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跑去追‘蚯蚓’去了。”陆小凤道,“不然我哪有闲心回来找你们?”
正说着呢。
竹枝枝就感觉到了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是杀气。
可这股杀气却被收敛了,也并不冲着他们而来。
她转头去看。
小路尽头慢慢走出来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年轻男人,他斜背着一柄形式奇古的乌鞘长剑,剑柄从他肩膀露出来。
——是个强者。
少女的直觉,给了她最直观的判断。
对方的手垂在身旁,手上缠了几圈藤蔓,似乎在拉着什么行走。
等白衣人走近,竹枝枝才看清楚,原来对方手里拖拽着一个人。
“西门?”陆小凤喊了一声。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西门吹雪不是那种无缘无故,就肆意把人折磨的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他把一个人拖拽着前行?
原来这个人,就是西门吹雪。
竹枝枝的眼睛,微微瞪大。
少女的眼神中,带了一点点“原来西门吹雪长这样,果然和预料的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意思。
少女初初看见陆小凤时,脸上也是这样的神情。
那是一种陌生的熟悉,被证实之后的恍然大悟。
作为江湖中成名已久的两位大侠,对这样的眼神十分熟悉,并没有觉察出有什么不对劲。
浪子现在,只觉得对此情景毫无反应的少女,不对劲。
按照他对少女的了解,她此刻应该是蹦起来,指着西门吹雪的鼻子,骂对方不道德云云。
可少女很安静。
就连不忍心看人受苦的花满楼,也表现得很安静。
他们当然是安静的。
因为西门吹雪手上拖着的,是一个死人。
死人身上垫了几块破布,用藤条捆了,被西门吹雪拽在手上拖着。
此时天色已经十分昏暗。
陆小凤靠着一双眼睛去看,倒是不如竹枝枝和花满楼的敏锐感官。
等西门吹雪靠近的时候,陆小凤才发现,那是一个死人。
——是那条“蚯蚓”。
“蚯蚓”脸色铁青,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天空,似乎并不愿意相信,自己就这样死了。
花满楼对少女身上的杀气免疫,但对西门吹雪身上的杀气,却是敬谢不敏的。
只是青年素来君子,就算是不喜,也并没有多说一个字。
少女觉察出青年的心情。
她的目光,便落到了西门吹雪身上。
——好一把移动的冰山冷剑。
少女如是想。
竹枝枝在面对着朋友的时候,自然是没有半分杀气的,不像西门吹雪,哪怕是极其平静的时候,也像是一把随时出鞘的长剑。
没有杀气的少女,除了面容姣好,实在是普通。
西门吹雪并没有多给她半分注意力。
“谁杀了他?”陆小凤蹲下来,扒拉着“蚯蚓”身上的致命伤口。
伤口就在脖子侧面,密密麻麻的细针,已经全部没入了脖子里。
“不知。”西门吹雪说话,语调也是冷的。
陆小凤看完伤口,站起来:“你没看到杀他的人?”
这不能吧?
浪子不信有人能在西门吹雪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暗杀人。
西门吹雪道:“我只看到,有细针忽然就从他衣领里面跳出来,扎入他的脖子里。”
浪子:“?”
他的疑惑与惊讶,真情实感。
“我会骗人?”西门吹雪看着陆小凤的眼睛。
——不会。
谁会骗人都有可能,可西门吹雪是绝对不会骗人的。
并非因为他要塑造什么高岭之花永不倒的品格,而是简简单单的三个字——他不屑。
这世界上,还没有值得他西门吹雪说谎的事情。
“就是知道你不会骗人,所以才觉得事情更加离奇。”浪子一脸苦大仇深的模样,“细针又不是一群小顽童,怎么会自己跳起来,扎进他的脖子里?”
“或许是……因为它。”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下去的少女,从“蚯蚓”衣领里面,掏出了一片三叠纸那么薄的铁片。
那样薄的东西,要是不特意去翻,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浪子弯腰拿走少女指尖的铁片,几乎要把眼睛黏上去看:“这是什么?”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实在是看不出来门道,陆小凤转手就递给了旁边的青年:“花满楼,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满楼伸手接过,摸了好几遍,惊叹道:“好精妙的暗器!”
暗器?
一块小铁片居然会是暗器!
