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足:“……”他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三小时后。
“土豆土豆,我是马铃薯,听到请回话,听到请回话。”
“马铃薯马铃薯,我是土豆,听得到,以及,”忍足深吸一口气,才顺利地把接下来的话保持一贯沉稳的语调:“其实你并不用说两遍,我听得很清楚。”
“咦,我不是怕信号不好嘛。”檎奈坐在病床上翻网球杂志,懒洋洋地回答。
跟踪别人违反日本法?迹部大爷才不会在意这点小事,为了揪出侵犯迹部王国的犯人,维护他冰之帝王的尊严,偶尔出界是必要的牺牲。他甚至慷慨地赞助了两副谍报专用的隐形耳机,赠言是“不用担心电话费通信公司是迹部家的产业你们就一边心怀感激地回忆本大爷的华丽技术一边不要大意地上吧(?)”。
“椎名一树已经出了门,看起来是要和同事一起去吃午饭。”忍足氏实时播报员,“他看起来心情并不好,旁边的女人一直在安慰他。”
檎奈跳下床,她刚做了假肢植入手术不久,拿着望远镜(by友情赞助的迹部大爷)冲到窗口,“那个黑色长发的女人?”幸村无奈地给摇摇晃晃的残疾人士当拐杖,他对这里可比另外两个门外汉熟悉的多:“是同科室的鹿川医生。”
“艳色口红,细跟高跟鞋,不适合工作时间佩戴的金色耳环……”檎奈转动着望远镜的镜头,“他们是在米其林酒店进餐,需要盛装出席?”
“工作日的午餐不需要以华丽装饰自己,但是找对象需要。”幸村凑过来看了一眼,“看来她对椎名一树有意思。”
“但是椎名拒绝了鹿川,他独自一人走到了马路边,看起来想到对面去。”忍足叹了口气,“鹿川一直在看着他的背影,让女性伤心可不是男人应该所为。”
“嗬嗬嗬,冰帝的绅士先生,可别跟丢了。”
“放心,我站在对面的便利店门前。”忍足抬起头,佯装打量玻璃门面上贴的今日优惠海报,天知道他长这么大从没仔细看过便利店里的商品价格。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十分充足。”玻璃反光清晰地倒映出男人左右张望的表情,确定周围没有熟人,他向一家中国餐馆里走去,“他似乎打算独自结束午餐。”
“等等,”幸村突然问,“他去的店铺,名字是叫‘华宴’吗?”
檎奈如实转达,忍足抬眼看了木制招牌一眼,炎炎烈日下,黑墨毛笔书写的汉字并不清晰,“虽然并不确定,但我想应该是的。”
“追上去,这家店有后门。”幽灵平静地说,“他不是想一人结束午餐,而是要与某个不能被别人知道的人会合。”
中国餐馆的木门已经关上了,忍足快步上前拉开门板,檀香自盛唐风格的装修扑面而来,圆桌周围坐着许多顾客,他匆匆扫视了一眼,并没有椎名一树的身影。
手举托盘的旗袍美女传来一个疑惑的目光,忍足毫不迟疑地说,“请问我能借用一下后门吗?”
对方笑了笑,做了个手势,示意他看向右侧一道窄门。门板半掩,露出其后深邃清幽的小巷,显然刚刚被人打开过。
“他果然进了后门。”
“那真是好运。”檎奈放下望远镜,此时再看已经没有意义,她拿起放在窗边的拐杖,一瘸一拐地往外走,“我趁现在去看一下他的办公室,你帮我望风。”
忍足哭笑不得,“这是犯罪。”
“私家侦探本来就是见不得光的职业。”檎奈面不改色。
“听说你是立海大的学生,”巷子很长,周围开了许多店铺,忍足一家家地找过去,“为什么要调查冰帝的人?”
檎奈架着拐杖走上楼层,“个人隐私。”她在拐角处停了片刻,然后幸村从前方返回,“有人,”他简短地说,“稍等片刻。”
忍足失笑,“果然见不得光。”余光无意划过中间的一家意大利家庭餐馆,玻璃内两个面对面坐着的人,他停住下了脚步。
“我找到了。”
“我也是。”
唧唧喳喳聊天的几个女人从身后走过,檎奈转过身,平稳地走向长廊第三间办公室。镶金的门牌上,椎名一树几个字尤其显著。
“他果然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不是鹿川,也不是他的妻子。”忍足说,“两个人互相握着手,看起来很亲密。椎名一树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话音刚落,对方抬起了头,表情却让跟踪者愣了愣,“他……在哭?”
另一人却并不意外。“椎名医生虽然在国际上享誉盛名,手术时双手精准稳到犹如器械,但在感情丰富的女人看来,永远是一个心思敏感脆弱的大男孩。”她复述刚刚听到的对话,“现在的雌性,可是不管多少岁,都会热爱身怀‘反差萌’的帅哥——当然,拥有大叔属性就更好了。”
“问题是,”即使如此,忍足也禁不住感到困扰,“这段地下恋情的另一个人你和我都认识。”
檎奈戴上橡胶手套,靠着一根回形针,在办公室里翻箱倒柜,“谁?”
