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娇笑声响起。
轻素清冷的嗓音也响起:“你们只有一盏茶的时间找到我。”
白芝韵瞥见衣袖飘过, 伸腿一绊, 再伸手拦腰, 揽入怀中。
“姑娘可要小心些, 摔坏了,得多少人心疼?”
姑娘娇笑着, 推着她的肩膀跑开了。
姜姜丝毫不急,就像是小顽童玩捉迷藏一样。
左边伸伸手,右边伸伸手,有时候衣袖从她掌心滑过,也不见她去抓。
白徵筠更是气人,竟负着手游走在一群姑娘里头。
轻素气得要把袖子搅烂了。
“这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莫不是个太监才对!”她气愤地想。
轻素抓住一个少女,将她身上的白袍掀了,往白徵筠怀里推去。
白徵筠脚步一偏,那少女就要与他擦肩而过,扑倒在地了。
姜姜却在这个时候张开怀抱,伸手扑过来把人抓住。
“我抓到你啦!”
入手的肌肤滑腻,冰凉。
她们长袍之下,竟是只有无袖的抹胸长裙。
姜姜将厚厚的外衫解了,披到那少女身上。
“秋夜寒凉,可多穿几件衣裳,莫要为了漂亮着凉了,惹人心疼呐。”
轻素沉下脸来。
这三个人莫不是故意的?他们有什么目的?他们压做筹码的可是稀世珍宝,输了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轻素指尖冒出三根寒光闪闪的针。
她一双眼紧紧盯着他们三人。
姜姜和白芝韵像极了欢场老手,反倒是白徵筠像个大姑娘似的矜持。
可无论她怎么看,都瞧不出他们有男扮女装或者女扮男装的迹象,难不成是她看漏眼了?
轻素双眼微眯,盯着白芝韵那火辣辣的身材。
——不可能,一个男人怎么会有那样的身材。
一阵风吹过,窗外“啪”一声打开了,一个白衣的身影钻了进来。
紧随着,一个黑色的身影也钻了进来。
姜姜抓住了一片衣袖,她顺着衣袖握住了一截手腕。
“噫,漂亮姐姐,你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特别啊?”
“我不是漂亮姐姐。”
是男人的声音!
窗户大敞。
明月夜,银光如水泄。
一地微凉。
这声音不仅是个男人的声音,还是一个很熟悉的男人的声音。
事情不过发生在瞬间。
轻素那一声“你是谁”的厉喝还没有出口,一柄剑就横在她的脖颈上。
姜姜扯下了蒙在眼睛上的纱巾。
苍白的脸,黝黑的眼,凌乱的发。
——是傅红雪。
少女张大了嘴,放开了手,后退半步,把自己的嘴巴合上。
“你怎么在这里?”
傅红雪道:“追刺客。”
“刺客?”
傅红雪抬手指向挟持轻素的白衣人。
“你是谁?”轻素终于说出了口,却因着性命还在别人手上,多了几分脆弱的倔强。
白徵筠和白芝韵早就松开了蒙眼纱巾,封住了白衣人的去路,那些白衣少女,也全尖叫着夺门而出。
姜姜微微讶异:“怎么回事?”
傅红雪只说了三个字:“不知道。”
姜姜又把目光放回到那白衣人身上。
他那一身白衣早已经脏污不堪,像是在泥地里打了一趟滚,狼狈得不行。
纱巾将他的脸遮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沾了沙尘的眉眼。
白衣人沉声道:“让开,否则我就杀了她。”
白徵筠又展开了他的扇子,微微笑道:“你杀吧,横竖这位姑娘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你刺杀的这一位就不一样了,他可是在下的弟弟……啊不,妹夫。唔,也不是,表弟吧。”
白衣人:“……”
姜姜:“……”
轻素的脸怕不是要扭曲了。
白芝韵道:“你下次胡说八道的时候,可以先把逻辑捋一下吗?”
白徵筠道:“我尽量。”
白衣人:“……”
简直嚣张得令人发指。
白衣人冷笑道:“早几日听闻沙城里出现了一位白云公子,慷慨仗义,今日一见,不过如此。”
白徵筠微笑道:“传闻多有夸张,不可轻信。”
这简直令人无法接话。
——因为白衣人并不是真的想要杀死轻素。
他们既然已经看出来了,又怎么会让自己受制于人呢?