陆小凤觉得,一定是黑夜影响了他的敏锐洞察力。
他决定找个小酒馆,坐下来好好喝一杯酒。
小酒馆就在一片桑树林里面。
四月的桑树,新枝萌发了新芽,小花苞颤颤巍巍的,初初冒头,怯怯打量世间。
它们见得最多的,就是精致干净的小酒馆,以及来来往往的武林人士。
日光隐退,月色淡出,星子占了漫天。
星子漫天的光,照亮了通往小酒馆的路。
此时的小酒馆,灯火煌煌,人声鼎沸。
他们一行四人,差点找不到地方落座。
“小二哥。”陆小凤一落座就开始点菜,无比熟稔地道,“先来两斤竹叶青,二两桑果酒,两斤酱牛肉,两碟酱菜,稍晚再给我们来一锅你们的大炖锅。”
“好咧!客官稍等。”小二哥把布巾往肩上一搭,就走开了。
少女一只手撑着腮帮子,好奇地打量着精致的小酒馆。
酒馆并不大,只是摆了七八张四人的桌子,现在都坐满了人。
大家都带刀佩剑的,显然是江湖中人。
他们脚下的细颈酒瓶,已经堆了好几个了,桌上的碗,也是满满的。
酱牛肉被他们大口塞进嘴巴里面。
——闻着就觉得香,再这么一看,能把人原本三分的饿,活生生看多七分。
竹枝枝赶紧转头。
免得把自己馋死。
柜台那边,老板正垂着头,拨弄着算盘,似乎是在记账。
小酒馆的窗户是上下翻页的,被一根竹竿撑着,能瞧见外面桑树林幽静的风景。
两边墙壁,也被老板挂上了一些装饰的空酒瓶。
晚风吹拂过,酒瓶就会发出叮叮的响声。
少女觉得,还挺好听的。
——没想到老板还有这种巧思。
小二哥很快就把酒和凉菜送了上来。
浪子挖“蚯蚓”老半天,肚皮早就饿扁了,他直接抽出一双筷子,夹了一大口,囫囵吞了下去。
相比之下,慢慢饮着酒的花满楼和西门吹雪,就显得特别优雅了。
竹枝枝也夹了一片酱牛肉,塞进嘴巴里。
饥肠辘辘的内脏,瞬间得到了抚慰。
只是随后,更强烈的饥饿感,把她给包围了。
少女下筷的速度,加快了一点。
浪子狼吞虎咽了一阵,肚子没那么叫嚣之后,就拍开了竹叶青的封口,给三人满上。
少女还没沾过酒呢,目光随着那淡淡的竹叶清香,在转动。
“这酒烈,不适合你喝。”浪子朝花满楼挤眉弄眼,“让我们花公子,给枝枝姑娘倒一碗桑果酒。”
少女满是期待,看着青年。
陆小凤极力推荐,煽风点火。
花满楼无奈,给少女倒了刚盖过碗底的桑果酒。
“先尝尝合不合适你口味。”青年温声道。
——少女那表现,想必是不曾沾过酒的。
他怕她不胜酒力。
少女欢喜,就要接过。
咻——
暗夜里,窗外射来一支箭。
哐——
花神递给少女的酒,没了。
第15章 人间温柔花满楼(15)
箭矢发出的一瞬,花满楼已做出了反应。
青年将酒碗抛出去,和破空而来的箭矢撞上。
与此同时,他长腿一伸,拉住少女的手腕,把人护在自己身后。
陆小凤已经蹿了出去。
——浪子对于这些事情,反应似乎总是特别快。
——大概是,麻烦事多了,练出来的。
西门吹雪没有动。
他还在安静地喝着自己碗里的酒,像一座蛰伏在汪洋里面,不动的冰山。
酒馆里面的江湖人士,已经举起了自己的刀,拿起了自己的剑。
刀锋剑刃,都向着他们这一桌。
竹枝枝盯着桌上还在颤动的箭矢,和旁边散落的酒碗碎片,拳头硬了。
——那是花神给她倒的酒。
花!神!倒!的!酒!
