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会更加寒冷。
第36章
“清安近日将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降雪,请各位市民在赏景的同时注意安全。”
电视里播报员的声音字正腔圆,背景的云图预示着所有人都在期待的初雪。
程衿却心不在焉地盯着手机屏幕。
与陆南祁的聊天最近的显示时间已经是几天前,许裕沅的消息提示框倒是不断蹦出。
许裕沅:【怎么回事?他这是穿上裤子不认人了?】
程衿:【你这话说的……】
许裕沅:【怎么啦?话粗理不粗啊!】
最近程衿经常找不到陆南祁,有时甚至感觉他似乎又在故意躲着自己。
她也为此特地找到了林江白想问个究竟,林江白却熟练地以太忙打了个圆场。
程衿能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但没有深究,于是只能和许裕沅多抱怨几句。
程衿:【可能最近忙吧,我也挺忙的。】
她也无奈地这么安慰自己。
许裕沅:【哪有忙得连见一面,连发几个字回复消息都没时间的?】
程衿:【……】
许裕沅:【我看他就是追到手之后没了新鲜感,不负责任!我当初的那一席话本意根本不是要你原谅他,现在适得其反让你重新接受了他,这才好了吧,人都找不到。】
许裕沅明显正在气头上,把陆南祁数落得一无是处。
但是她的话也并不是完全都是气话,至少对于程衿的关心是真的。
社会上有一句铁律——
好朋友,都是劝分不劝和。
即使陆南祁和程衿过去在许裕沅心中也是天赐良缘。
可那一次分手,程衿花了三年多才跨过去的坎,许裕沅反而一直记在心里。
正是因为许裕沅说得颇有道理,程衿对着白色对话框里跳动的几个字,心底沉闷得麻木。
许裕沅:【我觉得吧】
可能是见程衿久久没有回复,许裕沅隐约意识到了程衿的心思,也想帮她出个主意。
许裕沅:【不管怎么样,他是真忙也好,他不打算继续了也好,总归还是要当面把话说清楚。】
程衿:【嗯。】
程衿:【我有个办法一定能见到他。】
许裕沅:【什么办法?】
程衿:【你没听过么?六度分隔理论。】
许裕沅对程衿说的话彻底糊涂了。
程衿:【而我只需要一个人。】
待最后一个字发出去后,程衿按下手机侧面的按键将屏幕锁住,黑亮的液晶屏倒映出她面无表情的灰沉脸色。
她默默注视着屏幕中央自己疲惫的双眼,透过清亮的瞳孔,仿佛隐约瞧见了陆南祁直直与自己对视,眸中泛起的竟是一阵阵隐痛。
-
林江白的应付半真半假,至少派出所近期确实每个人手头上没少派活,熬夜加班都是一年内难得的高强度。
“嘿……嘿!”林江白轻拍陆南祁的手臂一侧将他唤醒,“电话响了大半天了都不接,还没睡醒?”
陆南祁被这一拍才懒洋洋直起腰来,手机屏幕上来电提醒不断跳动,密集的震动声愣是没让他有一丝感觉。
他捏了捏山根,声线倍感疲倦:“咳咳,喂?哪位?”
“嘿!还问我是谁?老陆,你是不是没给我备注?”
电话对面一阵男声情绪激动,质问的声音从听筒对面传过来刺痛了陆南祁的耳朵。
“我是老陈啊,老陈!”
“老陈?”陆南祁出乎意料,“你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有事吗?”
“是是是,我知道您这个大警官忙得很,那必须是有事才能打扰您不是?”对面的老陈有些阴阳怪气。
陆南祁:“有事就直说吧,我能帮就帮。”
“这次就不需要你帮忙了,就是希望您赏个面子来参加明晚的同学聚会,都是之前高中的老朋友。”
陆南祁尚在考虑,对面的老陈却滔滔不绝还想说下去。
然而王队同时又递过来一份档案需要他处理,陆南祁无奈只能用肩膀夹住手机,尽力把耳朵贴近听筒。
对面老陈的声音因此变得断断续续的,陆南祁只能听见模糊的声响,难以听清具体的吐字。
最后只有一句稍微提高了音调的话才终于一字不落听进去。
“大家都想你了,没事就来看看呗!”
陆南祁看了一眼工位上贴出的排班表,确认自己明晚没有值班:“好,晚点你把位置发我吧。”
“好好好,那就不打扰你这个大忙人啦!”得到陆南祁的回复,老陈迅速挂断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把酒店位置发送过来。
“哎呦,华府酒店啊!”路过的林江白好奇瞅了一眼陆南祁的手机,看到了老陈发来的地址,“这可是挺贵的酒店。”
陆南祁见林江白在偷窥,立马把手机倒盖在桌面:“高中同学聚会,定个好酒店也没什么稀奇的吧。”
“你以为只有贵啊?”林江白颇不服气,“这家可是出了名的拥有全清安最豪华的人造园林,再加上按照天气预报说的明晚会有初雪……”
林江白说着说着没了声,又突然凑近过来,表情贼兮兮的:“不会是你高中认识的哪个姑娘对你还余情未了,接着同学聚会的由头想和你再续前缘吧?”
