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斯阅垂下头,赌气地顺着冯闻芳的话激愤而言:“一年都没成的事,三个月当然成不了!”
说罢,她起身离席,朝卧室大步流星地走去,走至门口的位置,心里想不过意,又顿下来背对着饭桌补充:“我本来也没打算今年去考,我准备的是明年的。”
“……”
整个屋子猝然归于沉寂。
身后的人是什么表情梁斯阅瞧不见,她停留两秒确认没任何回应后,才进卧室捎带上门。
灯也不开,就任由着夜色渐渐将这个小房间充盈。
梁斯阅躺在床上,脑子一团乱地盯着昏暗的天花板,不由自主地复盘起刚才餐桌上的那些对话,越回想就越委屈、越气恼。
凭什么就觉得我不行?凭什么不让我去做?
明明是最需要加油打气的时候,却偏偏要说些冰冷刺耳的话来打击。哪有家人是这样的!
梁斯阅伤心之余,倏忽间想起陈见励来,想起他说“梁斯阅,你也是很优秀的”“梁斯阅,你选的道路很正确”。
这才是家人该说的话!她现在迫切地想听到这样的话。
于是手机屏幕摁亮,大拇指放在Q.Q聊天语音按钮上。
“陈见励,你能不能再说一次‘梁斯阅,你也是很优秀的’?”
第二十八章 “怎么能不心动?”……
如此一条没头没脑的夸奖点播语录,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唐突万分,怀疑发消息的人是深夜抽风。
奈何几秒钟前的梁斯阅沉浸在个人情绪里太过上头,完全没有这个意识。等到后知后觉,这才着急地要将消息撤回。
然而就在她准备操作的那一瞬, 手机蹦出“噔啷”一声响, 聊天界面里蓦地冒出一条语音框来。
是陈见励的回复!要命,陈见励网速怎么这么快!梁斯阅收回悬在屏幕上方的手, 只短暂慌神了一秒, 欣喜之情便将内心全部占据。
她眉眼俱笑地看着这条再普通不过的语音框。它连气泡装扮都没有, 就那么四四方方、朴朴素素的, 像极了陈见励这个人,干净澄澈,不搞花里胡哨的架子。
当真是魔怔了, 连这也能和陈见励联系起来。梁斯阅摇摇头, 用手捂了捂自己有些发烫的脸,而后将视线重新聚回到手机屏上。
期待的心鼓吹着梁斯阅按下了播放键。可并没有声音传出。整个房间安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的呼吸声。
难道是因为我设置的手机音量过小?梁斯阅疑心,正要调节音量,不设防的, 一道熟悉的温柔声线宏亮且清脆地自传音筒里流泻出来。哗啦一下, 冲向了梁斯阅的心田。
这股冲击力让梁斯阅的灵魂也随之震颤。她完全没想到, 陈见励说的竟不是她示范的那句。
他明明白白说的是——“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
他把“也”字替换成了“最”字。而且为了达到强调突出的效果,还把“最”字的音咬得极重。
他在肯定梁斯阅。他在表达对她的偏好。他把一个本来是人群中不起眼的小分子放在了金字塔的顶尖上。
这对于从小被教育“没有最好,只有更好”的梁斯阅来说怎么能不心动呢?
