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我们两个班合计了一下,打算后天返校布置教室给老师们一个惊喜,你来不来呀?】
是藤原清子发来的消息。
【来。】
她受了老师们不少关照,理所应当去。
【好,那我问问其他人。】
【等一下。】
【怎么了?】
【虎杖会去吗?】
【这个我不知道诶,他不是你班上的吗?我去问问野宫。你是准备...吗?】
西川绘凛知道她省略的是“告白”。
在毕业典礼那天,对喜欢的人告白似乎是常有的事,屡见不鲜。
要是有喜欢虎杖悠仁的女同学也鼓起勇气,在同一天表白呢?
再者,西川绘凛希望初中的毕业对她来说仅仅是毕业而已。
大家在一起,留下一张合照,然后各奔东西,开始新的旅途。
西川绘凛只是回了一个表情给藤原清子,随后拿出那张明信片,抬笔落下了日期。
毕业典礼的前一天,返校当日的晚上。
她会在附近的公园等待他的到来。
教室将近半个月没有人来过,推门而进时,有人随手在书桌上划了一下,一指尖的灰。
“先大扫除吧,这么多灰。”高桥真绪凑过来看了一眼,蹙眉道。
窗户被打开通风,明媚的阳光点亮教室,风中都是春天的气息。
众人像从前那样,值日分组分工。
西川绘凛来得稍晚了一些,被分进了扫地的小组中。
她接过同学递来的扫帚,环视周围一圈——
高桥真绪站在板凳上画有关“毕业”的黑板报;松下美子在卖力地擦窗户...大家各司其职,说说笑笑,就是没有看见虎杖悠仁的身影。
西川绘凛不好意思打扰高桥真绪,专心做自己的事情,还是高桥真绪叫了她一声,她才抬头。
“西川,救命啊,你过来帮我画一下这个。”
西川绘凛朝后走去。
黑板上的Q版小人占了一半,细看的话能发现每个小人都有自己的特点,和现实中的某位同学一定对的上。
“你要画四十个人吗?”西川绘凛惊讶地问道。
“都画到十五个了,我不能放弃呀。”高桥真绪欲哭无泪。
西川绘凛:“......”
她接过了粉笔。
高桥真绪从板凳上下来,险些没站稳,把手中的草稿交给了她:“实在是画不动了,班上就你画画不错了。”
西川绘凛站上板凳,端详了草稿一会儿,一笔一划在黑板上画起来。
身后不知谁忽然叫了声“虎杖”,她身形微僵,粉笔的笔尖在黑板上停滞几秒,成了一个圆点。
她下意识摸了摸外套的口袋。
“你小子,才来。”有个男同学故作不满道。
虎杖悠仁:“抱歉抱歉,路上出了点事。”
“什么事啊?”高桥真绪问。
“有一只小猫跑到马路中间去了,找它的主人花了一点时间。”他解释道。
如果是别人迟到用了这个理由,那么大家都会说他撒谎。
但说这话的人是虎杖,众人也只是点点头,丝毫没有怀疑。
这一听就是虎杖会做出来的事啊!
“现在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虎杖悠仁问。
“垃圾满了,麻烦你去倒一下垃圾吧。”一位男同学说。
“收到!”
虎杖悠仁答应得很干脆,径自朝教室后面的角落走去。
路过黑板时,他愣了愣,恰好画画的少女侧脸看向他。
目光接触的霎那间,可以清晰地看见在阳光之中飞旋的粉尘。
“西川,原来你在这里啊。”虎杖悠仁道。
一个多月没见,这是二人之间说的第一句话。
西川绘凛笑了笑,本想说些什么轻松的话寒暄,可一想到她等下要做的事,心跳就不受控制地愈发快了起来。
想问问他最近如何,录取情况怎样,到了嘴边只汇聚成了一个“嗯。”
“恭喜你,听说你被青学录取了。”他完全没有受这个回复的影响,。
“谢谢,你呢?”
“我被杉泽第三高中录取了,还多亏了西川给我讲题呢,我这次的数学考得不错。”
他笑起来,似有一阵三月春风拂过脸颊,温暖而柔和。
西川绘凛攥紧了拳头。
“恭喜你。”
“谢谢。”虎杖悠仁摸摸头,“我去倒垃圾啦。”
说完,他撸起衣袖,转身去拿垃圾桶。
西川绘凛咽了咽。
“那个,请等一下......”
