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发现手心里都是汗。
她顿时愣住。她为何——
“卑职幸不辱命。”裴烈的声音在光屏内外同时响起。
同时响起的,还有秦正暄的欢呼声。
秦徽若的注意力顿时被拽回来。
昭明帝的语气很是惊喜:“没想到你果真有这般实力!!好,好,赏,大大地赏!”然后再看神色有些沮丧和不敢置信的四人,“你们也很不错,都是朕的良才!都有赏!”
几人忙拱手:“谢主隆恩。”
赛事至今,算是圆满结束。昭明帝便让其他人各归各位,只留下诸皇子护卫。
当然,夺冠的裴烈还站在那儿。
昭明帝如今再看裴烈,只觉他处处顺眼:“你叫什么名字?”方才他不喜此人的嚣张便没有问,不曾想,此人果真有嚣张的本钱。
裴烈恭敬答话:“禀皇上,卑职姓裴名烈,‘城上著裴亭,亭下临湘水’的裴,‘冬日烈烈,飘风发发’的烈。”
昭明帝诧异:“你还识文?”顿了顿,想起方才的话,“朕忘了,方才便听说你是秀才了。”
不等裴烈答话,太后先笑了:“可不是,要不是听他口气贼大,一副允文允武的嚣张模样,这场赛事还比不起来呢。”
昭明帝这回有耐心多了:“哪年的秀才?”
裴烈:“禀皇上,卑职是昭明十三年的生员。”
昭明帝不解:“那为何弃文从武?”
裴烈只得又将缘由说了一遍。
昭明帝点头:“年纪轻轻,能奉养寡母幼妹,孝义两全,很不错。”他想了想,问,“往后可还有科举的打算?”
裴烈:“不敢欺瞒皇上,卑职在念书上其实没有太大天赋,能得秀才功名已是万幸,再往后势必困难重重……咳,卑职觉得,卑职比较适合习武。”
昭明帝想到他单挑四名高手,哑然。
秦正暄却跳出来:“才不是,裴烈好厉害的。裴烈给儿臣讲解策论文章的时候,比先生们讲得还好。”
秦徽若微微有些诧异。她竟不知道此事。
昭明帝也很诧异:“此话当真?”继而皱眉,“他身为护卫,为何会给你讲解策论文章?”
?秦徽若闻言一咯噔。这可是她的主意啊。
她正要起身解释,就听端妃语带歉意道:“皇上,是臣妾的主意。臣妾想着,他们既然要跟在阿暄身边,不求文武双全,起码要粗通文墨、略知书史。加上平日里阿暄往日有些惫懒,索性就让他们陪着习字念书,也算是个监督了。”
昭明帝:“……合着这么久你还没找到伴读?”
端妃有些尴尬:“这段时日一直忙着……”
不过是个托词,昭明帝皱了皱眉,没有细问,扭头看裴烈:“既然阿暄如此赞扬,那朕来考考你。”
裴烈:“……”不是,他真的只是半桶水。
但面前是皇帝,他没法,只能绷紧神经,准备答题。
不光他紧张,下首坐着的秦徽若也很紧张。她向来觉得裴烈是个莽夫流氓,连那手字都只是勉强见人,如何经得起考。万一他得了父皇厌弃——
未等她想明白,昭明帝已然开口:“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如何解?”[注①]
裴烈暗松了口气。幸好,原身底子仍在,加上这段时日他又恶补了一番,听题没有困难。
这段话,是鲁哀公跟有若的对话,讨论年成歉收,国家备用不足,该如何征税的问题。
裴烈思考片刻,按照以前写议论文的方式,论点、论据、论证一通扯,从孔孟“仁政”到“民富国强”,好歹是把这题给解了。
秦徽若微微松口气。看来这厮还是有点墨水,能应付过去便行。
那厢,昭明帝再次开口:“有征?战,道存制御之机。恶杀好生……”
裴烈:……还来啊。
没法,只得绞尽脑汁答题。
昭明帝接连问了数道题,涉及民生、军事、外交、经济、法律,直把裴烈问得冷汗直流,才罢休。
昭明帝却欣喜非常:“虽话语直白,却一语中的。好,好,好!你既有如此大才,合该继续参加科考——”看到他那身侍卫服饰,顿了顿,扶额,“瞧朕这脑子。”他放下手,又问,“你当真要弃文从武?”