林江白还是改不了想入非非的八卦习惯,陆南祁斜眼转过椅子,不愿同他继续瞎扯。
华府大酒店的人造园林的确出了名,即使林江白不提,陆南祁也略有耳闻。
为了不辜负这斥巨资的美景,酒店内部装潢也毫无逊色,因此陆南祁按照老陈发来的包厢门号,兜兜转转了半天才找到包间,刚打开门就是老陈笑脸相迎。
围坐在圆桌旁的都是些高中玩得熟的同学,尽管有些早已身材走样,但还是能看出原来年少时的样子。
“哎呦,怎么老陆你都没什么变化啊?”其中一个高声调侃起来,“咱们还是同龄人么?”
陆南祁低头坐下,只是哼哼轻笑了几声回应调侃。
“还不开餐吗?”他环顾四周,发现差不多都入座了,于是问道。
老陈为他倒了一碗热水烫碗筷,安住他:“别急别急,还有一位。”
“还有谁?”
老陈还没给出答复,大门便“咚咚”沉闷地响了几声,陆南祁连忙起身相迎。
橡木门刚只漏出一条缝,一阵熟悉的香气便从缝隙从钻了进来,陆南祁心跳顿时停了一拍。
“嗨,大家好!”
是程衿。
陆南祁没想到老陈居然会请程衿,他一个人扶着门把呆呆站在门口,半天没能反应过来。
老陈使劲摇晃他的肩膀:“干什么呢?人来齐了,吃吧。”
“老,老陈,你是怎么认识她的?”陆南祁指向程衿,“她可不是我们同学。”
“我看你真的是忙到脑子糊涂了,不是你把她推荐给我们心理协会的吗?人家姑娘帮了我们不少忙,刚好请她一起来吃个饭,华府酒店可不是平常都能吃到的。”
陆南祁这才回忆起来,那次赶走罗堂后为了留住程衿在情急之下想出的办法,居然巧合地真的为两人搭起桥梁。
他看向落座的程衿,程衿即便不认识在座的大多数,也依然落落大方地同他们交谈,和此时缩在一边的自己格格不入。
自从那天晚上过后,陆南祁自己都能感受到他在有意无意地躲着程衿。
有时他也会替程衿委屈,想着要不就这么算了。
可每当夜幕无声降临,朦胧的月亮高悬天空时,他仿佛瞬间就被扯回那些夜晚——程衿一遍遍提起她忘不了的前男友的夜晚。
他已经不知道,当程衿看向自己时,到底是在看谁,是否都是在通过他思念另一个人。
陆南祁只觉得现在的自己也像个人们口中所说的小女人——只希望自己爱的人也只爱自己。
但程衿不是。
她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一个人,陆南祁心知肚明。
他还没能整理好思绪,不知如何面对程衿,于是深吸一口气,随意找了个借口:
“我出去抽根烟,你们先吃。”
身后是一众老友挽留的声音,陆南祁依旧头也不回出了包间。
天气预报向来被人调侃,今晚却似乎意外准确。
室外温度骤降,寒风穿过酒店外园林里树木的缝隙呼啸而过,枝桠被烈风吹得摇曳不止,枯叶如同陆南祁此刻的心情一般飘摇坠落。
“果然要下雪了,”他环抱双臂,手掌不断在侧面摩擦,口中呼出的白气异常显眼,“好冷。”
“好冷你怎么不进去?”程衿出乎意料居然跟了出来,接上陆南祁的自言自语。
“你,你怎么来了?”陆南祁对于她的出现感到惊讶之余,更多的是慌张,“我就在外面呆一会儿,马上回去。”
“我知道你不抽烟,你的谎言太拙劣了,”程衿淡淡回复道,“所以你到底怎么了?”
陆南祁连忙撇过头,不敢直视程衿的眼睛,只能结结巴巴矢口否认:“没什么。”
“我觉得你最近问题可大了,”程衿明显没有接受他的解释,反而主动逼近想要问个究竟。
她坦白道:“是,这次的聚会是我主动找到陈会长安排的,就是为了引你出来。”
“这些天一直躲着不愿见我,”程衿直接踮脚扯住陆南祁的衣领,将两人距离拉进,逼得陆南祁与她对视,“陆南祁,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冷风肆意自北向南横穿过花园,鼓动出的恐怖声响带来难忍的低温。
两个人的距离几乎能够捕捉到对方在冷风中呼出的丝丝微热气息。
陆南祁透过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望向眼眸,程衿那双明澈的杏眸倒映出来的是与往日同出一辙的自己原本的模样。
可是他却心生痛隐。
“不如你先回答我,”陆南祁不再躲避,眼神却忽地凛冽倍增,“你在看谁?”
