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微微侧脸,转向傅红雪。
陆小凤也忍不住将视线投过去。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傅红雪却是紧紧抿着那苍白又缺水的唇瓣,不发一言。
“你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刀客的目光,不敢落在少女的脸上。
他只是将面具递回去:“你只需要知道,我会一直保护你,绝不会令你受伤就好。”
陆小凤:“……”
哇哦。
事情听起来有点不简单。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花满楼头顶。
君子温声道:“将你脑袋里面乱七八糟的想法倒干净。”
陆小凤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忍住:“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花满楼摇头笑道,“你只需要知道,不要乱想他们之间的关系便好。”
陆小凤:“……你倒是真不怕有人将她抢走。”
花满楼笑着摇头:“我担心。在这个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太多,比我更值得喜欢的人,也太多了。如果能有人比我更喜欢她,也更加能够保护她,那我……”
陆小凤道:“那你便怎么样?”
浪子想着,要是君子敢说他要放弃,那他就要让对方清醒一下,知道自己有多好。
岂料……
花满楼嘴角的笑意更浓了:“那我也只能对他说声抱歉,这个女孩子,是我的。只要不是她说不要我了,谁来抢,我都是不会放手的。”
陆小凤:“……”
嘶——
噫——
他又开始牙疼了。
浪子吸完气,道:“那你还不上去拦着,万一傅兄进一步对她表明心意,枝枝姑娘岂不是为难?”
他们现在隔着好几步的距离,说话又都是在耳边讲,少女是绝对听不清楚的。
花满楼轻笑着摇头:“在这种艰难的时候,多一个人愿意保护她,不是挺好的。”
陆小凤:“……”
他觉得花满楼仿佛背后有一圈皎洁月轮。
“再说了。”君子笃定道,“傅兄对枝枝,绝不是男女之情。”
既然不是,他又何必担心。
“好了。”花满楼按了下如同老父亲一般操心的陆小凤的肩膀,道,“你不必再多说了,少点假想。”
几步距离远处,竹枝枝满怀疑惑地接过面具,重新戴上。
“你可真是奇怪。”少女嘟囔道。
通道倏然起了轻慢的脚步声。
嗒——
嗒——
不紧不慢,仿佛巡视疆土的王。
他们眼神一凛,一个翻身起落,就钻回了小舱房里。
少女还要伸手一摘,将黑夜中彻底遮挡木洞视野的布料拿走。
——这本是为了今夜密谈而做的功课,没想到竟然密谈失败,布料仅仅挡住了浓浓的迷烟。
她将布料塞回袖管里,瞬间就把呼吸调整好,吞吐绵长。
这门特技,乃是她在十几年间和自家母后斗智斗勇里不断修进的功夫。
保管就算是某只有火眼金睛的猴子到来,也扫不出她是在假睡。
轻慢的脚步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
少女听到,对方的手伸向了她旁边的花满楼。
一声轻笑,在花满楼耳边响起。
意味有些不明。
似是嘲弄,似是单纯发笑。
听声音,是那石洞主。
他竟亲自过来。
这是要做什么?
幸好,对方在那边停留的时间并不算长。
不然竹枝枝不敢保证自己会一直忍耐,绝不出手。
只不过。
脚步一转,挪到了她这边来。
一只手,将她面具摘下。
——怎么今晚都和她的面具过不去。
少女在心里腹诽。
随后。
一根温热的手指,落在她的眉心。
在这种突如其来的情况下,不管是谁的额头上,落下一根手指,都是要忍不住反应的。
哪怕是昏睡之中的人。
竹枝枝也很自然地蹙着眉,偏了偏头,像是不满。
石洞主又轻笑了一声。
笑意不明。
似有愉快,似有宠溺,似有恨意。
落空的手指,重新点在少女眉梢处,顺着眉骨画了一圈。
又滑过她小巧挺翘的鼻梁,跳过红唇,点在下巴上。
落在下巴上的手指,久久没有收回去。
少女绵长的呼吸,也没有变。
她在想,这石洞主一定是想要偷偷整个和她一样的易^容^面^具,借她名义去干什么坏事。
