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优子抬眸，夹着雨水的风拂过她的眼睫，上面沾了水，好像哭过一场。
“那，谢谢你。”小泽优子小声地说：“送我到门口就好了，有人来接我。”
西川绘凛颔首。
她撑开伞，小泽优子猫着腰钻进去，伞下的位置被占据了一大半。
“对...对不起，我太胖了。”看到西川绘凛小半个肩膀裸露在外面，她抱紧自己，试图让身体变得小一点。
西川绘凛摇摇头，几绺橙色发被雨水打湿，贴在了耳旁。
纤细，漂亮，善良，身侧站着的人是她一直羡慕的那类人。
小泽优子再度垂下眼眸。
到了校门口，西川绘凛收起了伞，和小泽优子并排站着。
小泽优子身体僵硬，压力巨大，西川绘凛往旁又走了半步，微微拉开距离。
“那个，我一直没来得及问你的名字。”小泽优子紧紧攥着手掌，问道：“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西川绘凛侧过眸。
下一秒，一辆轿车停在二人面前，泥水微溅。
车窗缓缓摇下，小泽勇介和西川杏的脸映入眼帘。
西川绘凛正要打招呼，身旁的人已经兴奋地喊出——
“爸爸！”
第12章
对于这两人是父女关系这一点，西川绘凛有一种“居然真是这样”的感觉。
可能是在心里已经做过假设了，她并没有多讶异。
小泽勇介以为她和小泽优子早就认识了，直接笑着说道：“绘凛，你和优子认识啊？本来打算介绍你们认识的。”
西川绘凛盯着中控后视镜内，西川杏和他的脸，小幅度点头。
“呀，优子，你怎么全身湿透了？”西川杏在此时惊呼起来，赶忙递上一条毛巾，“快擦擦，是没带伞吗？”
小泽优子接过，看了西川绘凛一眼，是带了点央求的眼神。
“我忘了带伞，就这样走到一半，绘凛看到了我，就一起来了。是吧，绘凛？”她说完，眼睛又瞟过来。
“...嗯。”
“怎么不去绘凛班上找她呀？”西川杏下意识将两个女孩划分进了“关系还不错的朋友”一栏里。
其实，还没熟到那种地步。
西川绘凛想，小泽优子又开口了：“我觉得很麻烦她，而且那个时候，说不定她已经走了。”
“我也是刚才才知道阿姨是绘凛妈妈这件事情的。”
在这之前，都没有说过几句话。
西川杏：“哦，这样啊。”
前排的二人没有继续说话，西川绘凛目视前方，余光中，小泽优子拿出手机打了一会儿字，随后就递在了她跟前。
【西川同学，我们加一下line吧。】
西川绘凛没有犹豫，颔首之后，也拿出了手机。
两人加上了好友，也只是对着手机屏幕发呆，不知道用什么话语作为交谈的开端。
今晚的晚餐是碳烤牛舌，西川杏很爱吃，脸上的表情满是幸福。
小泽优子和西川绘凛吃得拘谨了些，很快就结束了战斗，各叫了一杯饮品慢慢喝。
“对了，我过几天要去北海道出差一周。”饭桌上，小泽勇介漫不经心地说道：“优子，我和你西川阿姨说好了，你就在她家寄住，跟绘凛一起上下学。”
小泽优子身形一顿。
西川绘凛也愣了几秒。
西川杏道：“优子，你的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你带一些衣服过来住就好了。”
“我可以自己做饭。”小泽优子小声地说。
“你年纪还小，需要长辈照顾。”小泽勇介反驳道。
“......”
西川绘凛夹了一块厚切牛舌，放进嘴里。
“所以......”沉默好一阵的小泽优子猛然抬起头：“所以爸爸下周二赶不回来了吗？”
小泽勇介头也不抬：“周四才回得来。”
小泽优子：“那好。”
她低头继续喝着饮料，在父亲面前，她总是乖乖巧巧的。
......