但坏人也并不全是笨蛋,他们能够看出来的事情,他虽在慌张之下失了主意,也很快能够反应回来。
“哦?”白衣人手上的剑往轻素喉间肌肤逼近了几分,已经割出来一条血线,而且剑还在继续逼近。
饶是轻素再怎么清高冰冷,站在身亡一侧,也免不了发起抖来。
“慢着。”白徵筠叹了一口气,“虽然这位姑娘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人命关天,我们又怎么忍心让这位姑娘平白无故就死去呢?”
白衣人道:“那还请几位让出一条道来,等我离开了,自然会放了这位姑娘。”
白徵筠展扇,侧身让路,笑道:“请。”
白芝韵也往后退去。
白衣人看向傅红雪和姜姜这边。
傅红雪握刀的手紧了紧,腮边抽动了一下。
白徵筠道:“我和芝芝可以给阁下让道,但是这位兄弟要如何,就不是我们可以说了算的。”
白衣人冷冷道:“你不是说他是你表弟吗?”
白徵筠眼也不眨地道:“亲妹妹都不一定会听兄长的话,何况只是表弟。”
姜姜朝他翻了一个没好气的白眼。
傅红雪道:“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可以不杀你。”
白衣人道:“你若杀我,我便杀了她。”
傅红雪看都没看轻素一眼:“与我何干?”
第82章 9.邀请
轻素这次却是气得发起抖来。
她从来都没有被人这么样轻视过。
从来都没有。
白衣人哈哈笑道:“都说傅红雪冷血无情, 果然不假。”
这话姜姜就没法忍了:“你一个挟持无辜的人,说反抗者冷血无情?看来无耻的人,往往都要比善良的人更加自我感觉良好。”
傅红雪的目光, 落到了少女白皙圆润的侧脸上,微微波动。
白衣人冷眼扫过姜姜。
姜姜继续道:“再说了,就算我们放过你,你问过门口的人同意吗?”
门口的人自然指的是这欢场里面的打手,他们早在事情发生的瞬间就到来了。
白衣人道:“这些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姜姜忽然道:“时间差不多了。”
白衣人的脸色忽然之间也变了, 变得铁青。
他发现自己的手臂变成了一块石头, 竟连动弹都动弹不得了。不仅他的手,他的脖子, 他的脚, 他所要使唤的身体的每一个部分, 好像都变成了一块石头,僵硬极了。
白衣人脸上不禁冒出了冷汗。
轻素脸上也冒出了冷汗。
因为她发现自己也动弹不得了!
白徵筠却好像早已料到了这件事情的发生。
他将骨扇重新合上,慢慢地推开了横在轻素脖子上的长剑。
白衣人瞪着他的扇子, 目光里的火已经把扇子焚成了灰烬。
白徵筠还在慢慢地推开那把剑, 慢慢地掰开白衣人的手指, 将长剑拿走,抛到了一边,又唰地展开骨扇, 慢慢地摇着。
头上三尺的地方忽然炸开了一朵粉色的花。
淡淡的烟雾和水晶般的花瓣飘飘落下, 像是幻梦一样。
白衣人只觉身体一软, 人就倒下了, 意识也慢慢关闭了感应。
昏迷之前, 他眼中的白徵筠还在慢慢地摇着扇子。
带他们上楼的中年男子领着蓝衣人一拥而上。
中年男子似乎格外紧张轻素。
他一进来,就直奔轻素, 将人抱在怀里,检视了一番,才抬头看向白徵筠:“白公子……”
他目光当中的祈求,无论是谁,都看得清楚明白。
白徵筠却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
白徵筠道:“前辈不必紧张,只是这暗器并非在下所发,解药并不在我这里。”
中年男子错愕道:“敢问是哪位少年英雄的手笔?”
姜姜举手道:“不好意思,区区在下,无名之辈,算不得什么少年英雄。”
中年男子更加错愕了。
姜姜将解药抛到中年男子的手上。
中年男子再顾不得别的了,嗅了一鼻子之后,就把解药喂到了轻素口中。
片刻,轻素就醒了。
这少女也是要强,一醒来就挣扎着要站起,挺直腰背,半点软弱也不愿意露出来。
中年男子等轻素一醒,整个人仿佛都变了。
变得恭敬、畏惧。
轻素轻咬着嘴唇,苍白着脸道:“我输了。”
她竟也会认输?