——绝对是。
——没跑了。
少女笃定地想道。
竹枝枝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她曾陪自家母上大人,去过一个荒星剿灭祸害城市的异兽。
那异兽有着树一样多的根须,蛇一样滑腻的触手,风一样的奔跑速度,硫酸一样的血液,以及……猎豹一样敏捷的动作。
除非能一举靠近它,将它心脏戳破,不然下场只有一种——死。
可那异兽很特别,它不会攻击死物。
而它判断生物和死物,是根据呼吸波动进行判断的。
只要呼吸不维持在一个频率,稍有快慢,就会被对方发觉,进一步缠上,活活勒死。
那一次,她随行斩获了大批此类异兽。
由始至终,哪怕异兽从她身上爬过,将她当成一块挡路的石头,触手爬满了她的身,她也不曾乱过半分呼吸。
以前不曾,现在更不会。
花满楼的呼吸也没有乱。
他知道,一旦自己的呼吸乱了,反倒是会害惨了别人。
君子是不会让朋友因为自己受伤的。
更何况是心上人。
只不过他暗地里,悄然拉高了警惕。
若是对方有任何异动,他一定率先将对方牵制住。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漫长,且难熬。
黑暗之中,只有大疙瘩发出走路晃动的声响。
咔哒——咔哒——
此外,便只有绵长的呼吸声。
打破局面的,是隔壁某个呼吸不畅快的兄台。
他蓦然拉了个长长的鼻鼾,发出猪叫似的声音,又像是钝了的锯子在割木。
陆小凤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石洞主却像是才回过神来。
“你说你,怎么就喜欢上了一个瞎子……”
飘渺似的叹息声,在丑房子回荡着。
他站直身来,将面具重新扣回少女脸上。
轻慢的脚步再次响起。
嗒——
嗒——
逐渐消失在通道中。
第76章 关外的争夺(15)
黄沙连天。
淡雾起沙丘。
大疙瘩在沙漠上已走了三天。
在这三日里,石洞主再没有其他异动。
大家也已经从一开始的新鲜到疲惫,再到现在的不耐烦。
有不少人嚷嚷着,在这里坐得腿疼屁股疼,想要到沙漠下面走一走。
这一通天真无邪的发言,让竹枝枝大为疑惑。
转念一想。
关外也不只有沙漠地带,有些人对沙漠毫无敬畏之心,似乎也情有可原……吧?
大概。
“我觉得他们有点缺心眼。”少女谨慎地评价道。
这种带着点习惯性的评价,来源于她无数次在陌生地方,需要迅速对周围的环境与人做出判断来,才不至于身陷无可挽救的危险。
石洞主似乎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他只是让大疙瘩停了下来,打开门,让想要下去走走的人下去。
语气和姿态都十分客气,看不出来半分对脑残行为的气恼。
这批人里头,大多数都是执剑带刀的年轻江湖侠客。
那五人下了大疙瘩之后,门就关上了。
咔。
果断又利落的一下短响。
大疙瘩重新启动,慢慢往前走去。
“我们就这样走了?”陆小凤带着点疑惑,从木窗往外看去。
落到沙漠里的年轻侠客,在舒展筋骨。
一副对即将到来的困境毫无所觉的模样。
不用想,那面具下的脸,一定透露着快活。
“你是不是说了句废话?”竹枝枝也转了转自己的脑袋。
没有地方可以伸展筋骨的丑房子,同样令军校生难熬。
“沙漠上气温高,沙子松软,怕是不比在寻常陆地上赶路奔走。”花满楼有些担心道,“我听说沙漠上还常常有大风暴,一场风暴吹过,能将整个人掩埋在沙子里,谁也不知他将会被埋在哪里。”
君子虽然是头一回到沙漠里头,但他对于沙漠的传说听的半点也不少。
沙漠的恐怖,他早已在各种书籍里头和说书人嘴里,窥见过一星半点。
竹枝枝感受着大疙瘩一如既往,半点没减下来的速度,说道:“我看这石洞主,怕是要让这群年轻侠客吃个大苦头了。”
坐在丑房子里面的人,觉得大疙瘩行走缓慢,下到沙漠的侠客,可不这么认为。
不过是一刻钟的时间,大疙瘩就已将他们远远地甩在后头。
再放眼望去,就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黑点。
什么也没带,只带了自己武器的年轻侠客,这下子才算是有点慌。
“怎么办?”他们彼此之间面面相觑。
也有人咬牙道:“我就不信了,什么艰难的地方,我们没去过。难道还会被区区黄沙给弄死不成?”
