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周沅白的一句话,蒋南絮一整天都惶恐不安的,饭也吃不进去,午觉也睡不安分,跟中了邪似的盯着门口看,落在旁人眼里,就像是在盼望某人一样。
梦月从烟云口中了解了大致的经过,在她看来蒋南絮是在思念世子殿下,毕竟人脆弱的时候就会想要寻求安慰,温存过后的短暂别离,往往令人格外留念。
其实大宅里的女人不都如此吗?之前在褚家,每当家主离开,蒋雯翠就会像现在的蒋南絮一样,期盼着对方什么时候能够来看望自己。
这似乎是身为妾室唯一能做的事,毕竟她们不像主母需要费心费力操持这个家,也没有主母拥有的各项权利,她们做什么都会受限,唯一的仰仗就是自己的“夫君”。
凡是受了委屈,第一个想倾诉的对象自然是“夫君”。
下了雨的天气昏昏沉沉的,不太能分辨得清时候,但蒋南絮农户出身,对时间的把控向来没有过失误,往外看一眼,就知晓夜幕即将到临。
悬了一天的心终究还是死了,蒋南絮垂眸,捋了捋被她抓了一天的衣袖,却怎么都捋不平整,皱皱巴巴的,无奈,她只能放弃,转头吩咐二人去准备洗漱用的热水。
“今晚我想要早些休息,待会儿记得开半扇窗,有些闷得慌。”蒋南絮望了眼靠近床榻的那扇紧闭的朱窗,这段时日因着下雨潮湿,为了避免雨水飘进屋子里,所以一直是关着的。
她也想过把门窗都锁死,以此来表达她不想与周沅白再见面的决心,可是转念一想,那个男人是个疯的,大庭广众之下都敢与她公然有肢体接触,谁知道把他惹恼了会做出什么?如果他恼羞成怒,大力敲门怎么办?
届时造成的后果,可不是她能承担的。
待洗漱完后,蒋南絮从净室出来,那扇关着的朱窗已经打开了一半,清爽的夜风裹挟着雨水的湿意飘进来,屋外,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就算此刻墙角里站着一个人,她怕是也分辨不出来。
蒋南絮心中一凛,凝神仔细瞧了瞧,确定除了花花草草再无旁的暗影,这才缓缓松了口气,亥时……
还远得很呢。
在窗边站了片刻,蒋南絮唇线抿直,转身往床榻边走去:“把灯熄了吧。”
灯一灭,周围的动静就被无限放大了,尤其是雨停后,窗外不知道是什么虫子在鸣叫,悉悉索索,烦人得紧。
没了周玉珩与她争夺这张床的地盘,她一个人躺着,能够毫无顾忌地翻来覆去,默默数着时辰,她也不知道她是希望亥时尽快到来,还是永远不要到来,复杂的情绪令她难以安分下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久到她也辨别不清是何时了,眼皮重得上下打架,迷迷糊糊中,一股淡淡的香味在鼻腔周围弥散,似乎在诱哄着她入睡。
等蒋南絮再次恢复意识,就感觉到有一双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嘴边不停有难闻又难喝的水往嘴里灌,呛得她忍不住推开那双手,捂着嘴唇咳嗽连连。
忽地,她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正巧就撞进了周沅白那双冷淡的眼眸。
第34章 肌肤 夜访闺房,所谓情蛊
待看清来人的面孔, 蒋南絮的瞳孔骤缩,心也在扑通扑通狂跳着,张了张嘴巴, 却始终没能发出声来, 那口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水堵在嗓子眼, 逼得她趴在床边干呕起来。
一阵阵说不上来的恶心, 从她的胃里翻滚、汹涌地冲到了咽喉处,最终什么也吐不出来。
蒋南絮难受得眼泪都冒了出来,脑子一片空白, 嗡嗡作响, 缓了好半响, 才再次抬头看向一旁气定神闲的男人:“你给我喂了什么?”
周沅白坐在床边, 扫视一圈屋内寒酸简单的陈设和布局,平和的眉峰微不可察地向上挑了挑,听到她的声音, 目光冲着她不冷不热地看过去。
他的视力在夜间也算得上优越,入目便是女人难受到佝偻着的背, 秀发因为大幅度的动作有些凌乱地散在两侧, 月白的里衣也不太规整, 领口微微敞开, 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
看上去可怜且无助,令人不由心生怜惜之情。
周沅白眼底淡漠的没有多余的情愫, 漫不经心地开腔:“你觉得是什么?”
