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岛平日来往人流并不多,画面空白处她直接四倍速跳过。
偶有人影走过,也大多是附近脸熟的居民,再者就是游客。
连续几天看下来,都没见到那个搬运工的身影。
长时间全神贯注地低头看视频,颈椎有些不适,翻看完前面的几个视频,黎听打算待会儿到家在看。
正准备退出云盘锁上手机,正在播放的视频接近尾声。
一日的末尾,子夜交界,小院门边挂着两只火红的灯笼,一抹身影忽然从夜色深浓处走进灯火中。
余光浅浅扫过,她倏地顿了一下,低头看过去。
与高像素设备比起来稍模糊的画质,清晰拓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凛冬时节,万物凋零,他穿单薄衣衫在画面中站了会儿,接着从兜里拿出手机。
视频忽然在这戛然而止,黑屏过后,加载圈出现,画面再次出现在屏幕中央。
当日时间准确跳入四个零,三秒后,他放下了手机。
脚步倏然停在原地,黎听满脸惊愕。
神思卡顿几秒后,忽然意识到什么,退出当前视频,指尖快速滑动时间轴,一直拖动到六年前的日期。
对照当年日历,一一找出这几年除夕的日期。
依次点入视频,快速拖动进度条来到末尾处。
六年的时间,小院门前的新年装饰年年换新花样,但那个总能准时出现的身影没有一年缺席。
晚风吹过腿边裙摆,轻柔面料轻触肌肤,几秒后,正向前的双脚骤然调转方向,往回跑去。
晚霞余晖缓缓沉入天际线,夜幕降临,路灯一盏盏亮起,耳边除了风声只剩下心跳声。
黎听回想了一下从花岛开往市区的最后一班公交的发车时间,抬起手看一眼腕表。
还有五分钟。
裙摆在腿边漾动,急急忙忙跑过花岛小路的巷口,迎面碰上买菜回来的苏姨姨。
“咦?听听,你去哪儿呀?”
话还没说完,姑娘的身影就已经跑没了踪影。
那些在离开加州的飞机上,被她随同捕梦网一起丢在大洋彼岸的心绪,因在国内再次重逢而被牵扯回来。
她还想问他——
晕黄路灯下的公交站台,最后一班车关上了车门,引擎低鸣,碾压地面浮尘,在她匆忙赶到之际,急速从她面前驶过。
浮动的裙摆停下,大口的喘息声,与汗湿的额角,都对此无能为力。
她泄气地闭上眼睛,低下头。
半弯下腰,双手撑着膝盖,平复全力奔跑后过速的心跳。
呼吸逐渐趋于平稳,她睁开眼睛,一双男士皮鞋忽然走进视野。
半弯的背脊僵硬了一瞬,抬头看过去。
第52章 和哆啦A梦一样有万能口袋
付屿阔没走。
黎听下车后, 他也下车了,泊车区的保安大爷认得他了,瞧他一眼便笑呵呵任他将车停在那了。
他没跟她一起上岛,晃到公交站台坐了会儿, 看着小岛高处逐一亮起灯火的方位, 细数哪一户是她家。
就在目光锁定其中一盏灯光时, 脑海中的人一比一复刻到了眼前。
他看着她泄气垮下肩膀,撑腿喘气, 起身走了过去。
黎听仰头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人, 愣愣地忘记了说话。
付屿阔垂眸,挑一挑眉, “怎么,想起来要请我进屋喝杯茶?”
说完,看一眼腕表,按照她那龟速挪动的习惯, 这个时长,她应该也要到花岛小院了。
那就是从小院跑回来的。
“有进步啊小同学,八百米回回不及格, 今天破纪录了。”
急促的呼吸渐渐平息,黎听直起腰,看着他,声音中还带有狂奔后的微颤,“你许的什么愿?”
付屿阔已经做好她像往日那样对他的逗弄不屑轻嗤了,却没料到,她问了全不相关的问题。
路边亮起的路灯, 柔光落进她的眼底,闪亮亮一片。
他微微转动眼眸, 看向她的眼睛。
几秒的静默后,冲击耳鼓的风吹枝叶声被他声音压过。
“十年后你还在我身边。”
“永远在我身边。”
这是他的上上签。
那天他将签纸丢进香盘,是他觉得这是注定的事情,根本无需寄托一签文。
时至今日,他忽然参悟了“神明庇佑”四字的“万幸”之感。
或许她说的是对的。
在菩萨地界对神明不敬,是要有惩罚的。
他尝到了。
话音落下,周遭再次陷入沉寂,风声呼呼灌入耳朵。
他看着她,弯唇笑起来,“我那天问你重新追你行不行,你还没回答我。”
其实他这次回来,目的还挺简单的,弄清楚当年明远破产的真相,还有就是,弥补那些在这些年里,她自认为的所有无回音的瞬间。
岛上的山茶开了,风中有馨香萦绕。
黎听拓开唇角,笑了,“看表现吧。”
-
洛敏接到苏姨姨的消息时,正在琢磨要不要发点儿面,明早给黎听做面包。
搁在一边的手机传来两声“叮咚”。
她一边翻看面点教程,一边拿过手机,两条来自苏姨姨的微信语音消息。
第一条是:“阿敏,我刚从菜市场回来,遇到你家听听啦!”
