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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年在山上打猎，即使光线不清楚，他也知道哪条小路会更近些。待他赶上这群人时，他们正好从上次二丫抓鱼的一个隐秘地方进入山洞。杨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紧紧追着他们进入。只是没想到还没走到里面看清楚具体情况，他便感到身后一股劲风袭来，待他想要躲避时又被身后的人拦去退路，下一秒之后就被重物打了头昏过去。
他正回想着这些，山洞门口传来脚步声。
“呦，这位醒了。”说完又看身边的黑衣男子，“你这功夫不行啊，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说话人正是张子宴。黑衣男子没搭理他的话，径直走到杨明身边，眼睛锐利地盯着他，“杨明，桃源村人，曾参军于陇右，参与过凉州守卫战。现在，是个猎户。”
杨明听到他已经将自己的身世经历查得清清楚楚，应该不是山匪一流，看他装扮和之前的功夫有可能也是军中出来的。“阁下已经清楚，何必还要绑着我？”
黑衣男子没说话，倒是看了张子宴一眼。张子宴正喝茶，被他一看又放下茶杯，“凉州保卫战残酷异常，我军损兵折将，虽守下了凉州城但几乎无人幸存。你是个从阎罗殿里爬回来的人。”
“那又如何？”
“你在这座山中打猎，应该早就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了吧？”黑衣男子的话让杨明恍然明白过来，“是你们引我来的？”
张子宴合上扇子，惊喜一笑，“你比我想得要聪明，那我们就坦白了，我们想拉你入伙。”
杨明冷哼一声，“这就是你们的诚意？”说罢看了一眼自己被绑的手脚。
“你跟过来也是好奇我们正在做的事情。我可以告诉你，甚至可以让你清楚地看看，不过，今天你看过听过之后若是不同意入伙，你也不会活着走出这里。”
“那我不想知道。我只是个猎户，我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杨明打断黑衣男子的话，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就是一把夺命的刀，他现在付不起这个代价。
“你也可以走，只是当年凉州一战，你作为亲历者，最清楚到底发生了哪些事情吧？如果你想不起来，但你应该也感觉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吧，”张子宴轻声满语地说着，杨明冷着脸没有反应。张子宴看他这样，继续说道“比如，本来是不用死这么多人的吧？再比如，凉州守军怎么会等到突厥兵临城下才发现呢？你难道不想替你枉死的兄弟们报仇吗？”
“你们到底知道多少？”杨明回来后已经不刻意去想那场战争，现在突然提起，他脑海中闪现出一张张灰败的面孔，曾经这些面孔都是鲜活的。
黑衣男子抬起手让张子宴停下来，“我们为兖王做事，当初凉州危机之时，我们曾去凉州支援。”黑衣男子看杨明还是紧绷的状态，索性摊牌，“我是穆舟，这位是张子宴。如今是兖王的军队在守卫凉州，我只能说我们在做的事情是未雨绸缪。”
杨明没见过兖王，不过未雨绸缪只能是对突厥的。如果是为了防止突厥再次进犯，最需要未雨绸缪的就是兵器，所以他们是在这边挖铁矿然后打造兵器？想到这，杨明感觉呼吸都急促了，就算是王侯也不允许私自打造兵器，他今日若是参与进去以后就和兖王绑在一块了，打造兵器是为了防止突厥还是为了别的，杨明不敢继续深想下去。
“我只是个猎户，我也只想好好生活。大人们的事情，我没资格也不想参与进来。今日的谈话我会忘得干干净净。”杨明坚定地看着穆舟，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气氛有一丝凝滞，穆舟突然拊掌大笑，“杨千户，今日可以放你走，等乱起来的时候，希望千户也不要后悔今日的决定。”