回去的途中，小泽优子很沉默。
她望着车窗外，所有风景都因雨水而模糊成了一体。
手机忽然震动一下。
她拿出手机，有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那个，下周二是很重要的日子吗？】
小泽优子准备回消息的手指就那样停在了屏幕上。
她侧过脸，很缓慢的动作。
身旁的橙发少女垂着眸打字，长发遮住了半边侧脸，温柔无害。
小泽优子重新将视线转移到聊天框上。
【是你的生日吗？】
小泽优子的国语最好，可不知道此时此刻，她不知道这种心情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
她不是一个很直白的女孩子，有时候很拧巴，只会用话语暗示。
她回了个“是”。
这一回，有人读懂了她的暗示。
**
学校每周二有家政课，安排在下午最后一节课。
这周的家政课要求学生们自己做出一个蛋糕，正好随了西川绘凛的意思——她想利用这节课做个小蛋糕送给小泽优子。
如果想做个漂亮一点的蛋糕，学校的食材肯定是不够用的，所以她又自带了一些。
西川绘凛换上围裙，已经有同学往她这里看了。
她做饭一般，但是做西点之类的还是比较拿手。在冰帝读书的那一年里，她和老师学了不少。
考虑到时间限制，西川绘凛打算做草莓奶油蛋糕，不仅漂亮还好吃。
“虎杖，你做什么？”野宫凑到虎杖悠仁旁边，道：“我做的好像要翻车了。”
“就书上的这个。”虎杖悠仁指着书上的一张图道。
野宫：“这么普通啊，西川好像是在做草莓奶油蛋糕，自带了好多食材和工具。”
虎杖悠仁转过头，西川绘凛正在将草莓对半切开。
她的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蹭上了面粉，脸颊也有浅浅的一两道白痕。
这次的草莓买的很好，不用凑近都可以闻到那股甜丝丝的气味。她切着切着没忍住，偷偷拿起一小个放进嘴里。
鲜红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全身都被快乐充盈了，她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
西川绘凛才将草莓放进碗里，刚抬眼，就瞥见虎杖悠仁在朝她这里看。
她嘴里的草莓还没咽下去，腮帮子微鼓，由沾了面粉，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偷吃的小动物。
很显然，虎杖悠仁看见了她刚才偷吃的全部过程。
西川绘凛佯咽了咽，装无事发生，收敛了神情，仿佛刚才下意识流露的小表情只是他的错觉。
忽然，虎杖悠仁伸手，点了点他自己的鼻尖：“西川。”
这是在提醒她沾到了面粉。
明明他脸上也蹭到了不少。
虎杖悠仁忘了自己手上也有面粉，这下，鼻尖也多了一点白，看上去有点滑稽。
西川绘凛低头笑，用手背擦了擦鼻尖，把面粉拭去。
有一些蛋糕胚还在烤箱里烤的同学闲来无事，就来围观西川绘凛了。
“还没裱花就初见美貌了。”
“还是草莓味的，感觉会很好吃！”
......
家政课的规矩是成品给老师品尝一块后，自己带回去。西川绘凛特意做了两份，一大一小，显然是打算课后分给同学们尝尝。
家政老师过来尝了一块成品后，边点头边打了分，其余的都被几个同学瓜分完了。
虎杖悠仁也很荣幸地分到了一小块，因为野宫中午没吃饱，多吃了他半份。
下了课，西川绘凛还在给另外一份蛋糕打包，身前突然站了个人。
“好吃！”
虎杖悠仁毫不吝啬赞赏，用力比了个大拇指。
他鼻头上的面粉还是没有被擦掉，大概是心大忘了，笑容也傻气得很。
“虎杖，你的蛋糕不打包吗？”前排传来野宫的声音。
“现在来！”
西川绘凛洗好手，虎杖悠仁的蛋糕也打包完了。
她了一眼，是可可戚风蛋糕，只是卖相很一般，还少了一小半。
“糖是野宫放的，我觉得太甜了。”虎杖悠仁说。
野宫：“我觉得正好啊。”
虎杖悠仁：“那你怎么不拿回去吃？”
野宫：“...溜了溜了。”
野宫自知做错了事，连忙跑出教室。
虎杖悠仁一手拎着垃圾，一手拎着蛋糕，正要往门口走时，衣袖蓦地被扯了扯。
他回过头。
西川绘凛拿着一张微微打湿的纸巾，踮起了脚尖。
冰凉触感在鼻尖一晃而过。
她擦得很认真，他不知道脸上究竟蹭到了多少面粉，如果以这副模样出去，恐怕会被嘲笑。
他们之间隔着一张课桌。
虎杖悠仁配合地低着脑袋，注意力在她棕色的眼眸上。
少女的面容近在咫尺，依稀可以嗅到草莓的气息。
...很甜。
时间恍若放慢了脚步。
第13章
他们靠得很近。
偏偏西川绘凛做出这一举动时，坦然又大方。
心绪因此乱了一刹那的人，好像只有虎杖悠仁自己。
他眼眸低垂，乖巧地任她动作。
良久，西川绘凛拿着湿纸巾的手离开他的脸。她望见他的眼神，先是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这样的动作似乎越过了普通同学的界限。
