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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的石壁坑坑洼洼，布满了开采过后的痕迹，顶部布设了木质结构作为支撑，部分转角处挂着几盏煤油灯，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上面已然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看便是许久都没人用过了。
作为洛德曾经最大的金矿产出地，洞内原本的通道可谓是十分宽敞的，然而如今两侧已被废弃的矿车轨道、破旧的手推车以及各式各样散落一地的金属工具所堆满，通道空间的成比缩减，能供人通过的地方属实不容乐观。
瑞芙和圣蒂娅歌便是在这样复杂的路况中摸索前进的。
一开始还算顺利，临近洞口可以借助一点外界的光，然而随着两人深入矿洞，不仅四周的温度逐渐变低，就连光线也是越发昏暗起来，纵使两人视力良好，如今也无法将连前路看清。
瑞芙从兜中掏出了之前准备的火折子，刚将其点燃，耳朵便忽的一动，手中正想继续的动作立刻停了下来。
她将圣蒂娅歌拉到身前，压低声音道：“你听——”
圣蒂娅歌闻声立刻竖起了耳朵，和瑞芙同时屏住了呼吸，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听觉上。
远方，隐隐传来一阵交谈声。
“二叔，这矿洞不是被封了很久吗？你确定......这里面真的还有金子吗？”
“嗯，当年事发突然，但其实......”
“其实什么？”
“算了......总之我前些日子偷偷来勘察过，确实在此处发现了一些残留的金子，臭小子你快别问了，赶紧去把镐子拿过来！”
“哦......”
两人的对话声断断续续的，瑞芙和圣蒂娅歌刚想凑近一些，听听他们在说什么，耳边却突然传来了一阵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刚刚对话的两人中较年轻的那位少年正提着煤油灯朝她们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
见状，瑞芙眸光一凛，特意将手中的火折子吹息，拉着圣蒂娅歌蹲到了一旁废旧的木箱后面，二人屏息凝神，将自己的身形与黑暗融为一体，尽力把存在感降到最低，只露出两双眼睛，透过箱子的缝隙注视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煤油灯的火光不算太亮，依稀可见少年的大致动作，他俯身在地上的布袋中翻翻找找，最终拿出了两把看上去有些陈旧的镐子，用抚掉上面的灰尘后不免被呛的咳嗽了两声。
紧接着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少年将布袋整理好又放回了角落中去吧。
直至脚步声渐行渐远，瑞芙和圣蒂娅歌这才从躲藏的箱子后面探出身来。
瑞芙低下头，凑到圣蒂娅歌耳边轻声道：“矿洞地形复杂，这二人身份不明，却好似对这十分熟悉的样子，我们不要贸然行动，先跟在他们后面看看吧。”
圣蒂娅歌朝她比了个OK的手势。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便猫着腰往那两人所在的地方悄悄靠近了几分。
对话声仍在继续——
“二叔，我们这样做......真的好吗？”
“唉，若不是生活所迫，谁愿意做这样不光彩的事？”
“那年宣布封矿之后，咱们镇多少人为此丢掉了工作？又有多少人被迫搬离生活了这么久的家乡？”
“如今这么多年过去，经济是一年不如一年，工作难找，咱们家的情况也是越发糟糕起来，你也知道的。”
“你奶奶久病在床，你二婶身子向来不好，眼下家中只有你我二人可以出来，可是奈何形式却......不多说了，快点干活吧。”
“嗯。”
紧接着便是一阵金属与石块碰撞的敲击声。
他们将煤油灯放到地上，火光闪烁，洞内的石壁上映出了两人挥舞镐子的身影。
看来，她和瑞芙之前的猜测没错，这两人确实是来偷金子的。
借着微弱的灯光，圣蒂娅歌下意识地朝身旁之人望去，光影交织下，瑞芙的侧脸忽明忽暗，唇瓣抿成一条薄薄的细线，身体绷紧，神情极度认真，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此时她们的位置微妙，与那两人相隔一个转角的距离，可以通过墙上映出的影子看到他们的动向，却不会被那两人注意到，姑且算是安全。
第42章
似是注意到了瑞芙神色的怔然，圣蒂娅歌轻轻拽了拽她袖子，小声关心道：“你怎么了？”
经她这一唤，瑞芙这才从刚刚的沉思中抽离出来，微微垂眸，叹了口气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她看了一眼墙上映出的那两个挥汗如雨的身影，喉间一紧，似是有些犹豫之色。
圣蒂娅歌盯着瑞芙瞧了一会，又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在看到那两人一阵劳作后如获至宝般地捡起地上掉落的金子碎屑后，突然就明白了她的欲言又止。
“你好像......没那么生气了？”圣蒂娅歌戳了戳瑞芙的胳膊，凑到她耳边歪头问道。
少女呼出的热气弄得瑞芙耳朵一痒，让她有些不自然地别过了视线，如实地解释道：“一开始发现有人私闯矿洞盗金子时我确实很生气，私自开采国家矿脉可是重罪，若是将其上报，他们必然会被抓入大牢。可是......在听到了他们的境遇后，我却无法说服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
“圣蒂娅歌。”瑞芙把头转了过来，认真地看着面前之人，眼中带着些许迷茫之色，忍不住轻声问道：“我原本以为，规则与制度的存在，是人无论如何都要遵守的，因为它象征着约束与公平。”
“可是，现在就连我自己都开始动摇了。”
“我......”
