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棒啊,这个结论。”
第53章 蝴蝶风暴NO.5-6
蝴蝶风暴NO.5-6
无论是谁,都不觉得绫小路启太是会杀人的类型。
一张令人会小看的娃娃脸,笑起来两边会缀着酒窝,一说话,右侧就露出尖尖的虎牙,看起来稚气又天真。即使已经进入社会好几年,有时候,面对同僚和上司,他依旧不得不戴着刻板的黑边眼镜以加深自己作为社会人的角色。
但不可否认的是,这张笑起来极为讨喜的脸,也给绫小路启太在职业生涯中带来了不少便利——他是一个记者,在家乡一家中心报社就职,负责社会新闻版块。外勤跑得多,人脉也多,个人能力和资历都放在那里,很快被视为报社下一任主编的最佳候选人,前途无量。
报社做过一期关于记者的采访专题,记录那些以专业精神与职业道德,勤勤恳恳,坚持不懈地从事采访和报道工作的记者们。绫小路启太也在此列,他在家里接受采访,一边教年幼的女儿用笔写日记,一边对录音笔说:“并非正义,准确地说,我希望传播的是真实……”
“有人说记者是‘无冕之王’,但这只是对表面风光的赞赏。”他笑了,露出右侧尖尖的虎牙,“尼采说过一句话,‘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我更愿意把自己看做一个士兵,如何临危受命,如何一心不乱,记者以此受到考验,以此而自豪。”
“如果要说梦想的话,我更希望的是促进一种平衡的关系——很多时候,你会发现社会的动乱来自于一种‘失衡’。包括善与恶,弱与强,美与丑,这些都在于其中一项与另一项之间不断拉大的偏差。”
电脑屏幕上的年轻人滔滔不绝,很快又切入了另一段画面。新闻演播厅内,妆容俏丽的女主持人面色冷峻地看着镜头,“昨日,被追捕多日的连环杀手已被警方捕获。犯人竟为在先前的采访工作中,负责对受害者探访的社会记者。犯人接连收割七条人命,手段异常残忍……由前方记者为您进行报道。”
在警察押送下,绫小路启太从一栋建筑物内走了出来。他面色平静,即使遭受了周围同僚如连环炮般的逼问,表情也不曾改变。
“你为什么要杀人?”
“因为他们做了错事。”杀人犯从容应答。他的表情是那样诚恳,摘下黑框眼镜的娃娃脸上甚至带有少年的稚气,“傲慢、嫉妒、暴怒、懒惰、贪婪、色yu、暴食——这些都是错误,做了就要受到惩罚。”
“你本身也是记者,认为职业对自己的人生观念有影响吗?”
“怎么会有这种问题?”绫小路启太笑了,“我很感谢我的职业,如果不是因为经受过历练,我不会知道我以前的想法错的有多离谱。”
“什么历练?请你说清楚!”