裴烈拱手:“卑职不过是看的杂书多,取了巧,论文思才学,确实难登大雅之堂。”他轻咳一声,“卑职认为,卑职的天赋还是偏向武学。”
可不是偏武艺,羽林卫的比试才刚刚结束,他不光夺了冠,还一挑四呢。
昭明帝:“……”
太后见他哑然,打趣裴烈道:“如此说来,你也确实称得上允文允武了,给阿暄当护卫陪读,倒是有点小材大用了。”
秦徽若一惊,捏紧袖口,生怕裴烈说错话。
好在裴烈也不傻,拱手道:“能为四殿下效劳,乃卑职之幸。”
太后摆手:“这句话,你确实当得。”
裴烈呐呐。
昭明帝敲着小几,慢慢道:“你有这般才能,让你在宫里呆着,确实浪费。”他环视诸位皇子一圈,在老三、老四之间停驻片刻——
“老四听令。”
站在边上的秦正暄愣住。
秦徽若忙推了他一把。
秦正暄连忙上前两步,跪下:“儿臣在。”
“你年龄虽小,但,世间万般皆学问,无需拘于文字……朕现在封你为西北巡检使,三日后前往荆州彻查私造官银一事。”
端妃瞬间坐直,惊喜交集地看向秦正暄。
对面原本事不关己坐着的老三秦正旸神色大变,扭头看向上座的宁嫔,后者捏紧帕子,察觉他的视线,朝他摇了摇头。
秦正暄却已然愣住。
昭明帝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秦正暄瞬间回神,惊喜行礼:“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
昭明帝神色稍缓,转向裴烈:“老四年纪尚小,许多事情都没有经验。朕现在封你为武骑尉,辅佐西北巡检使办差。”
武骑尉不过从六品,但辅佐巡检使,还是十二岁稚龄的皇子巡检使……这相当于说私造官银之事,主要是交给裴烈,秦正暄只是顶着个身份去学习,省得地方官员不配合。
裴烈瞬间想明白这点,当即跪下叩首:“卑职定不负皇上所托。”
很好,不枉他冒险嚣张一挑四,终于升职了。
旁观的秦徽若愣愣然。阿暄才十二岁。
上一世,今年冬就会遇险丢命。如今却要领差出京——不,应当说,是跟着裴烈出京办差……
一个年幼,一个看着就不靠谱,可行吗?
再看喜不自禁的秦正暄和状似沉稳、实则在评论区浪得飞起的裴烈,她深深地忧虑了。
作者有话说:
注①: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第065章
不管旁人如何作想, 此事已是板上钉钉。
昭明帝并太后先行离开,德妃、宁嫔凑过来酸了几句, 端妃不痛不痒, 笑眯眯地打了几句机锋。其他妃嫔份位太低,都只羡慕地看着。
好不容易把这些妃嫔、皇子送走,端妃喜上眉梢地拉过秦正暄一顿揉搓:“哎哟, 我们家阿暄也长大了,开始领差办事了啊。”
秦正暄拼命挣扎:“母妃放开我!”
端妃好笑, 又搓了两下才松开他, 语气还带着几分遗憾:“果真是长大了, 都不要母妃抱了。”
秦正暄跑开几步,老气横秋道:“男女授受不亲,儿子已经长大领差事了, 往后可不要再如此。”
端妃忍俊:“好好好, 往后母妃注意点。”
秦正暄这才点头:“很该如此——嗷。”
秦徽若收回敲他脑袋的手, 微微蹙眉:“怎么说话的?即便你现在五十了, 母妃也是你的母妃, 古人尚且彩衣娱亲,你是哪个牌子上的人物,母妃还要注意你的规矩?”
嗓音软软糯糯,说话也是温温柔柔,即便是教训之语,也让人如沐春风——反正裴烈是听得如沐春风的,只觉这小姑娘哪哪哪都好, 合该是个公主, 尊享富贵荣华。
那厢, 挨了揍的秦正暄却不作此想, 他甚至还抱怨:“姐姐你打人愈发用力了。”
秦徽若瞪他。
秦正暄连忙改口:“姐姐教训的是。”
端妃莞尔:“好了,若儿别训他了,这可是正儿八经领了皇差的巡检使大人呢。”
秦正暄挺起胸膛:“就是。”
秦徽若:“……”话既然说到这里,她干脆直说,“母妃,阿暄连刑律都没看过,怎么当巡检使?这出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端妃唬了一跳,急忙看左右,发现其他人都已离开,只留下几人近身伺候的,哦,还有阿暄的四名护卫。
她微松了口气,然后才嗔道:“可不要乱说话,你父皇方才说了,阿暄这趟出去,就是学习。”
“可是……”
端妃摆摆手,转看向裴烈:“裴大人。”
“卑职在。”裴烈恭敬拱手。
“荆州距离京城数百里,阿暄年纪小,又从未出过远门,此番出行,要劳烦大人多加照顾了。”
裴烈:“娘娘放心,卑职定不负所托。”
秦徽若看了他一眼,朝端妃道:“母妃放心,阿暄再怎么说也是皇子,下人不会饿着他的。”她微微皱眉,“我比较担心这件差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个情况……”
端妃不以为意:“不是有裴大人在嘛,再不济,还有地方官员呢。”
秦徽若:“私造官银不是小事,特特去荆州查,恐怕地方官员都不太干净……阿暄这次出行恐会有危险。”
端妃唬了一跳:“不过是查个案子,怎么会有危险呢?”
