热的湿气，仿若它真是活生生的人类眼球。
夏安之不觉惧怕，饶有兴致地打量对方。
眼球看向夏安之，却在问何泽：“她就是你们带来的帮手？”
第84章
声音尾端悦耳上挑，听起来比传统机械音富有人情味。
夏安之不畏不惧地同眼球对视。
何泽极其自然地绕到她的身侧：“这便是夏安之，童怜之女。”
“略有耳闻。”眼球吐字似在吟唱古老诗歌，它绕着两人旋转，“特级通灵师，跟在童怜身边许久，不知道释放精神力的你，能否提供帮助。”
话语淡淡，说完就一百八十度旋转，向前飘去。
“跟上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了。”眼球悬浮于头顶，走出一截，猛然盯视夏安之：“哦，忘记告诉你，欢迎来到全息之眼。”
“谢、谢谢？”夏安之总觉得别扭。
真实的全息之眼看起来没有可怖之处，环境和联邦高级实验室没有差别。
眼球没有仿生怪物来得可怕，它不曾随意攻击。
夏安之有些紧张不起来。
尤其是看到放松下来的何泽，她对眼球更是生不出惧意。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她认为何泽不会害她，认为骇珠不会把她交给危险的人。
若如卿鸣所说，他们几人同全息之眼关系不错，它还有用得到她的时候，断不会此时动手。
可需要通灵师才能帮忙的事，是什么？
收集鬼怪执念？剥离寄生？
沟通灵魂？挖掘并呈现记忆？
事件太多，夏安之拿捏不准。
她观察身周随处可见、到处偏移的其他眼球，没有发现异常。
但当她凝视眼球深处，她望见眼球里面灌满海水，海水内盘旋录像带般的黑色胶条，胶条上附带生动的录像画面。
一份画面监控一个视角，串联起来，全息之眼足不出户就能了解到整个联邦发生了什么。
何泽没有阻拦夏安之对眼球的打量，至始至终陪在她的身侧。
全息之眼似乎什么也没发现，安安静静地悬浮在最前面，为客人带路。
夏安之胆子大了起来，不再遮掩观察地举动。
她瞄见联邦企业的所有监控，均汇集在某一颗眼球，跟在它后面的另一只眼球里，虽然也是灌满海水，但里面的画面变得错综复杂。
仿佛蓝色的蛛网，串联整个星际的网络信息。
只要拥有光脑、只要上过网，只要登陆过全息影像，只要办过居民身份证、出生证明……
那么，该居民的一生都将在全息之眼监视下。
既然已经有如此强大的能力，有如此成型的机械科技，为什么对红皇后的一切不予制止？
夏安之愤懑，对备受憧憬的全息之眼不满。
她欲言又止好一阵，最终闭上嘴巴，没有开口。
均是AI意识体，不过全息之眼明显比红皇后成熟许多，它想做什么，个人无法干预。
整座联邦的血脉，她不容儿戏。
夏安之对周围细细审视，全息之眼似乎能感知到她地所思所想。
全息之眼停下带路。
它转过去，眼珠面对夏安之：“对全息之眼的初步认识，有何感想？”
像上课突然被提问。
夏安之僵持半秒，道：“除了盛赞科技发展之快，心里仅有无数惊恐。”
“惊恐？”全息之眼意外道：“通灵师小姐为何会觉惊恐？”
“全息之眼隐藏得很好，外界几乎不知道有您的存在，知道您的存在的人，大多数也不知道您的模样、不知道您究竟有何能力。”夏安之掀起眼皮看它：“但他们的一举一动，均在您地掌控之中，他们做什么您都能及时知晓。”
“这是对他们的保障。”全息之眼眨动眼皮。
夏安之不赞同：“身为居民，我只能感受到恐惧。”
“……”全息之眼沉默两秒：“我未曾察觉你的恐惧。”
夏安之：“可能因为我掩饰得很好。”
全息之眼否认：“并不，你在我眼前没有留下任何伪装。”
夏安之：“是么？”
全息之眼：“确实如此。我能看到你的记忆，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听到来自你的一点心声，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感受到恐惧因子，你没有对我说惧怕的理由。”
夏安之昂着头：“不违反联邦法律的前提下，我说这些不需要理由。”
“……”全息之眼骤然滞停。
何泽没有打断他们地对话，站在一旁看好戏般难以压制上扬的嘴角。
全息之眼逼近夏安之：“但你不算真正的联邦居民，你的真实身份，瞒不过我。”
夏安之挑眉：“所以呢？”
全息之眼意料之外：“什么？”
夏安之思索：“所以，这和我们方才的话题，有何关联？”
全息之眼：“……”
夏安之：“居民在并不知晓的情况下，有一只眼睛在暗中监视居民的一切。”