这一刻,梁斯阅突然就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喜欢陈见励了。身高腿长、长得帅,足够贴心、温柔,能提供给自己很高的情绪价值, 非常地重视自己……
【陈见励,谢谢你。】梁斯阅摁着语音键的手轻微发抖,声音轻轻飘飘,不过很明显地能感受出笑意盈盈。
她表达完了谢意,却并没有松开手指,眼睛盯着显示屏上时长的秒数变化,像是还在酝酿着什么话。
须臾之后,如蜻蜓点水般,梁斯阅飞快落了句:【我喜欢“最”这个字】
我喜欢……我喜欢……
明明只是说喜欢那个字而已,又不是在表白。怎么会羞涩到这个样子。梁斯阅感觉心里像架了一台鼓,不知被哪个性情急躁的人敲打着,节奏急促到不行。
敲得梁斯阅的脸都快烧起来,她放下了手机,用手不住地给脸部扇风降温。感觉还不够,又去开窗通风。
因屋子没开灯,光线喑暗,梁斯阅还把脚给磕了一下。就这样她脸上还是傻乎乎地挂满了笑。
笑会传染。一模一样的嘴角弧度出现在聊天界面另一边的那个人脸上。
在听到“我喜欢”三个字时,他甚至一瞬间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把旁边赵暑裕的薯片都吓得全抖了出来。
“小舅,你疯了!”赵暑裕不满地抱怨道。
她撅着嘴,鼓着圆溜溜的大眼仰视陈见励。见他的表情像云一样瞬息万变,先是灿烂到不行,倏而又失落地黯淡下来。等她眨了下眼皮再瞧时,此人又恢复痴笑样了。
八卦小能手警觉地嗅到了不一般的气味。顾不上散落的心爱薯片,赵暑裕站到沙发上,踮起脚,意欲凑近些偷听陈见励一直放在耳边收听的内容。
结果,陈见励直接迈步回房了。
“刚从房间叫出来,这怎么又缩进去了?当真是乌龟离不开壳!”李惠容洗好水果端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皱了眉咕哝道。
再转眼,望见满沙发的狼藉,更加火大,张大嘴要河东狮吼:“赵……”
“外婆,小舅有情况!”赵暑裕瞄到外婆有发火的苗头,迅速贴过去主动贡献情报,以转化危机。
知婆莫若孙,此情报正中李惠容下怀。两个人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猫着脚步,跟去陈见励房间。
两个惯犯轻悄悄地拧开门把,看着陈见励站在窗边,一脸春意荡漾地在来回踱步。
他还像复读机似的重复说着一句话,看起来似乎是在做练习。而后貌似感觉准备好了,长呼出一口气,坐到书桌前,把手机尾部对到嘴唇的位置。
“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梁斯阅,你是最优秀的!”
重要的话要说三遍,而且每一遍的语气都要较上一遍有加强。
但因前调起得太高,所以最后一遍的时候几乎像是自丹田发出来的吼声。就是临结束,不知道是不是气不足了,还是被什么吓到,那个“的”字有点小破音,颤巍巍的,惹得梁斯阅“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陈见励的三段式语气,也给他回了三遍“谢谢”,最后还故意模仿了一下他的破音。
陈见励听完以后发了个扶额笑哭的表情包,然后侧眸狠睨一眼两位始作俑者,扬手要把她们赶出门去。
“好好好!耍个朋友还怕羞的呢!我不看就是了!”李惠容坏笑着怪腔怪调地调侃道。
她瞧儿子这进展蛮顺利的,自己又还得去炒菜给一家人吃,就此满意地离开。剩赵暑裕继续在这赖着。
这唯一的一个可爱小侄女,陈见励对她一向纵容惯了,因而也没有驱赶得很严厉,口头上说了两声就作罢。
他的关注点更多的在梁斯阅这边,继续和她发语音:【你好些了吗】
【什么好些了?】梁斯阅在装傻充愣。
陈见励明白,但是没拆穿她,答非所问地发来一个邀请:【以后也多多和我发语音吧。】,没一会儿又补充【我们要经常联系。】
梁斯阅情不自禁地笑起来,她原本想直接应【好】,脑袋瓜一转改变了主意,开始推拉,问陈见励:【为什么?】
没有让梁斯阅多等,陈见励的回复很快便到,时长两秒。
梁斯阅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急剧跳动的声音。她开始止不住地去想两秒能够说出几个字,最有可能是哪几个字。她好紧张。她也说不出自己在期待什么?
【因为他】
【因为他】
梁斯阅播放了两遍,确认这句话确实突然转换成了赵暑裕的声音,而且还很明显地没有说完。
真是惹人瞎想。因为他什么呢?梁斯阅正呆怔着,突然手机屏幕显示来自陈见励的视频邀请。
她飞快地弹射起身,移动到书桌前打开折叠镜检查仪容。确认没问题后,这才点击同意。
接通的那一瞬,对面视频窗口里冒出一个小姑娘的脸,弯着眼角甜甜地向她打招呼:“斯阅姐姐好!”
“暑裕好呀!”梁斯阅喜笑颜开地回道。
她话音刚落,镜头就切换了,由陈见励独自霸占整个画面。但他没有很直男地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凑到镜头前,而是找了个非常不错的角度。怎么说呢?好像显得他更帅了,脸好小。
他还很幼稚地和小孩子争宠:“咳咳。还有我。”
“噢,这位帅哥,你也好。”梁斯阅的脸上还是染着浓厚笑意,像名幼师一样温柔地安抚受忽视的“大小孩”。
“咳咳。”陈见励又咳嗽起来,抬起双手去捂脸。手没来得及遮住的部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了,一个标标准准的耐克标志。
待到平复了一会儿,他才说:“刚才是暑裕在旁边不小心按到了。”
梁斯阅听出来陈见励是在解释那三个字的事,回道:“没事。”可她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又追问:“所以为什么呢?”