在长qiang大炮的包围下,待遇如艺人般的犯人被送进了监狱。女主持人再次出现,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冷峻,仿佛知道自己说的从来就没好事:“因为连续以残忍死法杀死七人,而被称为‘杀人魔’的连环杀手,今日被发现在牢狱中咬舌自尽……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六年前还发生过这种事。”幸村若有所思,“这大概就是绫小路母亲改嫁的原因。”她和绫小路千早应该无法再待在家乡,不得已才远嫁东京。被迫无奈下随便选的男人,会是个好人才怪。
“从依旧使用生父姓氏来看,在明知对方杀人的情况下,绫小路千早并未对绫小路启太抱有过多的负面情绪,而绫小路启太以前也并非偏激激烈的人。”视频再度循环播放,长相稚气的杀人犯留下疑点离开的画面再度重播,“是否可以假设,绫小路千早一直没有放弃调查父亲性情大变的原因,她的死也与其有关。”
说了半天没人回应,幸村一低头,才发现檎奈又睡着了。依旧是趴在电脑台前的姿势,差别是这回不再是空间保密的网咖,而是图书馆的多媒体室。
“你有一碰电脑就想睡觉的病吗?”不客气地把人拍醒。
“报告,没有。”眼睛没睁开,但已经能胡说八道,看样子离完全清醒也不远了,“我还是成长期,为了长高必须多睡觉。”
“天天吃泡面能长高才奇怪。”摄入可用营养基本为零。
一说到这个,檎奈的脸就扭曲成了苦瓜,“天啊,我不想再住网咖了。”穷也就算了,偏偏还忙,不是在东奔西跑,就是在头脑风暴。这几天就靠薯片,泡面,熊仔软糖和碳酸饮料过活,她也想吃正常的饭菜好吗。
“不管啦,我今天要吃二郎拉面。”一说到这个她就口水哗哗地往下流,“双倍叉烧,双倍鸡蛋,双倍豆芽菜……”
幸村:“……”
图书馆明净的落地窗外低垂夜色,已经到了多媒体室关门的时间,图书室内也空无一人,头顶能够照亮全方位的大吊灯自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每张长桌前,一盏坠着绿色吊坠的台灯,一团团暖融融的橘黄色光亮仿佛行路树般齐整排列,将前行方向的黑暗照亮。
“猪骨汤底,还是盐汤底,还是酱油汤底,或者激辣汤底……哪个比较好?”檎奈一边往图书馆外边走一边和幽灵商量,余光扫到二楼,突然愣住了。
“怎么了?”幸村发现了她的奇怪之处。但尚未得到答案,整个人的身体突然像是被飓风撕扯般飘起——檎奈突然发疯一样地往楼上跑,两人之间的捆绑距离不得不把他也拉着往前冲,就像放风筝一样。
问题是,这种一言不发突然飙车的行为已经很久没有过,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在看到二楼站着的两个人的一瞬间,檎奈的脑子是空白的。从发丝到指尖都被遗忘所席卷,回过神来,她已经一口气跑上了二楼,回顾四周,原本看到的地方空无一人,檎奈下意识寻找路过的工作人员,一位抱着书简的经过,她连忙拽住对方衣角。
“请问,刚刚这里,有两个人,他们去哪里了?”怕对方不清楚,她还举手划脚地说明,“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女的腿有点瘸……”
“没有这两个人呀,您看错了吧。”
“怎么会看错,我两只眼睛都是2.0,我还有动态视力你知道吗?”
“我怎么不知道,我看着你长大的。”
唉?檎奈抬起头,面前戴着黑框眼镜的娃娃脸朝她腼腆地笑了笑,右侧露出尖尖的虎牙,他拿起怀中的笔记本,轻轻地在她头顶敲了敲,“又不乖了,爱酱会打你啊。”
就像回应他所说的话,檎奈的后背突然传来了被人踢踹的疼痛。她缩小了,变成一个孩子,像一个漏气的破皮球,又或者一个过于廉价的沙包,轻而易举地被人丢弃在地,发泄怒气,连打带踹——视线随之旋转,映出天花板上冷冷的白炽灯,惨白冷冽的光仿佛刀片,将视野割裂出一片片漂浮的黑块,随之消失在玻璃珠般无机质的瞳孔中。
是打中了头部的什么地方吗,我好像瞎了。她一边漠然地思考,一边听着男人慌忙地阻止:“别打了,会出事的。停下来——她还是个孩子,会被你打死的!”
“走开!走开!你管我做什么?”女人撕心裂肺地尖叫,声音熟悉又陌生。
“孩子是无辜的!”