这句话,在她心里面重复回响着。
少女眼里的不甘和懊悔,毫不掩饰。
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清楚。
那些拿着刀剑的江湖人士,他们自然不会是个瞎子。
可他们并不在意。
——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少女罢了。
他们在心里这么想。
刀剑就像是密雨一样,眨眼之间,就落到了他们身上。
对方有二十八个人,他们只有三个人。
二十八把刀剑,在箭矢钉在桌面的刹那,就随之落下。
其速度之快,和天上接连落下的雨,也没什么两样。
凭着他们三个人,六条手臂,想要将所有的刀剑都接下来,似乎是痴心妄想。
酒馆老板和店小二挤作一团,缩在柜台那边。
他们似乎是预见了接下来的惨状,腿脚都软下来,瘫倒在地上,惊恐地看着。
叮——叮叮——叮叮叮——
一连串的利刃碰撞声响起,齐齐砍下来、刺过来的刀剑,都被挡了回去。
有些人手中的刀剑甚至已经脱手,钉在酒馆的墙壁上。
他们谁也没看清楚,对方到底是怎么出的手。
西门吹雪斜背的乌鞘长剑,已经被他握在手中,只是剑还没有出鞘;花满楼手上忽然就多出来一把不知谁的长剑,横在胸前;平平无奇的少女,手上……呃,拿着一把堆在墙角的扫把,脸颊微微鼓起。
一招不成的江湖人,马上做出了判断,朝着西门吹雪和花满楼去。
西门吹雪身形不动,只是手中的乌鞘长剑一直在翻转,格挡、直刺、横挑、斜劈、点……
不过七八招,已经有近十个人躺下。
花满楼是个君子。
君子出剑,用的自然也是君子剑法。
不见丝毫凌厉,却利落、干净。
竹枝枝没被任何江湖人选中,她是主动冲上去的。
——敢对她花神出手,就别怪她不客气。
少女的气势,在将扫把柄别在手臂的那一刻,发生了变化。
一股丝毫不比西门吹雪身上杀气轻半分的气息,一下子铺展开来。
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笼罩在人心头。
扫把在少女手中翻飞,被舞出了丐帮打狗棍法的气势。
嘭——嘭——
扫把敲在江湖人颈侧,让他们瞬间倒下。
少女下手的力度恰到好处,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失去意识前的江湖人,连少女那张脸都还没看清楚。
酒馆里面,持着刀剑的江湖人,瞬间就少了一大半。
一刻钟之后,就只剩下一位还站着。
其他人,全倒在地面上。
那人双脚一颤,转身就想跑。
少女眼神一凛。
手中的扫把,被她当成飞镖掷出,在虚空中划过一抹弧线。
扫把头带起一阵风,从西门吹雪旁边刮过,然后敲中那人后背。
西门吹雪垂眸。
他肩膀上,落了一层灰。
——从扫把头抖落的灰。
少女掷出扫把之后,人也跟着掠了出去。
在扫把将人击中,绊住那人脚步之后,少女伸手斜劈。
嘭——
最后一人,也倒下了。
竹枝枝看着自己脚下晕倒的江湖人,有些嫌弃地将自己的靴子挪开。
她抬眸,对上了西门吹雪的眼睛。
“你,拔剑。”西门吹雪的眼里,闪动着莫名的光。
少女:“?”
——果然,除了花神之外,这些人都有点大病。
竹枝枝想道。
西门吹雪不知道少女的腹诽,他现在满眼都是狂喜。
——棋逢对手的狂喜。
“我不会用剑。”少女忍住,没翻白眼。
要是比速度、体力、格斗、机甲,哪样她都行。
古武什么的,不是她擅长的。
西门吹雪脸上,出现了类似错愕的表情。
陆小凤跳窗进来的时候,将这表情看个正着。
真是稀了个大奇。
浪子欣赏着西门吹雪的表情,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诧异,也算不得奇怪。
——奇怪的,本来就是这丫头才对。
“你不会用剑?”西门吹雪看着少女的眼睛。
威胁解除,少女身上的杀气一扫而空,像是从未存在过。
她瞪着自己的眼睛,对着西门吹雪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错,我、不、会、用、剑!”
按她看完原著之后,对西门吹雪的了解。
未来剑神,他,犯病了。
一种非要找人生死对决的大病!
西门吹雪眸光暗沉:“可你身上有剑意。”
而且,还是很浓的剑意。
少女揉了揉自己的肚子,坐回桌子上,继续拿起筷子吃东西。
“你看错了。”她含糊道。
“不!”西门吹雪坚定道,“我绝对不会看错!”
少女:“……你真的看错了。”
她打小耍得最多的,是她爸撵着她揍的棍子,可没碰过古剑。
她用过的,只有光剑、粒子剑……
“你怎么可以不练剑!”西门吹雪握紧了自己手上的乌鞘长剑,“你是个天生的剑手!”
竹枝枝咬着酱牛肉,不理他。
西门吹雪也就不说话,一直盯着少女。
陆小凤莫名,问花满楼:“发生了什么事情?”
青年坐下,将事情简单讲了一遍。
浪子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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