“天野护士。”
“天野实琴?”檎奈愣了愣,然后她很快从上锁的抽屉底层发现这段感情的来由,“他们是大学校友。”泛黄的校庆纪念册上,两个人拉着手在一起对镜头笑着,同样的情侣装,想欺骗自己都不行。
幸村同样在研究抽屉里的文书。“这里还有他现任妻子提出的离婚起诉书。”他的心情有点复杂,在世时只觉得椎名一树为人温和,医术可靠,天野实琴性格严谨,外冷内热,两个都是善良的人。谁料仅仅几周时间,再见到的人都变了个样。
也许人都是这样的吧?私下总有着与公开时截然不同的另一面。幸村停下手,叹了口气,他自己也并没想到会有为了复活钻研他人隐私的一天。余光不经意瞟到依旧在翻箱倒柜的檎奈,从某方面而言,那家伙还真是称得上表里如一。
浑然不知自己被夸奖的檎奈依旧在东翻西翻,突然看到什么,她猛地惨叫了一声,“糟糕,我的眼睛。”
“你看到了什么?”幸村顿了顿,又道,“算了,还是别告诉我。”他怕自己的世界观又被刷新。
另一人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鹿川的裸-照。”她用一根手指把照片推回去,满脸厌恶地评价,“不是自拍那种,角度不一样。更像是两个人在床上——”
幸村是真的后悔了,“够了你闭嘴吧。”
“医院为什么不给他的职员配个保险箱?”檎奈埋怨,“多角关系,地下情人,办公室恋情,旧爱重逢。椎名医生的职业生涯可以拍《东京爱情故事》的第二季——深夜收费频道会播出,小孩子不能看的那种。”
忍足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抓准了事情的重点。“至少我们知道鹿川的感情并不是单箭头。”看了一眼家庭餐馆里两个亲密的人,他再次叹了口气,“椎名莉乃的性格会如此奔放,看来也有血缘继承的因素。”
檎奈已经收拾东西决定走了,这次看到的东西信息量太大,大概跟椎名一树许多天没回家有关。但在收拾到办公桌时,另一人拉住了她。
“怎么?”疑惑的目光,对方却定定地看着桌面上的茶杯。里面是一种奇特的茶叶,色泽金紫,带着浓浓的香气,在热水中舒展成美丽的蝴蝶形状。
“这是……花茶?”檎奈无言地转头。植物控可以理解,但干掉的花叶算是死掉的植物吧,就像你喜欢人类很正常,但你喜欢尸体就很不正常了啊!
“是梦貘叶。”幽灵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他不该喝这个。”
“别说了,我听不懂。”另一人诚实地说,“你知道我对园艺一窍不通。”
“跟园艺无关。”幸村说,“食梦貘是一种只存在传说中的生物,以吸食人的梦境为生。梦貘叶生长在有雾的深山,据传也是从古代中国流传到日本,将它泡茶可以安定梦境,减少噩梦,有助于睡眠。”
“听起来不错啊,”忍足发出警告的信号,檎奈向外走去,“为什么不能喝?”
“因为梦貘叶的正确泡法是冷泡,”幸村叹了口气。“我曾经在全国辗转求医,因为担心而失眠。有一位居住在九州,擅长搭配草药的老医生给我泡过这种茶叶。他说,梦貘叶只能冷泡,如果热泡,喝下去虽然依旧能安睡,但那是假象,实际上人依旧会感到疲惫,导致平日精神紧绷,情绪波动大,容易出现差错。”
他顿了顿,想起那一次失败的手术——也许探测仪是对的,那根本不是一次成功几率低导致的差错。“但本人并不能察觉,越发贪恋梦境,对现实毫不在意,就像必须吸食梦境才能生存的梦貘一样。”
“需要万事精密的外科医生喝这种茶就是在找死。”
檎奈快步走过长廊,她知道天野快回来了,“你觉得,椎名知道这件事吗?”