“无辜?她无辜什么?”女人哈哈大笑,嗓子凄厉地冲进耳膜,“如果不是因为她,不是因为这个怪物,他绝对不会离开我——”
混乱的挣扎声,她被人提了起来,像是在提一只等待切宰的雏鸡。突然间明白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开始剧烈地挣扎,但已经断掉的手臂无法好好地驱使,很快,她再次被丢在了熟悉的黑暗里。
砰!门被大力关上了。她哆嗦着,手脚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爬行,无意识地极力后退,试图把自己缩成一团。但又能去哪里呢,又能藏到什么地方。即使把自己切割得只剩小小一块,黑暗也太广袤了,没有足够容下她的洞穴。
背脊触碰到了冰冷的什么东西,她的心脏一瞬间停跳,下意识猛地抬头。
一片黑雾笼罩般的蒙蒙视野中,出现了两个硕大的白球,几只蜘蛛爬过,接着是斑驳破碎的脸部,然后是头上戴着的高脚帽,三角形的牙齿……短小的手部机械地往外伸出,有什么滴答滴答地落在地面上,她低头一看,是暗红的粘液。
欢快的音乐声响彻了黑暗的空间,暗红色的粘液逐渐被一阵强光所吞没,她尖叫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后退,身体却不断缩小,手脚萎缩,头顶长出触须,胸腹咕嘟断裂,她变成一只蚂蚁了,在发着光的庞然大物下,在唱着歌的黑暗原野里,她连眼睛都来不及闭上,腹腔便从内部开始撕裂、噬咬。
她被吃掉了。
第54章 蝴蝶风暴NO.5-7
蝴蝶风暴NO.5-7
“要活下去。”
轻柔的声音擦过她的耳畔,但你又是谁。向着光芒伸出的手,消失在空气里。
“砰!”
额头受到了极为惨烈的拍击,如果用网球来形容的话就是入蹲式扣杀——刚从梦里醒过来又面临再度可能进入昏迷的惨境,檎奈捂着额头,幸村看着她晃晃悠悠地从电脑台前站起,眼神柔和,一点都看不出刚刚下狠手的就是他本人。
一说话就暴露了本性:“你有一碰电脑就想睡觉的病吗?”
“报告,没有。”檎奈立马立正站好:“我还是成长期,为了长高必须多睡觉。”
“哦,我还以为你死在电脑前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啊,说的话比梦里还伤人。檎奈捂着小心脏倒下,又坚强地站起:“但就算这样我也要吃二郎拉面!”
幸村道:“你有钱?”
“来图书馆的路上,看到有一家举办大胃王活动。”檎奈高兴地指给他看,“四十五分钟里吃完巨无霸分量就可以免单。”
“……”
图书馆明净的落地窗外低垂夜色,已经到了多媒体室关门的时间,图书室内却依旧坐着许多人,为了即将到来的期中考试努力。放置在长桌前的灯在十点之后才开,大吊灯依旧明晃晃地发光发亮,将建筑每个角落的黑暗驱逐回夜晚。
所以,在考生齐聚的拉面店里,再次遇到菊丸一点都不奇怪。红发少年也看到了她,像以往那样高兴地举手示意,却好像想起什么,身体僵硬地定在原位。
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哦哦,菊丸前辈。”出现在他身后的平头少年,一只手上的筷子还夹着叉烧,依旧坚毅不拔地将右手的尾指勾成一个暧昧的圈,“难道这位是你的……啊!”
菊丸用手肘一顶,叉烧就从他的筷子里飞了出去,少年张大了嘴,另一边的不二则在和吧台之后的老板谈话,“如果食物掉在外面,也算没吃完吗……嗯,果然不能浪费食物……”
“太狠了,菊丸前辈!”少年怒了,筷子舞得虎虎生风,企图扫落罪魁祸首碗里高耸的豆芽菜。
“哈哈哈,桃城你这个笨蛋。”菊丸抱着巨大的拉面碗,灵活地左躲右闪。
躲过打多了杀人网球,一点没发现自己现在一举一动都有可能对无辜路人造成生命危险的两人,檎奈艰难地在空位落座:“我也要参加这个。”她指了指墙上的海报,并含蓄地透露了一点自己的小心思:“对了……还可以再加量吗?”
