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手机,爬起来,打开房门下了楼。
付屿阔站在冰箱前,举一罐冰饮边喝边查看剩余食材,深邃眉眼因不足的睡眠看起来有些惺忪的单薄。
黎听看眼他微蹙着的眉宇,“你又没睡好?”
表情看起来还是糟糟的。
付屿阔闻声偏头看过去,喝一口手中的饮料,带点刚睡醒的鼻音,懒洋洋地“嗯”了声,而后往后退了两步,“只有这些东西,你看看,不行就出去吃。”
黎听应了声,走过去,视线从他身上掠过,之后又看过去。
才发现他换衣服了。
之前在滑雪场停车场刚换的卫衣这会儿变成了件宽松版型的藏青针织毛衣,裤子也换掉了。
他这忍受不了一点灰尘,回家必洗澡换衣的习惯这么多年依旧没改。
站到他与冰箱间的空档,开始翻看冷鲜区的食材。
昨天采购量大,还有不少剩余,但晚上只有他俩,也吃不了太多。
看了看干湿分隔屉里的桶装面条,她转过头问他:“吃面可以吗?做别的我们应该吃不完。”
付屿阔站在她身后,不甚在意地应了声:“嗯。”
见他这般顺从,黎听还有些惊讶,高中那会儿,有段时间家里阿姨休假,付叔叔付阿姨又恰好一同出差,家里就剩他俩。
付屿阔是典型“毫无生活基本能力”的大少爷,解决自我温饱的方式都是订餐外送。
几天吃下来,黎听彻底受不了了,手艺再厉害的五星级大厨,吃多了也觉得味蕾疲劳了,她决定不和他一起颓废,自己出门买菜做起了饭。
那会儿,付屿阔还挑三拣四,这个不吃那个不吃,她一气之下让他自己继续点外卖,她不给他带饭了。
最终,挑嘴到极致的某人还是乖乖闭嘴,她做啥吃啥。
现在这样啥意见都不提,乖乖点头说好,还让她有些不适应。
嘀咕了声:“改性了。”
拿了些食材,双手占得满满当当,再拿不下其他,转身指挥慢悠悠喝着饮料的人,“帮我拿一下面条。”
付屿阔放下饮料罐,很眼瞎地问:“在哪?”
黎听气到没脾气,叹了声,“干湿分隔屉里。”
整整齐齐排列了两排,他都看不见,也不知道有没有认真看过冰箱里的东西。
不满道:“还说我,我也怀疑你的年级第一是不是自己考的。”
可算是报了那天他质疑她是怎么考上陵大的仇了。
付屿阔从干湿分隔屉中拿出桶面,轻声嗤笑,单手扣住她的脑袋,转了个面,推着往厨房的方向走。
“气也没用,就是一直压你一头。”
黎听高中那会儿最大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大比分超过付屿阔,荣登年级第一的榜首。
但很遗憾,她和他最近的一次距离是比他少了十七分,此后再无巅峰。
黎听低低“哼”了声,站到料理台前掰蔬菜。
付屿阔倚在中岛台,看着她。
微垂的眼睫像春日振翅飞过的蝴蝶,灯光阴影落在眼睑,脸颊白皙中透着健康的粉,耳边碎发自然下垂,落进领口,贴着细颈。
他的视线在落到她发梢消失的领下肌肤上时,骤然偏开。
像是被烫到一般,不再看去一分。
他想起了刚刚惊醒的梦。
纱帘被风拂动的卧室,掉落肩头的白衬衣,姑娘白嫩肩背暴露视野,纤细笔直的双腿堪堪遮在衣摆下。
红唇微启,缓缓靠近,温热柔软落在他唇上。
触感太过真实,浮浪般越堆越高的潮汐,灭顶袭来,他忽然惊醒。
雾蒙蒙的视线恢复清明的一瞬,他呆愣愣看向屋顶,几秒的迟钝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抬起手背覆在眼帘上方,无奈又懊恼的“呃…”了声。
翻身下床,换掉衣服丢进洗衣机,去淋浴间洗澡。
“付屿阔!付、屿、阔!”
接连的呼唤,将他从神游中拉回,抬头看过去,“怎么了?”
黎听拿着一颗鸡蛋,问他,“你要加个煎蛋吗?”
他看着她开合的双唇,应了声:“嗯。”
“还是溏心的?”
“嗯。”
-
今天的晚餐是黎听来到加州吃得最简单的一顿,却也是最满足的一顿。
别墅里住的人多,众多口味混杂,她不太吃得惯,却都还是迁就着大家的饮食习惯。
一碗特调汤底的面,成了这两日她胃部的救赎
付屿阔吃饭向来比她快,先一步吃完后,靠在餐椅上看着她。
黎听吃饭从不赶时间,小心地挑起面条晾凉,再递进嘴里,细致咀嚼、咽下。
再次挑起面条时,她想起了件很重要的事情,忽然抬头看过来,“你洗碗!”