“大到联邦科研机密，小到居民今天去了哪里、喝了几口水、去了几次卫生间且每次待了多久，都会被你监视，他们在全息网络上的所有账户、密码，浏览记录，即使删除也会被你记录。”
“然而，他们活在几乎无死角的空间里，始终对监视不知情，这难道不令人心惊？”
她抬手抵了抵马上要贴到脸上的眼球，触感柔软有弹性，如春日阳光温暖。
稍稍抬手，掌心划过莫名其妙地粘腻。
眼球表面包裹半透明的黏膜，水润润地。
夏安之心理不适，不习惯这种触感。
何泽适时递出手帕：“它掌管了联邦很多东西，但本体由联邦首脑控制，它的个人思维依托于大环境的改变，它承载的信息太多，想法和我们难免有不一样。但全息网络不是法外之地，联邦之内亦然不是，这种事情有利有弊，分不清。”
不知道是全息之眼分不清，还是他分不清。
夏安之试图抽回手，却被何泽攥住手腕。
他耷拉眼皮，认真地擦拭她手心不存在的粘腻物件。
夏安之心口一敲，恍然觉得，活在世间的万事万物，可能谁也分不清世界规则。
每个生命体试图了解更多，妄想接触更多，可接触到最后，除了心惊、震撼、恐惧，还有深感渺小的迷茫。
她不反驳何泽，她知道，他对此再无话可说。
全息之眼退后一段，等他收回手帕。
全息之眼：“这些系统在必要时会为首脑提供莫大的帮助，每个人活着都戴着枷锁。或许你说得有道理，但这些事，我们谁也无权决定。”
夏安之：“哪怕下一任首脑？”
全息之眼：“哪怕下一任首脑。”
夏安之：“好吧，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参观到此结束吧，我想我有些累了。”
她想速战速决，尽快离开使自己不舒服的地界。
有时候，知道得多了、深挖得多了，很多幻想就破灭了。
她不想更深入地“参观”了。
何泽察觉她的情绪，收回手帕，拍拍她的后背。
夏安之没躲，也没多看他半秒。
全息之眼晃悠两下：“我们最好在你精力充沛时，尽快调整好鬼怪执念的秩序。”
它说着，向前漂浮，速度快了许多。
夏安之同何泽跟上，眼前呈现一颗新的眼球。
眼球中灌满海水，海水中的一个个气泡困住一只只鬼怪执念。
数量颇多，何止成千上万。
夏安之骇然：“他们……是从哪来的？”
全息之眼：“整座联邦东区的任何地方。”
夏安之：“由首脑的军队亲自收集？”
全息之眼：“确实如此。”
夏安之不知道该说什么。
成千上万的鬼怪执念，若是为己用足够馋食三分之一个联邦。
怪不得需要特级通灵师，怪不得愿意担保她的通缉、为童怜洗脱罪名。
实在是大工程。
夏安之抿唇问：“你需要我做什么？将他们分类？收入鬼怪执念器具？亦或是想方设法毁灭？”
全息之眼左右摆动：“把他们分类，能转化的鬼怪后续锤为种子，不能转化的鬼怪就地焚化。”
夏安之皱眉：“特殊调查局已被红皇后的手下统领，他们被锤为种子，能送到哪去？”
全息之眼：“很简单，她能建造游戏副本，开辟虚假的独立世界，我为什么不能？”
夏安之惊叹。
他的能力比红皇后强大，每一颗眼球便是一方独立的虚假世界。
两波鬼怪执念只要分开，放置到任何一颗眼球皆能收纳。
夏安之不再质疑，同何泽交换眼色，伸手穿进眼球内部。
潜水服自动打开。
何泽递给夏安之通灵设备。
他早有准备。
趁手地太过了解她的习惯。
夏安之心跳乱了一拍，但越来越多的鬼怪执念使她没有心思多分散注意力。
她感知身周的阴气，重复泯灭恶毒鬼怪执念、区分良好鬼怪执念的举动。
一个多月后，鬼怪执念被分为两派。
他们中间隔出很长的间隙。
夏安之折损大半鬼怪执念，可其中的鬼怪执念越来越多，一个人根本来不及泯灭。
何泽：“需要其他工具么？继续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些天，有人来送鬼怪执念时，会把他们两个人的饭菜、营养液送进来。
他们住在全息之眼的胶囊宿舍，各方面休息不好、吃不好、睡不好，劳作很赶时间。
继续下去恐怕他们两个人会受鬼怪执念影响，变成疯子。
夏安之有些麻木地拍拍肩膀：“先回去一段时间，看能不能找到更高效的用具。”
她需要好好休息，养养精神值和脑神经。
何泽也是。
他赞同夏安之的提议，领着她出了眼球。
全息之眼知晓他们已然尽力，并未继续强求他们留下，但它提议夏安之有空可以多帮忙。
它们会给出相应的报酬。
夏安之没答应也没拒绝。
何泽也没有替夏安之作出什么承诺。
全息之眼不多说了。
目送他们离开通道，进入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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