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动静李小狼一惊,起身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这不退还好,他这一动也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之前他还靠着的假山倏的一下消失不见。重心不稳的李小狼立即向后倒去,而在他的身后正是深不见底的池塘。
李小狼来眼泪都吓出来了,连抓住一旁的假山体都来不及做。
他闭上眼,心道这下完了。
然而过去了一分钟,与冬天的冷水亲切会面并没有如期而至,他等了半晌这才悄悄睁开了一只眼,在发现自己被人死死拉着一只手时,顿时睁大了眼朝上看去。
逆着光,李小狼并未看清拉住他的人张什么模样,只听到了让他过分耳熟的声音:“看吧,我说了很危险。你差点就掉池子里了。”
那人说着,却是毫不费力的将李小狼拉了起来。
大概是觉得李小狼被吓着了,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将他抱在怀里,往庭院另一头架着秋千的槐树下走去。
直到被人放在秋千上坐好,李小狼这才回过神。
看着大概也就比自己高半个身子的女孩,他愣愣的开口问:“你是谁?”
他呆呆发问的样子似乎很好的娱乐到了对方,直接对方露出了一个十分清浅的笑容,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梁:“回神了?”
李小狼无意识的抓住对方的手,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在这里一周的时间,李小狼见过许多人,却从未见过眼前的这位。她看上去年纪还没有家里四姐的年纪大,穿着十分具有华国风的小洋裙,外面罩着一件白色加绒的斗篷,束成马尾头发上绑着毛绒绒的发饰,乍看上去年纪似乎更小了。
“住在我家里却不知道我谁?”
女孩眨了眨眼,她的笑容一直是淡淡的,哪怕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话,脸上的笑意依旧很淡,若不注意甚至都发现不了。
一惊一吓之后李小狼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开玩笑,甚至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浅浅的笑意。他身体一僵,连忙从秋千上跳下来,老老实实又特别诚恳的鞠躬道歉。
这下换做女孩无言以对了。
这么乖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养出来的啊……
女孩感叹了一句,再次将李小狼抱起放在了秋千上:“我是李君竹,这幢房子的主人,你呢?你是谁?”
李小狼挺直腰背坐着,生生坐出了一丝不苟的架势,哪怕是李君竹想要调解下气氛,也很难再如刚才那般开玩笑,总感觉不管她说什么,面前的小孩一定会全部当真。
然而李君竹完全忘了,她在别人眼中也不过是才12岁的孩子。
李小狼先是回答了李君竹的问题,然后红着脸拜托李君竹不要将之前的事告诉母亲。
从小母亲就告诫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他虽然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却也隐隐约约的听得懂母亲不希望他去做危险的事情。
这次差点摔进池塘显然在李小狼眼里就是“危险”的一种,让母亲知道了他少不得又得一顿教训。
哪怕年纪再小,没有哪个孩子不怕父母手中的“戒尺”。
李君竹爽快的答应了,不过条件是下次不能再在晚上的时候跑假山这边来。
心有余悸的李小狼飞快点头,这次是运气好正好有人在场,下一次则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这次的好运。
之后,李君竹和李小狼坐在秋千上聊了很久。
也不知是谁在配合谁,两人聊得十分愉快。
在这里的一周,李小狼常常因为这里乱成一团乱麻的辈分而感觉和当地的小孩们格格不入。能玩到一起的孩子更是少之又少。
没有玩伴,李小狼自然觉得时间难熬又无聊。
但现在不一样啦!
同李君竹说话时,李小狼明显的感觉到那种格格不入的隔离感完全没有了!不管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接上,不会因为自己年纪小就敷衍了事,也不会因为年纪的差距而觉得两人之间存在代沟。
等李小狼的四姐来找人时,李小狼已经亲切的唤李君竹为“君竹姐”。
甚至约定好了明天再一起玩。
接下来直到除夕前夜,每天李小狼都和李君竹玩在一起,再不提回家的事。
腊月二十九那天晚上,两人照例玩到一起。
只是结束分开前,李君竹抱歉的告诉李小狼第二天恐怕不能履行约定。
李小狼虽然心里遗憾,却没有胡搅蛮缠,在问清楚李君竹确实有推脱不开的重要事情后就大方的表示理解,让李君竹不要在意约定的事,以后的时间还多,也不是非要天天见面。
小朋友一点都不熊的时候完全就是小天使。
快被小天使融化一颗心的李君竹想了想,拿出一颗玉石,当着李小狼的面默念一句咒语,她手中的玉石便化作了一柄长剑。
李家本就是道士一族,李小狼虽出生在香港,但她母亲本身就是出名的道士,见此情景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他目光灼灼,视线却全部集中在了李君竹手里幻化出的长剑。
“送你的。”李君竹将长剑递给了李小狼,在他握住剑柄后将幻化的咒语教给了他。
李小狼道了谢,在将咒语记住后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直到长剑慢慢收放自如,这才稍稍平静下有些躁动的心情。
他像是得到了一份无价之宝,捧着玉石飞快的跑回屋向姐姐们炫耀。
在李小狼跑走后,从他与李君竹相约的槐树之后慢慢踱出一抹身影。
若李小狼还在一定认得这道身影,正是他的母亲李夜兰。
擅长占卜的香港李家的现任当家停在了李君竹的身后,叹息一般的开口:“你已经做了决断对吗?”