一听这话, 蒋南絮便知道他是在故意逗弄她,心下恼怒,眼眸化作一把尖锐的刀子狠狠瞪向他,这人, 能不能好好说话。
然而她的怒火却没能换来他一丝一毫的反应,只见他忽地起身,迈步走向放置烛火的烛台,静默片刻,一道昏黄的光在黑暗中亮起,映照出男人锋利的半张脸。
他端着那盏灯缓缓朝她走近,唇边的弧度似有若无,化作一抹淡淡的嗤笑:“你慌什么?迷烟的解药罢了。”
其实从他堂而皇之点亮灯火的那一刻起,蒋南絮就隐隐猜到了答案,她想起了睡前闻到的那抹异常的香味,再加上他们闹出的动静不算小,烟云和梦月不可能没有察觉,肯定是他用了某种手段。
不过能从他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对她也算是一种安慰,至少不是什么灭口的毒药……
一会儿,口腔里的异味消散了不少,蒋南絮深深吐息几下,做好心理斗争,随后套上鞋子,坐直身子,一字一句温吞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周沅白将灯盏放在床边的木凳上,朦胧的光线瞬间照亮女人白皙的小脸,他居高临下望着,一眼就注意到了她白日里被油纸伞撞得发红的额头,此刻泛着青紫,周围一片肌肤都肿了起来,平白破坏了整张脸的美感。
停了几秒,他眼睫低垂,视线睥睨道:“没涂药吗?”
闻言,蒋南絮好看的眉眼划过一丝疑惑,没头没尾的,他在说什么?
瞧着她愚蠢至极的表情,周沅白眉头紧蹙,抬手便摁在了她的眉心中央,“难看死了,药不涂就算了,不知道遮掩遮掩吗?”
他的指腹虽然避开了伤口,但肌肤相连,仍然疼得蒋南絮下意识挥开了他的手,这下,她算是明白他指的是什么了,狠狠从牙缝中挤出一句:“难看与否,关你何事?”
她这么爱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其放任不管,本来那一撞就不轻,她的肌肤又薄,很快就红肿了起来,白日里折返回来以后,她就让烟云给她涂了一层药膏,可是耐不住伤口愈合过程,就是会变得青紫难看。
方才洗漱过后,为防止睡觉途中药膏不慎蹭在被褥上,她特意没有上药,再说了,大半夜在自己的屋子睡觉,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吗?他倒是嫌弃上了?
手背传来一阵刺痛,可见她是下了重手,周沅白轻“啧”一声,敢这么在他面前说话的,也就只有她了。
蒋南絮抿了抿唇,瞧着他不悦的神色,心底不可避免地浮现出心虚和害怕,但是二人独处一室,她急需虚张声势来给自己壮胆,若是因为害怕就落在下风,就彻底没有了翻身谈判的余地。
于是,她下意识抬高声量,学着他摆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冷声道:“所以,你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来看我额头的伤吧?”
可是周沅白明显不吃她这一套,又或许是看出了她的强装淡定,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开口:“不行吗?”
他拖腔带调,慢悠悠的模样就像是置身于自家的地盘,丝毫没有要速战速决的意思。
蒋南絮一时语噎,说难听点,他们现在的境况无异于私下幽会,大半夜点着灯亮堂堂就算了,还若无其事地聊上了?蒋南絮真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她也疯了,竟放任事情发展成了这样。
早知道,她还不如把门窗封死了,让他一个人发疯呢。
目光不自觉落在隔壁的耳房,静悄悄的,那里躺着守夜的梦月,不知道他的迷药效果如何,若是梦月中途醒过来了怎么办?
思及此,蒋南絮的视线转向泰然自若打量着四周的某人,心中的无名火越来越升腾,凭什么就只有她一个人提心吊胆?
她忍不住从床上站起来,抬手指向她为他留的那扇窗,面无表情地说:“你说不说?不说就走。”
周沅白盯着她气急败坏的脸,默了几息,忽地眼眸一弯,语气欠欠地:“我想说……”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像是要故意卖关子一般,在蒋南絮脸色一变、彻底生气之前,方才勾唇继续说:“你还记得温祁月吗?就是你口中的那个苗疆奴隶。”
蒋南絮一怔,犹豫了几秒没有开腔,虽然她那天没有承认,但是她很清楚周沅白肯定知道她见过了那个什么温祁月的脸,他这是想找她秋后算账不成?
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却证明是她想多了,他压根没有那个意思。
“他作为苗疆少主,用蛊一绝,我也不慎中了他的招。”
周沅白说这话时语调平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蒋南絮听着听着却忍不住在心底偷笑,这意思是他中了苗疆少主的蛊?呵,真是活该。
不过,笑话过后,蒋南絮后知后觉有些不对劲,他跟她说这个做什么?与她何干?