付屿阔拿起桌上糖罐,倒出一颗丢进嘴里,对着厨房的方向扬一扬下巴,“洗碗机。”
黎听“哈!”了声,“只有一口锅和两只碗,还用洗碗机,浪不浪费呀?”
付屿阔笑一声,“知道这边的房租一天多少钱吗?”
黎听摇了摇头。
“三百刀。”
富人区的海边度假短租别墅,高昂的价格早就将水电用度算进去了。
黎听“咕噜”咽了下口水,“好吧。”
默默算起开支,发现国门还是不太好出的。
“去看星星吗?”
就在她继续埋头吃面时,对面忽然传来一声问询,她抬起头,“嗯?”
付屿阔依旧是那副疲疲塌塌地姿势靠在椅背,重复道:“去看星星吗?”
黎听想起昨晚他说的那个可以看到星星的地点,“托潘加州立公园?”
付屿阔回不是,“威尔逊山,那边有天文台。”
黎听思考了片刻,点头应:“好。”
第21章 “拜托人帮忙办事,你就这个态度?”
威尔逊山天文台距离LA市区约三十公里的路程, 晚间交通较为通畅,半小时后左右就抵达了山下。
沿着山路往上开,道路蜿蜒曲折,照明不是特别充足, 付屿阔开得慢了些。
车窗外倒退的是葱郁丛林, 一闪而过的一团黑影吸引了黎听的注意力。
她跟着闪过的黑影转头看过去, 语气里满是惊喜,“是小鹿哎!”
付屿阔专注路况, 闻言微偏头看一眼, 也跟着轻笑了一声,“嗯。”
上山的弯道实在太多, 驶至天文台花费了近二十分钟。
抵达目的地,付屿阔沿路边停车,黎听趴在窗边仰头看夜空。
星光算不得璀璨,但和陵州都市化过于严重的夜晚比起来, 还是很清晰了。
付屿阔探身去后座,拿来一件冲锋衣递给她,“山上有点冷, 穿件外套再下车。”
黎听回身,看眼他递来的衣服,有些犹豫。
付屿阔看出了她不想穿,“前不久在LA新买的,我还没穿过。”
他以为她是介意穿他穿过的衣服。
黎听摇头,声音渐低道:“不是,我是——想拍照片来着……”
女孩子出门三件套——
完美的妆面、漂亮的穿搭, 以及疯狂出片的相机。
黎听也不例外。
付屿阔笑了声,“这么黑, 手机能拍出什么?”
黎听还是伸手接过他递来的衣服,“你刚刚出门前不是去隔壁拿相机了?”
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付屿阔被气笑,故意逗她一般,开口道:“我拍星星,谁说要拍人了?”
黎听穿上冲锋衣,低声谴责:“小气鬼。”
他的衣服长身长臂,穿在她身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整只手都被包进了衣袖里。
一边嘀嘀咕咕抱怨某个小气吧啦的人,一边开门下车。
山上的确要比市区冷一些,出门前付屿阔就提醒过一遍了,让她不要穿裙子。
黎听抱着一丝侥幸心理,只是回屋换了条牛仔裤,上衣穿的却是件修身的一字肩针织衫。
很正的枣红色,更衬肤白。
但是这会儿,她的那些小心思被尽数扼杀,连出发前对星空的满腔期待,都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提不起兴趣了。
站上路边碎石铺的辅路,抬头看天,轻微叹了声,还是拿出手机,对着星空一遍遍调试参数,希望至少能拍出一张能看的照片来。
在她按下快门的同一时刻,耳边传来一声相机快门的拍摄声。
保持着手握手机对天的姿势,转头看过去。
付屿阔站在几步之外,举着相机,大光圈的人像镜头瞄准她,在找角度。
再又一声快门声响起时,黎听急忙伸出手,挡住镜头的方向,“你等一下,我都没准备好。”
宽大的冲锋衣,毫无美感可言。
这人故意的吧?
付屿阔从取景器后抬起眼睛,依旧嘴欠,坏笑着开口,“我只是在试片,调参数。”
黎听走过去,伸手要夺他手里的相机,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猫,“我不管!你必须得给我拍几张,人像大光圈怎么拍星星?”
付屿阔将相机高高举过头顶,垂眸看向贴着自己,气呼呼地蹦蹦跳跳着要抢相机的人。
挑眉道:“拜托人帮忙办事,你就这个态度?”
黎听不蹦了,仰头看他,眨了眨大眼睛,“那——拜托你?ball ball you,求求啦?”
大丈夫尚能屈能伸,何况她是女子,有何不可?