“呃……”陈见励没料到梁斯阅会不依不饶,支吾少许,经过郑重的思考后,认真道,“爬山那天给你答复。”
“爬山?什么爬山?”
又给赵暑裕捡到个大情报,她激动地叫道:“能不能带我一个!”
“不能!”陈见励一口回绝,还给出充足理由企图劝服赵暑裕,“你这小胳膊小腿,到时候爬一点点就喊累。”
“我不会喊累的。让我去嘛!”赵暑裕先是向着陈见励撒娇见不太奏效,后机灵地对症下药,入镜扮可怜拉帮手,“斯阅姐姐,你和小舅说说,同意我去嘛!”
梁斯阅点了下头,启唇刚要帮赵暑裕说好话,忽然听到背景音里有人在叫:“赵暑裕!吃饭了!”
赵暑裕偏过头:“妈,我在小舅屋。等会儿和他一起吃。”
然后就是房门“吱啦”一下被打开的声音,背景的说话声由此一下子变得更清晰也更响亮了:“怎么这么不懂事呢?你小舅谈恋爱呢,你在那捣什么乱?”
谈恋爱?!梁斯阅的大脑一下子懵了。眼瞅着赵暑裕的脸在屏幕里飞快一闪,跟她告别“斯阅姐姐拜拜”,她也忘掉要回应。
同样的,陈见励也没好到哪儿去,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脑子像团浆糊,脸还涨得跟猴屁股似的。
虽然两人的聊天视频还开着,却是名存实亡。长时间的无声静默,甚至视频画面里谁都没有出镜,任由着天花板对着天花板。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梁斯阅听到对面很轻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梁斯阅。”
“嗯。我在!”
“忘掉刚才那段吧。”
“好。”
“还有……”
“你说。”
两个人突然之间相敬如宾起来。
“爬山那天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梁斯阅还晕乎着,但是下意识地回应:“好。”
隔了几秒,她突然笑进画面中,眉眼灿烂:“惊喜还带提前预告的?”
陈见励憨憨地挠了挠头,也跟着入镜:“我忍不住。”
第二十九章 “尽情撞出天地!”……
好甜!空气里全是甜蜜因子。梁斯阅觉得自己像被浸入了蜜罐里一样, 抑制不住地就想要笑。
单人房间里没别人,那就笑吧。开怀地笑,雀跃地笑,畅快地笑。
一不小心笑得猖狂了些, 声音穿透墙体, 引起房门外的老父母注意。
“你别是把女儿逼疯了吧?”梁大为侧耳仔细听,神色忧虑地看着冯闻芳。
“哪能就这点承受力!”冯闻芳一边嘴上说着硬话, 一边身子已经从沙发上起来。
她朝向梁斯阅的房门, 才走一步, 停下默了一秒, 转头撇下嘴角对梁大为道:“还是你去看看。”
梁大为得令,前去敲了三下门。没得到回应,便提高了音量叫道:“阅阅, 爸爸进屋喽!”
还是没有任何回声, 在回头和冯闻芳交换完眼神后,梁大为直接拧开了门把。
“阅阅?”梁大为担忧地喊道。
“爸!”梁斯阅游离的思绪被拉回,乍一看屋子多出个人,心吓一跳, 随口怨嗔一句, “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
梁大为气笑:我没敲门?
幸而他这人豁达, 不屑于计较这些,懒得替自己解释,随手将门掩过去了一些,然后挥手将梁斯阅赶去坐床沿,他自己则坐在梁斯阅刚坐过的书桌凳上。
“阅阅,爸爸想和你谈谈心。”
“又接着刚那话题?”
那恐怕谈心是假,洗脑是真。梁斯阅的戒备心在一瞬间被点燃。她瞥了眼房门, 虚着的一条缝光影不明。她却好像拥有透视眼一般,已经看到门后站了人。
梁斯阅有意将音量提高了些:“冯女士叫你来当说客,继续劝我?”
“哪是呀!”梅开二度。短短几秒钟被冤枉两次,梁大为感到无比的郁闷。
他重重拍了拍两条大腿,叹一声气:“哎,你知道的,你妈妈每次被大姑妈一刺激,就会口不择言。”
“是不是口不择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恶语伤人六月寒。”
也许是多年打配合的经历让梁斯阅自动将梁大为判为了友军;又也许是梁大为的语气比冯闻芳平和,看起来像是要好好商量的样子;再也许是在陈见励那里得到了情绪平复与精神鼓舞,总之梁斯阅觉得自己倍儿有底气,敢说出如此犀利的言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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