张子宴突然皱眉，“就这么放他走你也放心？”
“我相信杨千户，所以我不想勉强，这儿永远等着杨千户的到来。”说完迈着步伐离开了山洞，又让一个小兵来送他出洞。张子宴有些气急败坏，追着穆舟离开的方向飞奔而去。
杨明跟着小兵出了洞口，洞门又紧紧闭上。不知在这消耗了几日，阿婆和小满估计在家等着急了，他得赶快回家去。从前他是个无依无靠的人，所以他没有牵挂，可以在战场上拼命，死了也不过剩下一抔黄沙。可是现在有了阿婆和小满，他已经不敢拼命了。他没有留恋这儿，而是朝着桃源村的方向走去。
二丫当天下午就出门去了各大饭馆。一般来说，下午饭馆的人都会少一些，这时候去也不会耽误饭馆做生意。
一连问了两三家，要么是不收女帮工，要么是人手已经够了。等到最后一家天云楼时，跑堂的小厮笑意盈盈地让她去二楼最里面的房间找掌柜谈。二丫心中惴惴，又有一丝窃喜，感觉这家可以。
她很有礼貌地敲门，屋子里传来清亮的声音，“谁啊？”
“我是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帮工的？”
那声音闻言让她进去，待她进门一看，是个很儒雅的男子，正在长桌后面算账。桌子上摆满了账本，一个算盘还有一把折扇。与沈从的书生气相比，他更像是将温和雅致融会贯通成自己的一部分，带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质。让第一次见他的人就觉得他是可信可靠之人。
“掌柜好，我是想来天云楼帮工的。我干活手脚勤快，独身一人也无拖累。”刚才上来的时候小厮便透露给她掌柜喜欢勤劳的这件事情，二丫也适时的打出这张牌。
“这儿工钱比别的饭馆要低一些，不过包吃包住。你可能接受？”掌柜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那再好不过了。我接受，那我要何时来？”二丫心中欢喜，天云楼之所以叫这个名字，就是因为外面是水天相接的大湖，是个游玩的好地方，如今还能包吃包住，自然是好得很。
掌柜叫来一个叫荷香的女子，“你带着她去房舍看看。收拾好后明天就来吧。另外叫阿大过来。”
叫荷香的女子是个清丽的美人，衣服穿着倒不像是跑堂的。她上来挽着她的手便出门，朝楼下的阿大喊道“阿大，掌柜找你，还不快上来。”二丫仔细一瞧，这阿大正是刚才引路的小厮。二丫没再继续盯着，跟在荷香身边便出了天云楼的门。
“我们的房舍离天云楼第三个巷子里，很近也不难找。我带你认个路，之后你带自己的东西过来就行。”
二丫点头，“荷香，姐姐。这房舍中有几个人？”
“加上你我，一共五个呢。不过院子里有六间房，待会儿你自己挑一个喜欢的。”
“竟然是每个人一间屋子吗？掌柜好大方啊。”通常来说她还以为是个大通铺。
“等你待久了便知道掌柜是怎样的人了。”荷香掩袖轻笑，语焉不详。
二丫没继续问，沿着向北的街道走去，拐进第三个巷子便到了。她进门随便挑了一个空的屋子，屋子内的布置都差不多，一张桌子一张床还有一个衣柜。
“今日谢谢姐姐带路，等我发工钱了请姐姐喝茶。”二丫懂事得很。
“怎么麻烦了，我只不过是替掌柜跑腿罢了。对了，在你隔壁得春兰喜欢安静，她要是在屋子里你动作就小一些。”荷香给她指了指旁边的屋子。二丫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荷香让她不用客气，自己便先回了天云楼。
二丫看也没啥好收拾的，她得先去将自己的东西拿过来。
第14章
二丫简单告别许大夫一行人，带着自己仅有的一些东西来到了房舍。院子中有一口水井，二丫打了水先洗了脸，觉得清爽之后菜开始收拾自己的屋子。屋子中陈设简单，只是太久没人积了不少的灰尘而已，拿着鸡毛掸子先掸灰，再擦一遍就差不多了。只是自己没有褥子，她看着光秃秃的床，又躺下来感受一下床板，打消了晚上睡床板的念头。她的钱财不多，只是要买一个褥子的话太贵了，二丫还是肉疼。等春香下次来得时候，让春香给我带一个吧。她一边想着一边将自己的衣服都拿出来铺在床上，最近只能这么将就一下了。