陆南祁语气转变太快,是和平常完全不同的冷漠声色,程衿被他这么一句反问怔住,松开陆南祁的衣领,不知所云:
“不就是……你么……你在说什么呢?”
“程衿,你这是在骗谁呢?”陆南祁脸色突变,勾起的嘴角挂满了冷笑,“不管骗谁,都骗不到我了。”
寒风将程衿的发丝凌乱地吹在脸上,根根分明的睫毛挂住了几根,却遮不住程衿震惊之外的困惑神情。
“你到底在说什么?”
“我看到了,”陆南祁态度果决,语气强势,“那枚戒指。”
“你和我说过很多次了吧?我很像你那个忘不掉的前男友。”
“我起初以为你愿意接受我的心意,都证明你心里有我,我以为你已经开始慢慢放下了。”
不知道是否因为凛冽的冷风止不住迎面吹来,陆南祁的眼眶在大堂微弱的灯光映照下有些红肿。
“可是你没有。”
“程衿,我说过吧,我不会让你做谁的替身。”
陆南祁抬起朦胧的双眼,声线开始颤抖。
“可是你呢?把我当做谁的替身了?”
“程衿,我是陆南祁,我从来都不是别人。”
“所以应该是你给我一个解释。”
陆南祁像是心中吊起的石头终于落下一般,释然地长长舒了一口气,撇过脸整理过激的情绪。
他望向室内灯火通明的厅堂,亮眼的灯光却在他眼中只形成了模糊的光斑,让他既看不清前方,也看不清程衿的面容。
怎料程衿蓦地哑然大笑起来,陆南祁顿时不知应该作何反应,原本正处于对峙上风的劲头一下子就泄了气。
笑了许久,程衿才渐渐抬起头来,脸上极尽嘲讽的神色:
“你是在责怪我么?你是在向我要答案么!”
陆南祁看着程衿可怖的面孔微怔,后退了几步,程衿却将双手背在身后,直着腰气势凛然地逼近。
“好啊,我全都告诉你。”
程衿一字一句都带着冷漠的嘲讽,语气中的寒气比此刻室外的凛凛朔风更加森冷。
“你觉得你是替身,可我告诉你,从始至终都是你!”
“那个戒指是你,我忘不掉的前男友也是你!”
陆南祁闻言犹如惊天霹雳,放大的瞳孔使视线焦点不受控制模糊一片,目光呆滞停留在程衿的眸底。
“你多潇洒啊,一次失忆就能忘记一切,那些你觉得无足轻重的三年。”
“可是那不重要的三年,都和我有关!”
程衿已经明显哽咽,可撕心裂肺的倾诉依旧冲破被堵塞的喉咙,将真相一一捅破。
她突然不顾外面寒峭的冷风,将衣领蛮横地扯开,露出洁白脖颈上的黑痣:
“你说过你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这颗痣,对,没错,你当然最熟悉不过了,”
程衿目眦尽裂,每一句话都在啃食陆南祁的身体一般,让他窒息心闷。
“因为这是你三年前日日夜夜极尽欲望亲吻过的肌肤,这是我们交往三年难舍难分的相亲!”
“是你,三年前断崖式分手,不给我们之间任何解释的机会!”
“是你,失忆后活得逍遥自在,让我被一个永远得不到的答案折磨了整整三年!”
寒流呼啸而过,陆南祁此时此刻已然听不见任何声音,只剩下发青的脸色和颤抖的双手。
他缓缓伸出手想要牵住崩溃的程衿,冰凉的指尖刚触碰到她的手背,就被程衿狠狠甩开。
程衿恶狠狠地盯着他的双眸,眸底是一片死色。
“你想要的答案我给你了……”她惨白的双唇艰难微动,“你呢……”
“你能给我答案吗……”
清安的初雪如期而至,雪花如同细小的羽毛,无声覆盖了整片园林。
寒风依旧肆意呼啸着,带着冰冷的触感穿透了肋骨之下血淋淋的心脏。
所有的真相,都在这方安寂的一隅,
无言挣脱苏醒。
第37章
“警官,警官?”
陌生的女声冷不丁在陆南祁耳边响起,声音随着音调的提高才逐渐清晰。
“你还写不写啦?”妇人脸上明显露出不愉快。
陆南祁低头一看,由于自己走神,水性笔一直停留在记录本上的一个地方,墨水顺着走珠渗出了一个大黑点。
经过门口的林江白看见陆南祁这幅心不在焉的模样,出于顾及所里的口碑,机灵地向周边的同事使了个眼色,把陆南祁替换下来。
“不是,你又怎么了?”林江白勾住陆南祁,压低身子窃窃私语,“你这样子影响多不好,要不找王队请个假调整调整?”
陆南祁眼神摇摆,漫上来满满的颓丧,音调低沉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可是我的问题不是请个假就能解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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