“瑞芙。”圣蒂娅歌听出了瑞芙话中的为难，在她手背上安抚似地轻拍了几下，面容沉静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们不是机器，无法抛弃内心真实的感受，永远在执行冷冰冰的程序。”
“规则的存在固然需要捍卫，但在某些时刻，情感就是会无限地超越理智，控制我们做出基于本能的选择。”
“所以，不管如何选择，请听从你的本心。”
此话一出，好似一阵清风抚过心湖，荡漾起一圈圈涟漪，让她不由得冷静下来，轻轻阖眸，开始细细品味圣蒂娅歌这句话带给她的意义。
一时间，脑海中闪过了许多人的脸，无论是女扮男装去追逐梦想的妹妹，还是萍水相逢却愿意帮助她们二人的演员姐妹，亦或者是那天晚上看着她认真道出那句话的艾利克......
如果他们每一个人都只是按照规矩办事，那么这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瑞芙紧绷的内心忽然松动了几分。
其实......没有必要纠结的。
因为仔细想来，所谓的规则，早在很久之前，便已经被“她”打破了。
如果他没有答应妹妹的请求、没有男扮女装来到蒙特、没有以公主的身份结识圣蒂娅歌、没有掩盖身份偷偷溜入洛德的矿洞......
可是，没有如果。
所以......大家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为了“必须得”而努力，又为了“不得不”而奔波。
想到这里，瑞芙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蝶翼般的睫毛微微抖动，再度睁眼时，眼底已然恢复了一片清明。
见她好似做出了选择，圣蒂娅歌眨眨眼，适时地开口问道：“所以，你的决定是？”
瑞芙朝她笑笑，终是摇了摇头：“今日之事，我不打算揭发他们了。”
“不过，前提是他们要懂得适可而止。”
“倘若日后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会按照规定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
听后，圣蒂娅歌欣慰地点了点头，勾勾瑞芙的手指，意思是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
眼见氛围变得严肃了许多，圣蒂娅歌笑着打趣道：“好啦好啦，先别管罪不罪的了，真要论起来，咱俩又何尝不是犯了私闯封禁之罪呢？还是仔细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你说的对。
瑞芙被她口中陈述的事实真实到了，一时郁闷，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见她表情沮丧，一副难以接受现状的样子，圣蒂娅歌忍不住偷笑了一声。
短暂的插曲过后，两人再度安静了下来，继续躲在暗处观察着前方二人的动向。
金属敲击的声音渐渐停了下来。
身着粗布麻衣的男人放下手中的镐子，借着发黄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把地上的碎金子捡起来搂进了怀中，用打了补丁的衣摆将其兜住，对一旁的少年招呼道：“跟我来，我知道一处地方还有一点金子，等拿完那些，我们就出去吧。”
少年点点头，学着男人的样子把碎金包了起来，脚步匆匆地跟在他身后往矿洞深处走去。
仅有的光线渐渐消失，矿洞内再次恢复了一片漆黑。
“他们走了。”圣蒂娅歌揉了揉发麻的腿，对身旁之人询问道：“我们跟上去吧？”
“好。” 瑞芙将火折子点燃，与圣蒂娅歌一同起身，朝着那叔侄二人消失的地方悄悄摸摸地跟了上去。
她们跟着前面之人的脚步一路向前，逐渐进入到了矿洞内部更深的地方。
这里的道路比起洞口处那部分要拓宽了许多，且不再被各种杂物所堆叠，四周的石壁也开始变得湿漉漉的，透过缝隙渗出细密的小水珠，就连空气中的温度都明显降低了许多。
黑暗而空旷的环境下，鞋面与碎石摩擦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正因如此，圣蒂娅歌和瑞芙每一步都走的小心翼翼，始终与那二人保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正在走路的少年突然停下了脚步，惊得两人连忙往旁边的暗处躲去，用那凸起的石柱堪堪遮掩住身形。
举着煤油灯的少年不知是被什么所吸引，眼睛微微眯起，竟是偏离了原本的路线，鬼使神差般地向另一个方向走了过去。
他手中的灯火摇曳了几下，伴随着主人举起的手，将如今所处的空间缓缓照亮——
面前一张简陋的木制桌子，其上散落着几只炭笔、生锈的量尺、以及几张孤零零的图纸，皆是覆上了一层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拿起过了。
角落处堆着一些存放物品的箱子，里面有类似锤子、镐子的工具，还有部分未用完的绳索和挂钩等杂物。