白徵筠摇了摇头,将那拳头大小的珠子放到轻素手上:“那白衣人进来的时候,时间岂非已经快要过去了,可我们三个都还没有找到姑娘,所以是我们输了。”
轻素的眼神似乎变了,变得柔和了。
“你……”
白徵筠不等她说完,就截断道:“夜已深,秋风亦寒凉,轻素姑娘受惊了,需要好好休息,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也不等她再说别的,白徵筠转身出去。
一屋子人,瞬间就散得七七八八了。
中年男子也恭敬退下,替轻素把门合起来。
轻素捧着那颗珠子,垂眸。
不知她在想什么。
或许明月知道。
但是明月并不声张。
明月只是静悄悄地挂在天边,替姜姜他们照亮了脚下小径。
明月映照着青石板。
青石板也映照着明月。
他们一路走到了白徵筠租住的院子。
这院子比起姜姜租住的院子可要气派得多,房间就有八间,花园不仅雅静,还很大,大得自带小桥流水,小亭秋千架。
更重要的是,这里的浴池不露天,更不是死水,而是自然活水。
姜姜拉着白芝韵,哇哇赞叹:“这难道就是金钱的魅力?”
傅红雪竟也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不曾离去。
白徵筠走在他旁边,一直在搭话。
傅红雪虽然没什么不可对人说的,但也未免暗暗觉得此人实在聒噪。
——也许这人果真和竹姜姜是亲兄妹。
傅红雪忽然有了一个这样的想法。
白芝韵提出建议:“你不如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
姜姜满口答应:“好呀,好呀。”
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轻咳一声,说道:“但是……”她眼睛扫过白徵筠,“不太好吧?会不会太影响你们了?”
白徵筠悠然道:“这院子足够大,你住对门的房间去,就算你半夜唱歌,也没什么大碍的。”话音一转,他又道,“哪怕傅兄也一道住进来,也是无碍的。”
这便是邀请的意思了。
傅红雪停住了脚步,抬眼看白徵筠。
他愿意停住脚步,恰恰说明了他在认真地听白徵筠讲话。
傅红雪开口道:“为什么?”
——他们素不相识,为什么邀请他来住?
——难不成这人真的钱多了,没地方花,总要挥霍出去,心里才舒服?
白徵筠一笑:“因为傅兄和我一样,都想知道这‘欢场’的秘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强强联手?”
傅红雪发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姜姜也咂摸出了一点味道来了。
白徵筠毫不惊慌,继续道:“我知道傅兄喜欢一个人行动,但是这件事情绝不是一个人就可以办到的。相信这一点,傅兄比我更明白。”他笑了笑,好像掐住了蛇的七寸一样,志在必得道,“何况万马堂的事情过后,傅兄目前还并不想在江湖中露面成名。”
一个要想不露面成名,就决不能独自来干一件大事。
傅红雪盯了他半晌,道:“好。”
白徵筠露出笑容来。
再看那两位少女,已经雀跃地退房去了。
退房后,姜姜却把一千两银子放到了他手上。
白徵筠哭笑不得:“你这是做什么?”
姜姜理所当然道:“付房费!”
白徵筠推回去:“不用了。”
姜姜也推回去,瞪眼道:“那怎么行,收下。”
傅红雪也掏出三十两银子,这是他现在所有的银子了,他推了过去。
“银子不够,以后再还你。”
白徵筠有些好笑地收下了他们的银子,因为他知道,再推辞下去,这两个顽石一样的人还是会执意如此。
白徵筠展扇道:“你们可知,我和芝芝为何非要邀请你们住在这里不可?”
第83章 10.弯弓错
明月高挂, 挂在窗边。
窗边有幽兰,月下有桂花。
还有一桌温酒。
明月就落在酒盏里。
白徵筠提出的问题,姜姜并不想回答, 大多数人要是不想回答一个问题,要么沉默,要么把问题抛回去。
姜姜就是那大多数人:“为什么?”
“因为一个两个人,绝对没办法把这个地方的秘密揭开。”
这话,白徵筠刚才已经说过了, 姜姜没有插嘴。
傅红雪更加不会插嘴。
“但是我又很想把这里的秘密揭开, 那就只能多找几个人联盟了,二位是最好不过的选择。既然联盟, 当然要找一个地方互相商议才方便, 有什么能比我们直接住到一个小院里来还要方便的呢?”
傅红雪并不相信这个理由, 这样的理由在他看来实在太过牵强了。只是他必须要揭开这里的秘密,又不想要让人知道他参与了这件事情,就只能和别人搭档了。
这几个搭档看起来还算不错, 比多数人要不错。
这就已经足够了。
其他的事情, 傅红雪并不想知道, 所以他并没有多嘴。
姜姜虽然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基于上一次的好印象,她并不觉得白徵筠和白芝韵会有什么坏心眼, 所以她也没有多嘴。
白徵筠好像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话锋一转, 提到了刚才的事情:“你们可知, 方才那中年汉子, 是个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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