付屿阔笑出声,“你倒挺能屈能伸。”
说完,将举过头顶的相机放下,“站过去,我找找角度。”
黎听很听话地小跑着离开,往身后看了看景致,确定好要拍的地点后,脱掉了外套,四下看了看。
付屿阔在她做出决定的前一刻,先开了口,“你敢放到旁边的树上,照片就不给你拍了。”
黎听收回手,转而朝他递过去,“那你帮我拿一下。”
付屿阔走过去,接过外套搭在肩头,又退回了原位。
指导她的站姿,“往左站一点。”
黎听保持凹好的造型,往左边小碎步挪过去,害怕他又像刚才那样突然抓拍,唇边的笑容一刻都没落下来。
从已经笑到僵硬的唇缝中挤出一句:“好了吗?”
付屿阔不自觉扬唇,低声应:“嗯。”
付屿阔的摄影技术黎听还是信得过的,念书那会儿,学校里的各类宣传片都是他拍的,每次的成片都被别的学校疯狂转发,说是堪称大片。
后来他也经常帮她拍照,那些因拍不到满意的照片而在旅途中吵架散伙的场面,从未在他们之间发生过。
凡是出自他之手,发到朋友圈里都会被女同学追问,是在哪找的影楼和摄影师。
一连拍了好几组,中途还换了广角镜头,连同人和星空一起拍了下来。
裸露的肩头终于感知山间凉意。
付屿阔垂首查看相机里的成片,删掉几张光线不太好的废片,提醒她,“外套穿起来。”
黎听心满意足,走过去拿起外套穿上。
付屿阔将所有照片阅览一遍,关掉了相机,视线扫过她的脸,像是随口一问,“你什么时候回国?”
骤然转变话题,黎听反应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只有两个礼拜的假期,在这边待一个礼拜就要走了。”
还剩五天。
付屿阔将相机装进相机包,“回国前应该能修好给你。”
说的是照片。
黎听低低回了声:“好。”
过了许久,想做最后一次争取,“能不能,先修几张?”
付屿阔偏头看她,“嗯?”
她抿唇一笑,“我今晚想发朋友圈。”
他勾了下嘴角,点点头,“行。”
付屿阔将相机装进相机包放进车里,黎听已经先行一步在道牙外的草地坐了下来。
光线昏暗,她托腮看着山下的城市流光。
付屿阔关上车门折返。
私下静谧,只余呼呼风声,黎听想起另一桩她一直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
“你毕业后回国吗?还是留在LA?”
付屿阔站在她身旁,闻声垂首看过来,夜色中漆润的眼眸定定看她几秒,才抬首看向山下夜景。
“不知道,也许回国,也许留在LA,也许去别的地方。”
他回答的声音很轻,像是呼应了他这般对未来毫无预知能力的猜测,轻到能随波逐流去到任何地方。
黎听的视线在他侧脸停留片刻,也转头看向山下。
“也挺好的。”
过了很久,风吹得丛林“莎莎”作响。
“你觉得呢?”
冷不丁忽然冒出来的一句,让黎听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偏头看过去,“我觉得什么?”
姑娘明亮的眼眸满是疑惑,付屿阔看着她,问到:“觉得我该去哪?”
黎听滞怔许久,这是第一次,她无法读懂他隐藏在话语下的情绪,看不懂他眼神中其他含义。
她动了动唇,晚风拂过眼球,带起一阵涩痛,而后忽然笑起来,“当然是你想去哪就去哪。”
她心目中的付屿阔就该是这样的。
不受任何约束,坦荡自在,永远做自己觉得对且喜欢的事情。
付屿阔没再说话,无声看她片刻,低低应了声:“嗯。”
-
回到亨廷顿时,已经临近半夜,付屿阔回隔壁取了电脑,很守信用地给黎听连夜修片。
黎听回房间洗了澡,出来时手机里有文馨发来的未读消息——
问她什么时候回陵州,她的普吉岛之旅明天就是最后一天了,她还给她带了许多纪念品。
黎听躺到床上,给她回信,说自己还有五天回去。
两人又东扯西扯聊了些有的没的。
文馨忽然想起听台里同事说于楠最近也休假了,「你在加州有没有碰到于楠,他们说她好像也打算去加州玩。」
黎听如实回答:「没有。」
文馨也不确定自己听到的八卦的可信度,「他们说她是去找那个男朋友了。」
说的是付屿阔。
黎听看着这条消息迟疑了片刻,「那个,好像不是她男朋友。」
文馨纳罕,问她怎么知道的。
她寻了个听起来可信度较高的说辞,「我听一个认识他们的朋友说的,好像是表亲。」
文馨立刻发来回复:「我就说,他们一群人天天揣测这个揣测那个的,于楠自身背景本来就不简单。」
黎听回了个表情包。
文馨算了算时差,料她该要休息了,便主动结束了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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