围观的不二:“……”
老板震惊的目光从少女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上扫过,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如果你全部吃完还没饱的话。”他从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客人!
【怎么可能饱,】檎奈对幸村嘀咕,【我好几天没吃饭了,现在给我一只牛我都吃得下……不,生吃不行,我要吃饭,吃正常人吃的东西……】
海碗端上来了,硕大的碗盆上堆着等人高的豆芽菜,拳头大的叉烧像是堆砌城墙的砖块,连鸡蛋都完全泯然不见,更别说底部汤底是酱油,盐,或者味增。
“这样会对肠胃造成负担。”不二没参加大胃王活动,餐具端端正正地放在空碗一侧,画风和背后掐得死去活来的两个部员完全不一样,就连劝说都显得温和从容——如果无视他面前已经空掉的激辣粉瓶的话。
“没关系,我很擅长储蓄能量。”一天吃饱,三天不饿。
另一人闻言,无奈地笑了笑,月牙的眸微启,露出湛蓝色的锋利一角:“看来你想起我是谁了,檎奈。”
“用‘想起’大概不正确。”檎奈低着头,筷子横扫不停,小山高的豆芽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变矮。“我的确没见过你……但也听人说过,佐伯有一个青梅竹马,因为举家迁往东京,小学之后就断了联系。”
“那个人就是你吧。”
“回答正确。”不二轻轻地笑了,“其实我搬家的那天,正好是你从北方来到千叶。”
檎奈的手停住了:“……你怎么知道我来自北方?”
她的声音突然冷了下去。幸村想。与此同时,他意识一件事,这原本应该是个秘密——不,实际上这就是个秘密。世界上不该有人知道它。
它不是千叶,有井伊,有大海,有六角中学,有羞于到朋友家中度过,但依旧吃过一两次龙虾的新年。看起来也许不那么美满,但它依旧有人类的气息。所谓人类的生活啊,不就是那么不美满,而又有时让人觉得愉快的东西吗。
但这生活,应该属于“绫濑川檎奈”——
而不是占据这个身份的,连名字都没有的怪物。
“因为我遇到你的地方,是在车站。”不二说。
时至今日,他仍惊异于自己对那天记忆的清晰。家具杂物已经搬上了搬家公司的车,父亲却因为工作行程的原因,无法送他们前往东京。裕次原本因搬家而低落,但很快对初次坐JR感到兴奋,母亲笑着给两人拍照,他对着镜头扬起嘴角,余光却注意到了不远处坐着的人。
站内温度尚可,她却穿着厚重的男式外套,无论款式还是厚度都及其违和。灰色围巾包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表情,但在黑色的毛线帽下,些许薄荷色的发丝,与如霜雪般泛着冷白色泽的肌肤,尤为瞩目。
母亲也注意到了,她有些担心,犹豫片刻,还是对女孩旁边的人道:“千叶的冬天没有这样冷,给她穿这么多,会不舒服的。”
“谢谢。”那个人究竟长什么样?仿佛空气般被忘记了,只记得温和而醇厚的声音,“我们刚到这里,走得也匆忙,没来得及购置时令衣衫。”
“是从北边来的吧。”母亲说,“难道是青森?”
“不是,是比青森更远,更冷的地方。”男人语气平和,“转车转了两天。”
男人把刚买的罐装咖啡放在女孩手里,然后和母亲又聊了几句天。女孩似乎没听见他们之间的谈话,她握着金属罐,没有打开,也没有用它取暖,仅仅是保持单手接过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看着无雪无风的天空。
裕次察觉到了什么,害怕地往他身后躲了躲,“哥,她好奇怪。”弟弟小声对他说。
“嘘,别乱说话。”
大人之间的对话也结束了,男人与他们告别,然后叫了一声什么,女孩毫无动静。他好像也对此感到无奈,叹了口气,“你又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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