在虎杖悠仁即将踏出教室门的那一刻,西川绘凛叫住了他。
他回过眸。
“等一下,等这些事情都做完,我有东西想给虎杖君。”她说。
虎杖悠仁闻言,颔首,答应得还是那样干脆。
“没问题,那我先走啦!”
得到应允,西川绘凛的紧张感消失了一大半。
做到了。
她深呼吸一口气,注意力回到了眼前的黑板,正要抬手继续画,一声尖叫在教室中响起——
“呀!”
同学们停下手中的动作,说话的也不再说了,纷纷侧目寻找声源。
只见教室门口站着藤原清子和一个女同学。
前者穿的杏粉色外套上染上了一大片污渍。
后者满脸惊讶与尴尬,放下手中盛满污水的盆,手忙脚乱地借纸想帮她擦。
显然是来串班的藤原清子不小心和这位女同学撞到一起,才引发了这场事故。
“抱歉,抱歉,这位同学,”女同学连忙道歉,急得鼻子上都出了汗,“都怪我在聊天......”
杏粉色是浅色,一旦沾染了污渍,没有那么容易洗掉。
藤原清子今天穿的是新衣服,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模样。
可是这件事也不能全赖女同学在和别人聊天,毕竟她也走得太急。
“没事。”藤原清子撅撅嘴道。
“你们谁有多余的外套吗?”
高桥真绪大声问完,上前对藤原清子道:“我们先去把衣服换一下吧。”
场面安静了几秒。
大家都是一个月没来学校,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带多余的衣服。
而且藤原清子是外班人员,不是很熟悉,乐意把自己衣服脱下来给她的人几乎没有。
“那个,先穿我的吧,清子。”
西川绘凛的声音打破尴尬的沉寂。
她用湿纸巾擦试了一遍手才脱下外套,里面是一件纯白色的打底衫,临近中午的温度不会让她感到寒冷。
藤原清子接过,问道:“绘凛,你不冷吗?”
西川绘凛:“不冷,你先穿着吧,衣服干了再还我。”
藤原清子还有所顾虑,西川绘凛裤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几下。
她指了指教室外,“我出去回个消息。”
“好。”藤原清子低头看着手中的外套。
西川绘凛走出教室,走廊上比里面安静许多,偶尔有几个学生提桶路过。
她将西川苍介发来的两条语音点开。
“绘凛,你现在赶紧回来。”
“你妈妈在家里等你,赶紧把东西收拾好,买票来东京!”
西川绘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从他的语气中可以判断出事态很紧急。
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没有着急询问,而是先回到教室和班长说明情况,然后才离开。
藤原清子换好衣服,打算从教室后门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西川绘凛急匆匆离去的背影,甚至还用上了小跑。
她随手拉住高桥真绪,问道:“绘凛去做什么了?”
“不知道,可能老师找她有事吧?”高桥真绪如此推测道。
又不可能不回来了,藤原清子想。
先穿着,到时候还。
她“哦”了一声,随即脸色突变,猛然意识到她已经摸鱼很久了。
慌慌张张地同几人道过别后,藤原清子立马返回了自己所在的班级,加入忙碌的打扫中。
直到中午,班级的大扫除才算是完成得差不多。
虎杖悠仁洗好手,回到班里时,大家正围在一起讨论中午吃什么。
他的目光在人群里溜了一圈,没发现西川绘凛的身影。
他又去门口望了望,没看到西川绘凛,倒是看见了手里拿着一个大拖把路过的藤原清子。
“哟,虎杖。”藤原清子打了个招呼。
她身上的外套很眼熟...不是西川今天穿过的吗?
虎杖悠仁不禁多看了几眼,笑着回道:“嗨,藤原。”
藤原清子知道他眼神的意思,扯了扯身上的外套,解释道:“是这样的,早上来你们班上串班的时候被一个同学泼了一身水。绘凛把她的外套脱下来给我穿了。”
虎杖悠仁:“...哦。”
虎杖悠仁:“那,你有没有看到她人?”
藤原清子半个身子探进了教室里:“她还没回来吗?高桥说可能被老师叫走了。”
“也有可能家里出什么事临时走了。”
“可是......”虎杖悠仁迟疑了几秒,道:“她说等忙完了,就有东西要交给我。”
“什么东西?”
藤原清子说完,忽然想起了和西川绘凛的聊天,嘴巴张成“O”型,“啊,东西。”
虎杖悠仁:?