然而就在她走神的这段时间,周沅白忽地俯身朝她凑近了几分,眼前被阴影笼罩,她甫一抬眼,就看见那张近在咫尺的俊俏脸庞。
呼吸一滞,蒋南絮的目光瞬间定住,看着他细长的睫毛下映着一排密密的暗影,深邃的眼眸里涌动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要是他再靠近一点,她就能触碰到他的鼻尖,这样的距离太过危险,对视两秒,气氛逐渐变得微妙。
他却像是对此毫不知情,自顾自地说着:“子蛊会随着男女身体交缠而转移,也就是说,现在你的体内也有那个蛊虫的存在……我来找你,就是为了确认此事。”
说话间,他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却让她头皮发麻,不寒而栗。她自认理解能力不错,此刻居然无法将他的话串联进脑子里,眼眸里划过惊愕,满脸疑云地看着他。
下一秒,他不再废话,擒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靠近屋内唯一的火源,贴身的里衣衣袖被向上卷起,露出半截细嫩白皙的肌肤。
蒋南絮呆滞地任由他动作,直至他也露出手腕的一截肌肤,一齐向着火源靠近。
烛火的火焰翻腾跳跃,灼热的温度有些滚烫,蒋南絮回过神,下意识想要从他的手中挣脱开,然而视线却不自觉被手腕皮肤下滚来滚去的凸起给吸引。
她用力眨了眨眼睛,一度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然而当她再凝神去看时,手腕处滚动的异样依旧存在,恐怖阴森,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惊呼出声。
一双手反应极快地捂住了她的唇,强硬的力道就像是在逼着她认清眼前的现实。
蒋南絮呜咽几声,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与他的手腕,灯光之下,两条手腕一粗一细,两厢对比十分刺目,唯一相同之处,便是里面因为火焰的照射躁动不已的蛊虫。
“信了?”他低声说。
他的话音未落,蒋南絮便张口咬在了他手掌处的虎口位置,发了狠,直至他主动撒开手,身后的禁锢没了,她赶忙掀开衣袖去看自己的手腕。
然而一远离了火源,蛊虫立马就安静了下来,那处肌肤变得光滑平整,就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周沅白的目光从虎口处的两排染了血的牙印上移,落在蒋南絮稍显懵楞的脸庞上,她像是无法接受这个残忍的现实,心情难以平复。
说实话,他也不想如此,如果早知道蛊虫会转移,那天他就不会……可是世事难料,他不是个喜欢追究过去的人,事情已经发生,只能另想办法解决。
按照颜北陌从温祁月嘴里套出来的话来看,母蛊与子蛊休戚相关,子蛊属阴,需要吸取母蛊的阳气,母蛊属阳,则需吸取子蛊的阴气。种蛊之人将子母蛊悉数种于一人身上,子母蛊相互依存,则不会有事,只需承受情蛊发作时的燥热难耐。
可一旦子蛊离身,往后的日子里,便需要拥有子蛊和母蛊的两人在情蛊发作时一起度过,按照之前情蛊发作的规律,基本是半个月一次。
若想解除蛊毒,要么使用苗疆圣物可解百毒的玉环,这是最稳妥的方法;要么就由中蛊之人亲手把蛊虫同时从子蛊和母蛊拥有者的体内引出来,若有丝毫差错,其中一人就会当场死亡。同理,若是子蛊和母蛊的拥有者之一死亡,另一方也会立即毒发身亡。
蒋南絮是解除蛊毒的一颗关键棋子,只不过她没必要知晓这么多,她唯一的作用,就只有帮他稳住情蛊,待他找到玉环,一切就都会结束。
第35章 哭诉 你倒是说说,我怎么欺负你了?……
雨后蝉鸣阵阵, 嘈杂的声音叫的蒋南絮愈发心浮气躁。
周沅白所说模糊不清,但也叫人听得清楚明白,他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那晚过后, 她体内也有了那劳什子的蛊虫, 她不由想起在褚府时撞见他的那一幕, 难怪他会那般的不正常。
经历了那么多, 她深觉与他牵扯上就绝无好事,所以此刻冷静下来,她竟觉得区区蛊虫, 只要不涉及性命也不是不能接受。
蒋南絮一边把手腕处的衣袖放下来, 一边抿唇看向他, 喃喃道:“所以呢?我会死吗?”
如果会死, 她说什么也要揭发他,拖他下水。
相比于前两次又哭又闹,她此时的反应属实过于平静了, 周沅白顿觉意外,思索了一番, 只说:“这东西有控制的方法, 不会死人的。”
蒋南絮发现他有说话留一半的习惯, 迫不及待地追问道:“什么方法?”
“每隔半月, 你我承欢一次,就可压制蛊毒, 待我寻到解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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