“大概不知道,”幸村说,“椎名一树是海归一派,主张以西方先进科技治疗病患,对草药之类的疗法一向了解甚少。而梦貘叶只生长在九州深山,东京大医院里的医生,可能连见都没有见过。”
“也就是说,他即使有失眠症状,也不可能主动买来梦貘叶喝。”檎奈说,“到底是谁给他的茶叶?能让他坚持喝下自己不喜欢的中草药,至少是亲密的人,但是又对他心怀怨恨……”她猛地停下了。
……
“我发现这种人还挺多的。”
“我也觉得。”
珍爱生命,远离修罗场——不管你活到多少岁,这都是真理。
第27章 蝴蝶风暴NO.3-2
蝴蝶风暴NO.3-2
最后得到的答案,可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对象在情理之中,手段于意料之外。
“茶叶?啊,那个,我知道。”换班的小护士捂着嘴笑,“天野护士长送给椎名医生的生日礼物嘛,不是她送我还不知道,椎名医生是七月末生日的哦。”
“是……生日宴吗?”檎奈小心翼翼地打探,见鬼了,送杀人凶器这种事不该偷偷私底下做的吗,怎么整个医院都知道。
“不是喔,是午休时间送的,但是被妇产科的美咲看到了。”小护士不在意地说,“虽然椎名医生有妻子,但他是个让女人疯狂的男人噢。鹿川医生,天野护士长,还有院长的妹妹,教授的女儿,曾经医治过的贵妇人……大家都在一个医院,就算科室不同,在一起工作这么久,哪里有什么真正的秘密啊。”
说到这里,她捂着嘴吃吃地笑,“哎呀,像椎名医生这种人,只要身上带着风云人物的属性,不管在哪里都会被摸个门儿清啦。”
檎奈由衷地点头,“你说得对。”幽灵想起自己连妹妹上哪个小学都被挖出来的生平,一点都不真诚地扯了扯嘴角。
“男女关系可是很复杂的哟,小妹妹。”实际上是个实习生的小护士自来熟地劝诫后辈,“听姐姐一句,和你男友还是早分了比较好,长了张一点都不专一的脸。”
谢谢姐姐,但我们真的没谈过。檎奈干笑着目送热爱八卦的小护士哼着歌远去,出门正好碰上来看残疾少女的男友,还瞪了她心目中的人渣一眼。
忍足被瞪得莫名其妙,“怎么了?”他今天带来的是不同种类的花朵扎成的一束,最中间一朵大而绚丽的向日葵,为空白的病房增添了一点亮色。
“没什么,谢谢你的花。”虽然檎奈觉得有花还不如直接把钱给她——但看在幽灵对花束心情会变好的份上,她机智地没有说出这句话。
“其实我今天有件事要拜托你。”忍足说。
哦等等,男生说出这种话总让人觉得很没有安全感啊。像是什么“请假扮一周我的女友”,这是恋爱少女漫常有的桥段;“和我,我的基友一起,去拯救世界吧”,妥妥的战斗少年漫没跑了;如果是运动少年漫呢?“我想和你打网球”……突然觉得这句话很真相啊怎么办!
“先说到底是什么事吧?”檎奈干笑。
“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忍足好笑地看着她,这家伙到底想了什么一副“我打死也不想和你们打网球”的表情,咦,为什么他会知道她在想什么呢?
“我希望你能在帮迹部调查椎名莉乃的同时,帮我调查一下她的父亲。”
“咦?”
“我昨天回家后,知道了一件事。”忍足叹口气,这个说来让他都感觉很挫败,“椎名一树在东大医学系念书时,曾经和教授的女儿交往过。”
“而那个人,”他顿了顿,十分不情愿地说,“是我的姑姑。”
“……”
“姑姑似乎对他余情未了。”忍足也很无奈啊,看别人家活成狗血晨间剧,看得津津有味啊,但是这种事一旦落到自家头上,那可真是笑都笑不出来了。“最近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他回国的消息,要从大阪来神奈川相见,姑丈怎么都拦不住,快要演变成家庭问题了。”
“就算告诉她,”檎奈艰难地说,“他和她在学生时代交往的时候,同时脚踩两条船和社团的学妹在一起,也没用?”
“没用。”忍足摇头,“恋爱中的女人……你懂得。”
我不懂啊!你不是也没女朋友吗,干嘛一副很了解的表情!
“也就是非猛料没用的意思?”檎奈示意他把自己放在床头抽屉里的学生包拿出来。当时被绑架后,学生包被经过的路人送到了阿瑞纳网球场的失物招领委员会,之后几经辗转,被神无家送还到她手里,东西居然无一遗失。她在里面翻找了几下,最后拿出一个硬币大小的圆盒,放到忍足手里。
“这是……”忍足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些贴片样的漆黑金属,还不如指甲大,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不知怎么就连上了线。“窃听器?”
檎奈意外地看着他,“咦,你很懂嘛。”
我也不懂啊!忍足在心里呐喊,我只是把思考模式调到了和你同一个层面而已,但你一个中学女生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违法器具,我也真的是不懂啊!“你是要窃听椎名一树吗?还是……”再度灵光一现,“天野实琴?”
窃听椎名一树实际上并没有太大的作用,不如从恨他的女人身上着手。作为一个护士,她明明知道梦貘叶冷泡会导致医疗事故,依旧宁愿搭上那么多条无辜的性命报复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事,让她的恨意如此深刻?
“一会儿我会借来天野实琴的手机,把它贴在手机壳的内部,你就能听到她的每一次来电了。”檎奈认真地说,“我是很想帮你,不过这是即时窃听器,而我每天都要复健,也不是一直有空,会错过很多信息。”
“如果你真的下了决心,那就去听吧。”她说,“但这不同于一天一次的跟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回报的犯罪。这样你也愿意做吗?”
另一人镜片下的双眼平静看着她,半晌后,轻而易举地将窃听器拿了过来。
“别那么严肃,好像求婚。”他唇角微微勾起一丝笑,“不过如果你真的是求婚我也可能会答应哦,虽然有一边是假肢,但你的腿很漂亮。”
“喂,我是认真的,干嘛这种时候发出类似于变态的发言。”
“即使不为了姑姑,我也会去做的,”冰帝的天才语声平淡,“我可是在医生世家长大的男性,面对有违医德的人,找出原因证据并将其严惩,是天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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