藤原清子:“可是西川现在不在耶。”
她空闲的那只手随意摸了摸口袋。
当然,她不指望能摸出什么。
然而,隔着柔软的布料,她真摸到了一张硬硬的东西。
藤原清子拿出口袋中的明信片,上面写了“To虎杖君”,拿给了虎杖悠仁:“应该是这个吧,有你的名字。”
他接过。
明信片上的照片是几人一起去花火大会时拍的,正面的字迹也确实是西川绘凛的。
“谢谢你。”他说。
“不用谢啦,你碰到西川帮我跟她说一声,我可没偷看她写的东西哦。”
藤原清子边朝卫生间走,一边挥着手。
“好。”
虎杖悠仁低头,把手中的明信片翻转了过来——
「亲爱的虎杖君,可以邀请你去看月亮吗?」
From:你的邻座
明信片最末尾有日期和地点。
今晚七点,学校附近的公园见么?
虎杖悠仁怔住。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笺,上面赫然写着:致西川同学。
何等默契。
他们做了一样的事情。
西川绘凛打车赶回了家。
回来的途中,她大致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
其实也很好猜。
从她去东京借住在西川苍介家备考,中途没有怎么接到过西川正瑛的电话时,她就隐隐约约感觉到不对劲。
但是她要考试,西川苍介不会选择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告诉她,想留在毕业之后再说。
然后就拖到了今天,再也不能拖下去了。
公寓大门是敞开的,搬家工人们陆续搬着包裹下来。
她侧着身,绕过他们上了电梯。
站在安静的金属空间里,虽是在上升,她的身心却在下沉。
越靠近五楼,搬家工人们的脚步声愈近。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口站着几位扛着衣服的工人,皆是大汗淋漓。
西川绘凛微微低头,表示感谢。
再往前走,就是她的家了。
门虚掩着,她推开时,客厅那些家具还在远处,可上面再也没有了摆设,空荡荡的,像是没有人住过。
她住在这里两年,有了两年的记忆,还是在今天有了这样一种清晰的,即将要离开仙台的感受。
房间里传来包裹撞击地板的声音,她听见西川杏在和工人嘱咐什么。
西川绘凛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的大部分东西都被西川杏放进了一个小行李箱里,这个房间和她第一天到来时的模样很像。
当初的不喜欢已经转变为了留恋,可她没有多少时间多看几眼了。
“绘凛。”
西川杏敲了敲房门。
她戴着墨镜,声音是沙哑的,西川绘凛猜测她应该哭过一场。
“我们快走吧,没有时间了。”西川杏说。
西川绘凛指着面前的小行李箱,问道:“我的东西,都装进去了吗?”
“差不多,你再看看抽屉里有没有你要的。”西川杏道:“现在一个一个找肯定来不及,你到时候可以联系优子帮你找找,然后放进包裹里让搬家工人带过来。”
电光石火间,她想起了借给藤原清子的外套。
不过也没什么,就是那张明信片,大概是永远送不出去了。
“那我们走吧。”几秒后,西川绘凛说。
说完,她握住行李箱的拉杆,往大门口走去。
出租车已经停在了公寓楼下。
在把行李箱挨个放进后备箱的那一刹那,西川绘凛想起了什么。
她转头看向西川杏,“妈妈,你有没有看到过一张照片?”
“什么照片?”
“就是,我穿浴衣的照片,拍立得拍的那种。”
西川杏愣住,似乎在努力回想有没有将其放进女儿的行李箱里。
见母亲没有反应,西川绘凛咬咬唇,腿已经朝阶梯上迈去,“...请等我一下,我想上去找找。”
“等等!”
西川杏拉开手提包的拉链,在夹层里摸索着什么,忽然,一张照片出现在了她的手上。
“是这张吗?”西川杏问:“我乍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我的呢。”
西川绘凛鼻子蓦地一酸。
“谢谢妈妈。”
照片失而复得,她再次拥有了念想。
新干线驶离了仙台,奔向故乡东京。
列车上的乘客大多在此时补觉,车厢内只余寂静。
身边的西川杏犹豫再三,艰难地开口道:“你外公他...病得很重。”
车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狠狠落在后面,一点一点地失去原本的色彩,变得不再鲜明。
西川绘凛的唇动了动,轻声道:“我知道。”
西川杏墨镜后的眼缓缓合上。
“...是吗。”她呢喃着。
她的母亲已经离开了。
现在,她的父亲病危,她还是不久之前得知的消息。
西川杏靠着车窗,眸里除却悲伤,余下的尽是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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