这里的地面虽然杂乱但却十分平整，墙上更是贴满了各种地形图和数据统计表，显然是曾经被矿工们用于测量计算的地方。
少年的目光一一扫过这方不大不小的空间，煤油灯昏黄的光晕在他脸上映出温暖的色调，与周围冰冷的旧物形成鲜明的对比。
目光无意间瞄到了掉落在地上的一本笔记，与其他散落在地的资料风格不同，它的封面空空荡荡，竟是没有标记任何字样，引得少年不由得好奇地上前几步，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随手翻了几页，少年眸中闪过了一丝惊讶，这竟然是一本日记！
借着煤油灯的光亮，他开始细细地阅读着其上的内容。
【xx年xx月10日】
今日勘测结果已出，前方百米内主要物质成分是石英矿质和硫化矿质。
两种皆是常与金矿共生的矿物，这与之前的预测结果一致。
基本证实了即将开发的新区域内依旧存在大量的金矿资源，我已经通知了鼹鼠一小队，让他们提前做好爆破的准备工作。
【xx年xx月12日】
今日前线的工人们传来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说是遇到了更多的断层和褶皱构造，岩石的纹理和颜色也发生了部分改变。
这让我深感意外，因为我知道这个发现很有可能意味着该地区曾经历了比我们预计中还要复杂的地质运动。
保险起见，我准备明日和杰森队长一同去看看。
【xx年xx月13日】
在工人们的指引下，我和杰森队长来到了正在开采的新区域。
与昨日得到的消息差不多，我们注意到更多的方解石、白云石等碳酸盐矿物开始出现在岩层中，四周岩壁的颜色比外界深了许多，夹层的质地好似真的发生了改变。
这种情况不常见，我需要查阅资料确认一下，倘若新区域的岩石组成不再是之前那般坚硬的花岗岩，而是变成了较薄较软的云岩......原本计划中的爆破行动将不可继续进行！基于工人们的安全考虑，我准备向杰森队长请求让前线暂时停止作业，在得出最终结论前，不要贸然行动徒增风险。
【xx年xx月14日】
杰森他以耽误开采进度为由，拒绝了我的请求。
没有办法，我只能加快自己研究的速度，并且祈祷着结果不是我想象中的那样！
【xx年xx月16日】
错了，一切都错了！
那不是xxx，而是xxx，我要阻止他们！ ！ ！
......
许是时间久远的缘故，最后的字迹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少年困惑地挠了挠头，不由得又往后翻了几页，然而入目却是一片又一片的空白。
日记定格在16日这关键的一天后，便戛然而止了。
“什么啊......”
少年翻回日记的最后一页，眯起眼睛，努力地想要辨认其上模糊的信息，然而还没等他看清那片晕开了的自己，脑袋便被人重重地锤了一下。
“哎呦！”
少年吃痛，下意识用手护住头部，委屈地转身，当即便看到了一张男人愤怒的脸。
第43章
“臭小子，不是让你跟紧我吗？！怎么我一个转头的功夫你就跑没影了！”
男人气的吹胡子瞪眼，伸手又给了少年脑门两个暴栗。
“二叔，别打了——”少年狼狈地躲闪着，慌忙认错道：“我知道错了......”
见他低头站好，瘪起嘴乖乖就范的样子，男人心中的愤怒消散了大半，深吸一口气，声音有所缓和地道：“快点跟上来吧，挖完最后的这一点咱们就能走了。”
“夜长梦多，万一不小心被人发现了，那咱爷俩就彻底完了！”
说到最后，男人眉心皱起，推搡着少年便要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少年顺从地往前走了两步，然而在悄悄瞄了一眼自家二叔渐渐恢复平静的侧脸后，实在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举起手中的东西分享道：“二叔，我刚刚捡到了这个。”
他将那本日记拿到男人面前晃了晃。
“这是一本日记，上面记载了矿洞勘探的每日进度。”
“而最后一页上，好像说到，矿洞计划开发的新区域出了一些问题。”
“但是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那行的字迹已经模糊了，我看不清。”
“二叔，你不是曾经在这个矿洞任过职吗......”
“你知道，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此话一出，男人身体一僵，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来，并缓缓地转头看向了少年。
那眉头紧锁、一脸严肃的样子，看得少年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抱紧了头部，生怕下一秒又要被暴栗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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