在李小狼面前始终噙着笑的李君竹此时已经收敛了脸上全部的笑容与温度,她眸光沉沉的望着远处,没有回头,只是说道:“不要阻止我,夜兰姐。”
身后传来了令人难过的叹息。
“他们若还在又怎么会见你深陷——”
李夜兰的话未能说完。
李君竹转身投入她的怀里,抱紧了她的腰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的抱着,将头埋在她的胸前。
李夜兰抬手轻轻抚摸着怀里女孩微微颤抖着的后背,一句话也说不出。
第二天,大年三十,除夕之夜。
被打扮得好似善财童子的李小狼惊奇的发现,他的小伙伴、好姐姐李君竹居然出现在了正堂,他却不能和他说一句话。
那边似乎在举行什么仪式,他听姐姐们说是什么“族长”的继任,他并没有这个概念,听了半天也没听懂。
只看到身穿一件古朴长裙的李君竹在另外几个长辈的指引下一会儿跪一会儿拜,很是折腾了大半天。
等到了晚上除夕宴开,他依旧没能和李君竹说上话。
李君竹和那些长辈们坐在一张桌上,看着他们推杯换盏、觥筹交错。
她至始至终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李小狼却发现,李君竹脸上虽然始终带着得体的微笑,却给他一种十分违和的感觉,与他认识的李君竹仿佛成了两个人。
李小狼下意识的往母亲身边靠了靠,这样的李君竹他不仅觉得陌生,甚至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她的身后像是藏着一只快要挣脱出牢笼的凶兽,随时能将目之所及处的所有都吞噬殆尽。
正月初一,盼了小一月,李小狼终于和母亲还有姐姐们踏上了回家的归程。
回到香港,李小狼不知为何迷迷糊糊地烧了小半个月。
待他痊愈后立马就与李君竹联系,然而当初交换的电话号码已经不复存在。电话那头机械的女音只一个劲的重复“电话号码为空号,请查证后再拨”。
又过了两三个月,李小狼断断续续的从母亲那里得知之前他们去的“本家”已经没有了。
当时的李小狼并不明白“没有了”代表什么,他只抓着母亲问他的君竹姐怎么样了,说好的要来香港玩为什么一直联系不上?
李小狼没有发现母亲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
而从那以后,李小狼再没有得到半分关于李君竹的消息。
直到他10岁生日过后,在他即将前往日本收集库洛牌的前夕,才从电视新闻上得知了“本家消失了”的真相。
当年他见过的好几个熟面孔出现在电视上,尽管他现在已经叫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某些印象并未全部消失。
那些人有的坐成一排,有的却是单独出现,出现的方式不大相同,相同的却是他们都在接受法律的审判,有人被判无期,有人被判死刑,有人被判20年、15年不等。
新闻上还在继续播报:“XX特大制毒贩毒案经过三年多的审理今日终于做出最终审判,犯罪团伙主要成员……”
主播在报完了审判结果后,又以纪录片的形式向观众们讲述了这起大案的破获过程。
电视上还在滔滔不绝的讲缉毒民警的勇敢无谓、毒贩的凶狠狡猾以及破案过程的惊心动魄,最后再一次强调高压红线不能碰,以及,国内对毒贩会一如既往的严厉打击不放过一个,奉劝某些人不要抱着侥幸心理触犯法律。
李小狼哪里还能再坐得住,他跑去找了母亲。
李夜兰显然早就知晓他的来意,语带叹息的告诉他李君竹并未被牵涉到案情里,只是在李家被端掉后她就已经不知所踪。
案发之初李夜兰又去过一趟内陆,除了协助调查,她原本的打算是将李君竹接到香港。
她还未成年,需要一个监护者照顾。
然而,当她向当地警方提出想要收养李君竹时,对方却告诉她当地并没有这个人。
在对李家村进行排查时,那些并未涉案的未成年人里也没有一个叫李君竹的12岁小姑娘。
甚至是户籍上李君竹的资料也早被一个毫不相关的人顶替。名字变了,留存的相片也变了。
李夜兰一瞬间只感觉到彻骨的寒凉。
哪怕她事后用占卜试图查找李君竹的下落也是枉然——李君竹的存在被彻底从天地间抹去,世间再无此人。
之后她消失了6年,直到今天,毫无预兆的再次出现在李小狼面前。
第18章 act.018-偷听
太宰治听静静听着耳麦里传出的属于少年人特有的、干净清爽的嗓音,轻轻勾起了嘴角。
他已经从李君竹的店里离开,只是并未立刻返回横滨,而是又在距离游乐园不远的地方寻了一家露天咖啡座点了杯咖啡。
点了咖啡一口没喝,他只拿出随身携带的文库本,不急不忙的慢慢翻看。
耳麦里李小狼和木之本樱的声音不时传出,同时还有另一个带着关西口音的声音响起。
太宰治思索了一会儿,没发现那几个孩子里有谁是关西腔。
这个发现让他觉得有趣,还有那道关西腔所提到的事——“看穿伪装”
单独提出来或许没什么关系,但若这句话是从一群年纪不过12、3岁的初中生口里说出来,就十分让人在意了。
为什么要伪装?伪装成了什么?