事实上,还真的会。
这群年轻的侠客,不过徒步了两刻钟,就开始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
沙漠上面的太阳,比任何地方都要猛烈。
他们已感觉自己身上的水汽,全部都要被蒸腾完,下一刻指不定要蒸腾的就是他们的血液。
身上水汽急速流失之后,伴随而来的,除了喉咙干痒,嘴唇干裂之外,还有十分严重的头晕目眩和脱力。
再加上脚下的路实在绵软,迈出一步比上山还要费劲。
可没多久,日光就被遮盖了。
空气当中的热度瞬间散得一干二净,开始变冷。
原本扬起的细细黄沙,也变得浓稠起来。
淡雾成了浓雾。
天地不仅连成了一线,还变得混沌起来,像是盘古开天之前的模样,几乎伸手难见五指。
狂风将沙粒拍打在窗上。
趁机钻进来的沙子,行事蛮横,在丑房子里面乱跑乱跳,刺激得他们眼睛都要睁不开来。
“这沙漠的天,怎么比后娘的脸变得还快?”陆小凤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反手就把木窗给关上了。
“天气怕是要不好了。”竹枝枝的眉头扭在一起。
这样的征兆,像是极端天气即将到来。
“诸位盟友,天色有异变,不久之后恐怕会有一场黑风暴来袭,我们需要马上找到可以驻扎的地方。”
黑风暴?
在沙漠行走过的人,都知道黑风暴的威力,不由得有些惶恐起来。
各个丑房子里面的议论声不停。
竹枝枝的眉头皱在一起。
要是等会儿真有黑风暴到来,他们怎么样不好说,可沙漠里那五个年轻侠客是铁定活不了的。
花满楼首先想到的,也是这件事情。
幸运的是,大疙瘩这时候往回转了。
不幸的是,它虽然往回转,但却不是往后折返,而是向左侧而去。
“诸位盟友不必担心外面盟友的安全,我已派人出去,将刚才在外行走的五位盟友接回来。”
石洞主仿佛能洞悉人心一般,出言安抚。
虽说也没有几个人真正在乎那五个年轻侠客的安危,可石洞主这样行事,总归是给了他们一点安全感。
——不随便抛弃盟友的人,可信度总是要高一点的。
“这黑风暴到底是什么?怎么大家似乎有点……”听了半天隔壁谈话的陆小凤,有些不知应该如何形容他们的情绪。
竹枝枝问道:“你有没有见过龙卷风?”
陆小凤道:“不曾。”
竹枝枝又道:“你有没有见过海啸或台风?”
陆小凤道:“也不曾。”
竹枝枝:“……”
少女嫌弃道:“你怎么见识那么短浅。”
陆小凤:“……”
浪子反驳:“不是我见识短浅,是你见识太多。”
少女勉强接受这理由。
她垂眸,想了想,用科普的语气说道:“黑风暴其实就是沙尘暴和风暴结合起来。狂风将沙漠上面的沙子从根部掀起,形成一堵沙墙;沙墙会随着狂风过处,一路横扫;威力大的时候,可以将一整座城市推倒。”
陆小凤:“!!!”
黑风暴竟如此可怖!!
“若是黑风暴有这样的威力,那我们现在所在的房子,怕也是要保不住的。”花满楼平静的语气之下,多了几分担忧。
“那倒是不一定。”竹枝枝说道,“这丑房子看起来虽然简陋,但是它整体的构造十分适合阻挡类似黑风暴这种极端的风暴天气。”
沙漠化严重的荒星里头,大多数居民的房子都是类似的构造。
好看谈不上,但一定足够坚固。
“枝枝姑娘似乎对这些事情,十分了解?”陆小凤道。
他欲言又止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将这个问题问出口。
若是少女不想回答,便可以不回答。
他绝不再追问。
傅红雪也不由得将视线,挪到少女的面具上。
他也很想知道,对方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情那样熟悉?
是受过这样的苦难么?
“我被丢去沙漠生活过两个月。”竹枝枝倒是觉得,没什么不可说的,“头一天就遇上了黑风暴,差点被沙子活埋,原地就可以立一座山那么高的坟了。”
星际军校生对于生死没有那么大的忌讳,即便敬畏与尊重,那也是放在心里头的。
不过这就导致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显示出几分漠然。
——对自己处境的漠然。
唉。
她一定吃过很多苦。
在场的三个大男人都不由得这么样想,眼里漫上一点心疼。
只不过每个人的心疼不尽相同罢了。
竹枝枝不是一个对情绪特别敏感的人,相反还有点迟钝,她除了感受到她花神对她的心疼以外,别无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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