好在虎杖悠仁看起来并不计较这个。
“多谢，西川。”男生笑得还是那么爽朗，只是手不自然的摸了摸脖子。
刚才真的是鬼使神差，她当时只是想帮他擦面粉，甚至擦的时候完全没想过后果。
西川绘凛呆在原地，脑海里想象出的无数种场景都因为他的一句道谢而烟消云散。
她摆摆手。
“那明天见，西川。”
虎杖悠仁提着两袋东西，转过身，很快就离开了教室。
好像有什么发生变化了，但好像又什么都没变。
难道虎杖悠仁经常遇到这种事情？所以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西川绘凛不再多想，收拾好东西，拎着蛋糕来到了1班门前。
这几天，小泽优子住在她家，二人都是一起上下学。她今天要值日，时间会晚一点。
她从窗户望进去，没看见小泽优子的身影，只看见另外一个值日生在和别人说话，做事慢悠悠。
去哪里了？
西川绘凛站了一会儿，准备进去问时，忽然瞥见楼梯口处，小泽优子提着一个垃圾桶，哼哧哼哧朝这里走过来。
看见有人在等她，她顿了顿。
西川绘凛上前几步，腾出一只空的手帮她把垃圾桶搬进了班里。
小泽优子喘着气，拿出纸巾擦了擦手，“谢谢，西川。”
才这么一会儿，她就出汗了，浑身黏腻。
她的目光落在西川绘凛手上拎着的那个蛋糕上，有些诧异，迟疑地问道：“...这是给我做的吗？”
“嗯。”
小泽优子很喜欢甜食，尤其是蛋糕这种高热量的食物，不然也不会在青春期发胖那么多。
她现在是又爱又恨。
但是，这是西川绘凛亲手做给她的。
从未有过的体验，惊喜又感动。
然而，这种感觉很快又被其他感情代替了。
——她是个好人。
——但是，她究竟是怎么想我的呢？
这样的心思不能暴露人前。
小泽优子咽了咽，道：“奶油快化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西川杏今天不在家，去美容院护肤去了，家里只有她们两个女孩。
【想喝点什么？】
站在冰箱前的西川绘凛发来消息。
【果汁吧。】
【水蜜桃还是西瓜？】
【水蜜桃。】
饮料摆上桌，意味着生日仪式就要开始了。
小泽优子对于两人在一起过生日很亲切，自从父母离婚后，她就轮流和双亲过生日。
去年是母亲，今年是父亲。
母亲给她发了生日祝福，礼物也寄到了，但是小泽勇介忘了。
小泽优子盯着蛋糕，突然问了一句：“西川，你会唱生日歌吗？”
【很久没唱了。】
西川绘凛说的是实话，自从出车祸后，她就很抵触过生日，每年就是随便过过。
“那我不勉强你了。”小泽优子说。
西川绘凛熟练地点燃蜡烛，昏暗的家中霎时亮了一角。
许愿环节来临，小泽优子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这次的生日过得相当安静，但她的心里是从所未有的澎湃。
蛋糕被分成三块，西川绘凛给西川杏留了一块，放进了冰箱里。
或许是氛围使然，小泽优子吃着蛋糕时，竟然想和人倾诉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西川绘凛坐在她的对面，小口尝着蛋糕，见小泽优子动作慢了下来，歪了歪脑袋。
“西川。”小泽优子放下叉子，嘴唇上还有奶油：“这几天，我很谢谢你的照顾。”
西川绘凛摇摇头。
漂亮，聪明，这类词从来不会出现在小泽优子的身上，可这些都出现在了面前的人的身上。
这几天，她和西川绘凛走在一起，没有少被议论她的短处。那种被人注视的恶心感再度在心里涌现。
她想拥有朋友，但不想再被这么多人注视了。
小泽优子攥紧拳，低头看着自己白皙、肉却软趴趴的大腿，表情看上去有些哀戚。
“请西川同学，不要再和我走在一起了。”
**
仙台到了六月中旬，进入梅雨季。
阴雨天气增多，开窗透气的房间内常会有细雨被风斜吹进，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因子。
西川绘凛早上起来时，头重脚轻，明显感觉到身体的不对劲，一量体温计，发现发烧了。
她身体算不上好，时不时会有感冒，发烧倒是今年头一次。
大概是昨天回家时伞走到半路坏了，后半段都是淋着雨回来没有及时处理的原因。
西川杏昨夜没回家，她只能自己爬起来翻药箱。
吃过药，她才觉得好受一些，躺在床上用西川杏留下的备用机给老师发了短信请假，这才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
“诶，西川怎么没来？”
2年3班内，上到第三节 课时，西川绘凛的座位仍然是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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