房舍中没有厨房，二丫收拾完天已擦黑，她只能花几文钱买了两个馒头，一边喝冷水一边咽馒头，这样也是比较饱肚子的，等到明天做工掌柜就给包饭了。她还没买灯油，屋子中黑漆漆的，她就着傍晚的天光站在水井边吃饭。简单洗漱后准备睡觉，连日来的紧张心情渐渐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梦中自己已经是坐拥金山银山的富婆，当她正开心地数钱时，元宝上却是黏糊糊的红色，抬头一看，不远处正是血肉模糊的杨明愤恨地盯着她，二丫吓得跌坐在地，看他身上多处血窟窿，血还是不断地渗出，他还脚步虚浮地朝二丫走来，嘴里一直念叨着“杀了我”
哐当一声，梦境裂开。院中传来嘈杂的声音，是院中其他屋子的人回来了。二丫翻个身打算继续睡，猝不及防院中传来一声尖叫，叫声穿刺耳膜，二丫也被刺得开门出来看看情况。屋子陆续亮起了灯，二丫看到三位女子披着衣服也出来了。
二丫认出来荷香，“听声音像是我的隔壁传出来的。”因为声音非常刺耳，二丫判断是她隔壁的春兰发出的声音。荷香和另外两名女子也靠近过来，拍拍荷香的门，“荷香，你怎么了？”
屋子中没有传来人声，却有东西倒地的声音。二丫拦开挡在门边的人，“让我来。”说着一个蓄力上前踹开了门，另外三人也顾不上这不合女子规范的动作，跟着二丫进门。入目是春兰赤脚站在桌边的圆凳上，双手捂着胸口面色惨白。
“怎么了春兰姐姐？”二丫见她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上前虚虚地扶着她的肘间。荷香也站到另一边要将她扶下来，“春兰，你先下来。”
春兰挣脱开荷香的手，指着床底，“那里，那里有蛇。”另外两个听到有蛇立马后退到门边，二丫和荷香对视一眼，“春兰姐姐你先下来，这里危险，我们到院子里去，再找人来抓蛇。”一行慌乱的人听到二丫的建议犹如溺水的人抓到了救命稻草。春兰被二丫说动，动作迅速地穿好鞋离开了屋子。
二丫也不敢真的去看一下，待到了院中又问荷香，“荷香姐姐，你知道这附近哪有捕蛇人或是屠夫吗？”有专门的捕蛇人特意抓蛇去卖的，还有就是屠夫，屠夫经常杀生为了驱邪会喝蛇胆酒。荷香也是满脸焦急，“隔了两三个巷子倒是有捕蛇人，但是如今天黑了已经到了夜禁时间了。”
另一个女子低声哭泣起来，“那怎么办？万一那些蛇又跑到别的屋子里呢？我不敢睡了。”
二丫果断地上前关上春兰的门。又搬起院子中的花盆放在春兰屋子的窗棂上，“各位姐姐晚上睡觉的时候，用屋子中的重物将门窗堵着，这样就算蛇跑了出来也进不去别的屋子。”
“这样可行吗？”那位哭泣的女子胆子小，不太相信这样的方法。
这时荷香发话了，“现在这是最好的方法，大家先按二丫的办法来，明日再去请捕蛇人来。”听到荷香这么说大家才相信，纷纷回屋子开始搬东西堵门窗。春兰看向荷香，“荷香姐姐，我害怕得很，我的屋子也不能住了，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和姐姐同住？”
荷香拍拍她得手，“自然没问题”说着又看向我，“二丫，你的屋子连着春兰的，你若是害怕就过来我们三个人挤一挤。”二丫连连摆手，“没事的，荷香姐姐，我不怕蛇的，再说蛇也过不来的。”荷香见她如此，也未强留，拉着春兰回了自己的屋子。
二丫被这么一折腾，继续躺着时却有些睡不着了。虽然说五月份天气也很潮湿，但是未到六月，一般快到端午时家家户户才撒雄黄防蛇虫，这个时节就算有蛇也不会堂而皇之地跑床底下待着。二丫没有头绪，想到明天还要去天云楼做工，开始强迫自己睡觉。可一闭眼刚才梦中的画面又出现在脑海中，二丫心中叹息一声，“梦都是反的，梦都是反的。”