秦徽若摇头:“不好说,就怕狗急跳墙。”
秦正暄挺直腰杆:“我不怕!这些地方官要是有问题,我定将他们抓拿归案!”
裴烈偷瞄了眼那俏生生站立的小姑娘,想了想,低声道:“娘娘、公主大可放心,此次案件,恐是与大殿下有关,皇上封四殿下为巡检使,应当只是为了震慑部分官员。”防止他们包庇大皇子,让案件含糊结案。
在场都是聪明人,自然都领悟他未竟之语。
端妃吓了一跳:“什么?老大竟然——”她急急住口。虽说几名侍卫都是
秦徽若却若有所思。这么说,那天夜里的火,是烧到大哥身上了?怪道隔天就被父皇训斥,理由却含含糊糊的。
“你怎么知道的?”秦正暄倒是好奇地看着裴烈。
裴烈拱手:“禀殿下,卑职前几日休沐的时候,恰好遇到这件事。”羽林卫那群老大哥都能猜到一二,他说出来并不打眼。
秦正暄好奇:“什么事?”
裴烈便简单叙述了下那夜火灾之事。
那事不关己的态度、捕风抓影般的言辞,让秦徽若侧目。
虚伪!她暗忖道。真是一身的臭毛病。
那厢,裴烈也飞快说完了,当然,遮遮掩掩地说,并没有直指大皇子。
端妃神色已然严肃。她看看高显诸人,道:“捕风抓影的事便不要再提,私造官银不是小事,只怕有些人会狗急跳墙……接下来一段时日要辛苦诸位大人了。”她转头吩咐,“给几位大人备份盘缠。”
裴烈愣了下。还有路费拿?
端妃又道:“此去荆州,几位大人只管专心正事,余下小事,我会让人安排好。”
裴烈。旅途吃住也包了?
端妃:“只望几位大人此行马到功成、奏凯而还!”
这是表示话题结束了。
裴烈知趣,拱手道:“承娘娘吉言。”
高显几人也一并行礼:“承娘娘吉言。”
果然,端妃接着道:“这一次出行,不知要耽误几何,这两日大家且回去与家人好好聚聚。”
几人自然无有不从。
待远离了几位贵人,高显握拳敲了下裴烈肩膀。
“你小子……”
裴烈有点心虚。
另两位哥们也涌过来,冲他脑袋一顿薅。
“平日竟然隐藏实力!”
“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裴烈眨眨眼,笑了:“这不是得谦虚吗?”
“放屁!”
“去你的谦虚!”
一通笑闹,几人才放过裴烈。
裴烈看着几位大哥,想了想,压低声音道:“四殿下年岁见涨,以后办差的机会多了去,几位大哥好好跟着四殿下,往后必定飞黄腾达——”
一大哥摆手:“想啥呢,跟着四殿下已经让多少人羡慕了,好好干,往后肯定差不了。”他斜睨裴烈,“你这种才是意外。”
裴烈:“……”
高显拍拍他肩膀:“放心,我们心里有数,你好好干你的武骑尉。”
“别忘了以后好好提携我们。”
“去去去,小小武骑尉能提携什么,还不如老高的二等侍卫衔!”
“也是,算了算了,我们等四殿下提携吧。”
“就是。”
裴烈:“……”
他们四人,高显是四品的二等侍卫,两位大哥是五品的三等侍卫,只有他是未入品级。这么算起来,区区一个七品武骑尉确实不算什么……胜在是在外面打功绩的。
但大家都是无家世靠山,出去能拼个什么呢?确实是不如跟着皇子。
话虽如此,他赢了比试冠军,又入了昭明帝的眼,领着实差出门……换做旁人,总会有不舒服。
高显看了他一眼:“想什么?怕我们多想?”
裴烈挠头,嘿嘿了声。
高显皱了皱眉,道:“读书人就是想得多,你凭实力拼出来的,旁人只会羡慕,有何可想的?”
走到前边的大哥见他们不动,嫌弃不已:“快点,你们不急,我们还急着出宫抱媳妇呢!”
另一大哥:“就是。”
单身狗高显、裴烈:“……”
提到这个问题,裴烈转头看高显:“高大哥,你反正一个人,要不要去我家待两天,我让人给你准备行李。”
高显摇头:“算了,不方便。”
都知道裴烈家里就剩下寡母幼妹的。
裴烈也不勉强:“那我让家里人多备一份东西——行了,别跟我客气了,你一大老爷们,哪里知道出门要准备啥……实在不行,你回头补钱给我。”反正高显有钱。
高显默了片刻,点头:“行。”
如此便定了下来。
裴母、裴婉婉如何欣喜自不必说,转头俩人就开始急急惶惶准备出门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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