关西腔是在七人小队分成两组,李小狼和木之本樱独自上了摩天轮后出现的。
那么他是怎么伪装躲过其他人的眼睛和李小狼一起上的摩天轮?
而听木之本樱的话,她们似乎还住在一起——“回家再说”这句话可真有意思。
太宰治嘴角噙着笑,眼睛虽然依旧落在手中的书本上,心思却不知已经飞到了何处。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外面披着黑色的大衣,脖颈、手臂,以及半张脸上缠满了绷带,怎么看都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但他却没有半点不适。态度闲适,完全忽视了店员和客人们时不时投过来的担心、好奇的视线。
等耳麦里传来七人又聚到一起的声音,太宰治终于合上了手中的书籍,留下一张千元的纸币,直接起身离开了这里。
从李小狼这里太宰治可以说是收获颇丰。随之而来的又有一股想要跃跃欲试的冲动。
港口Mafia之前对李君竹所做的调查恐怕绝大部分都可以作废了。
除了“孤女”这个词,之前的调查报告居然没有一句话与事实相符。
哪怕是因为地域的限制,港口Mafia的情报网也绝不会废到这种程度。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有且只有一个——
有人帮忙制作了这份虚假的身份证明。
在日本也能有这样一份足以以假乱真且找不到任何破绽的身份证明,小打小闹的家伙显然还做不到这一点。也就是说在有关李君竹身份这点上,官方也出手了。就是不知他们为此又换到了什么利益。
“可怕~可怕~”
太宰治站在暖风中搓了搓手臂,做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表情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好奇心暂时得到满足,太宰治思索着怎么去将放在李小狼兜里的“小玩意”回收,是半夜撬锁偷摸,还是再来一次偶然相撞?
然而不等他决定出一个结果,手机铃声响起。
太宰治没有去看来电人是谁,直接接通了电话。电话那面似乎说了什么,太宰治表情未变,声音却略微沉了下来。
“嗯。是我。知道了。”
只是简短的两句话他就收起了手机,可原先朝着李小狼等人迈出去的步子已经收了回来转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李小狼和木之本樱似有所感,两人一起抬头朝太宰治离开的方向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傍晚,在将小樱送到家并与她告别后,李小狼犹豫了片刻,最终放弃回公寓,转身往李君竹的甜点屋走去。
再次见到李小狼,李君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意外的表情。
她微笑着说:“欢迎。”
李小狼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冲动了。
六年的空白,不管是李君竹还是他都已经长大,要想再恢复到最开始时的模样只怕困难重重。
不说他其实已经记不大清楚小时候和李君竹是如何相处的,单是消失多年的“君竹姐”就还是他认识并以为的那个姐姐吗?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人,甚至第一眼就把人认出来,不得不说是有童年滤镜加持的,更何况那时候对方还送给了他一份实实在在的宝物。
小时候他不懂玉珠的珍贵,直到母亲开始传授他李家道法,他才明白在如今这个时代要想得到一件称手合心的法器是如何困难。
但那个时候李君竹想也没想就将玉珠送给了他,仿佛给出的只是一个玩具。
李小狼踟蹰地站在原地,想要问问她这些年过得好不好,可一想到早就不复存在的李家村他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李君竹没有在意他的这点小问题,神色如常的将他拉到一边坐下,端来了点心和饮料让他稍微再等等,等关店后就带他去个地方。
李小狼点点头,然后抱着橙汁小口小口的喝着,看着竟是十分的乖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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