天光微亮时，二丫再次睁开眼睛，或许是被昨晚的事情打扰，一整夜睡得并不安稳，再加上床板生硬，咯得二丫伸懒腰时骨头咔咔作响。天云楼不提供朝食，只有午饭和晚饭，二丫也不用这么早就去做工。洗漱后看众人都还没起来，二丫吃完昨晚剩下的一个馒头，又来到昨天卖馒头的大娘摊子。“大娘，请问捕蛇人在哪个巷子啊？”
大娘认出来她，指着左边，“在那边的桐花巷子里，门口有棵桐花树的就是。怎么，家里遭蛇了？”
“是啊，奇怪得很，这时节蛇竟然都跑到家里了。”二丫看见了那棵桐花树，顺着方向就去了。拐进巷子时看见一家门口堆着各种各样的笼子，想来就是这家了。正要上前敲门时，一个凶神恶煞的男子突然打开了门，二丫退后两步，“请问是捕蛇人吗？屋子中遭了蛇，还请您去抓一下。”
男子盯着她一会，二丫又解释，“不着急，您可以吃个朝食再去，就在临街的第二个巷子里。”男子也未说话，只是点头，背着背篓大步走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捕蛇的原因，感觉被他盯着身上都凉飕飕的。二丫也没有回院子，而是直接去了天云楼。
为了迎接中午的宾客，天云楼此刻还未开门。做工的人都是从后门进入，今日的菜品也是从后门直接拉进厨房，二丫到后门时正撞见送菜的人，一个小厮摸样的人拿着纸笔站在一旁，笔正不停地记录着。二丫一进后门，不管是洒扫的，还是擦桌子摆椅子的，都秩序井然地进行着，二丫想拉个人问问自己第一天来要做什么的，可大家都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没人在意她。
二丫只好又退回到门边，记录的小厮见她进去又出来，拦着她“又进去又出来，怎么，没有你喜欢的地方是吗？”刚才一个没注意让她进去了，本打算等今日的菜入完了再去找她，没想到她自己又撞上来了。
“怎会，我第一天来天云楼做工，看大家做事有条有理，我正感觉自己来对地方了呢！”二丫很识时务，也从不吝啬于夸奖别人。小厮一副与有荣焉的骄傲，“那是自然的。不过你第一天来嘛，掌柜肯定会让你从跑堂做起的。”二丫附和了声应该的。小厮看她单纯好骗的样子，“跑堂的也分等级的，楼上的雅间跑堂和楼下的跑堂那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待遇，楼里的姐姐们都争着楼上的跑堂呢。”二丫心中明白怎么回事，但为了套更多的话，顺着他的话就问了句为何？
“看你傻你还真傻啊，楼上不说环境更好了，就说这来得都是非富即贵，有时还有从都城来的人，要是被哪个客人看上可不就飞上枝头了？”他一边说着，眼睛却紧紧盯着车上的菜，手上也不停地记着。果然如此啊，那凭借她的姿色无论如何也是不够格去楼上了，且不说她是个村姑，昨晚见到院子里的各位姐姐，各个气质不同，能去楼上雅间的恐怕也得会些才艺吧。
“那我这样的，还是在楼下跑堂吧。”小厮抬眼看她一眼，嘴里刺她胸无大志。二丫不在意，走进大堂，堂中的桌椅沿着中轴线两侧对称分开来，最前方是一个大的柜台。二丫走近柜台，仔细看上面的菜名，既然要跑堂，肯定是要记得菜名的。不过好在这个地方的菜名取得并不抽象，走的都是写实的风格，比如，“猪肉萝卜”、“红烧鲤鱼”之类的。
二丫看得出神，猝不及防被站到一旁的掌柜吓一跳，二丫别的毛病没有，就是非常容易受到惊吓。掌柜对此毫无反应，伸手拿了柜台的账本，见她还是被吓到的模样，也并不打算安慰她，“今天开始你就代替阿大跑堂。”二丫想起来阿大是昨天她来天云楼时热情接待她的那个小厮。当时他听到她是来做工的就非常热情，应该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所以他才不想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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