大约是在步行爬岛上的小山路,气喘吁吁,语不成句,后话都没说完就断掉。
紧接着的第二条语音是:“她跑好急,不知道去做什么。”
洛敏眉头一蹙,想起黎听刚刚说已经在回小院的路上了,掐算时间,这会儿应该是要到家了的。
于是放下面点教程书,拿起手机给苏姨姨回信,问她:【去哪了?】
苏姨姨的消息很快发来:“下岛了,但你不是说听听车坏了吗,这会儿最后一班公车都已经走掉啦!”
洛敏向来心思多,又想起刚刚给黎听发去的监控视频,也不知道是不是恰好碰到了什么。
于是衣服也顾不得换,拿着手机就往门外走,走过前院,拨通了黎听的电话。
夜幕沉沉,门前的小花灯都开了,刚推开外层铁质大门,就见花岛小路有两抹身影并肩往上走。
手中的手机也已经拨通了。
在铃声响起的前一刻,黎听就已经看见了从小院中匆匆走出来的洛敏。
脚步停顿一晌,笑着挥一挥手,叫了声:“妈妈。”
付屿阔也跟着唤了声:“阿姨。”
洛敏松一口气,挂断通话,看了付屿阔一眼,柔和一笑,应了声:“嗯。”
-
原本说待会儿有事情,只是顺路送黎听回来的某人,很堂而皇之地留下吃晚饭了。
家里往常只有洛敏和黎听两人吃饭,菜色也大多以简便健康为主。
忽然多了个人,原本备好的菜自然是不够的。
洛敏又出了趟门。
黎听说她去买,洛敏换好衣服拿起钥匙,一步三回头地阻止,让她陪付屿阔坐一会儿,去了也不懂菜市行情,她去就行,很快的。
洛敏出了门,黎听严格按照叮嘱,去厨房给付屿阔倒了杯水。
小院虽然时间久远,但装修格调很精细,外婆和母亲都是很讲究生活品质的人,硬软装皆挑不出错。
客厅的沙发是外婆当初专门从俄罗斯选购回来的,定制工艺,到如今看来依旧不过时。
付屿阔坐在沙发上,打量了一下屋内陈设。
岁月沉淀中不乏精心装点的痕迹。
这一刻他才确定了黎听和母亲这些年的确生活的不算差,甚至还有点小情调。
和当年一样。
视线掠过客厅白漆木风格的木闩窗,窗前摆放了一只矮柜,纯白重工艺桌布铺设,上面整齐摆放了几排形态各异的小摆件。
家里日常没有待客需要,客用热水常年不备,加上洛敏今日下午出了门,水壶早已空掉,黎听现烧了水。
捧着茶杯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付屿阔挪去了客厅窗户边的摆件展示柜前。
她放下水杯,走过去。
他低着头,拿着一只Q版哆啦A梦在看。
她双手背在身后,“我前不久还拆了一只隐藏款出来,你要不要?可以送你一个。”
难得大方。
还愿意送隐藏款。
付屿阔转头看她一眼,笑了声,将手上的哆啦A梦放回原处。
黎听生怕他刮碰到周边其余的摆件,小声提醒他慢一点。
哆啦A梦稳稳回归柜面,付屿阔关合上柜仓,没由来地道了句:“挺好的。”
黎听沾沾自喜地欣赏自己的摆件陈列柜,闻言反问:“什么挺好的?”
付屿阔看眼挤满陈列柜的各式小摆件,转过头,看着她的眼睛,“还能看见这个陈列柜挺好的。”
黎听从前就爱收集这些小玩意儿。
虽然不理解,但那时候他只要看见都还是会顺手帮她带回来一些。
看她高兴,他也觉得能理解了。
黎听转头看向展示柜,视线在防尘仓逡巡了阵,挑了只她前两天刚抽到的隐藏款哆啦A梦。
“这个送你。”
限量款的海王星。
付屿阔接过来,看着她,“舍得?”
她点头,“你别弄坏了就行,其实,本来就是想送给你的。”
付屿阔仔细端详了阵掌心的小蓝胖子,“为什么是本来就是想送给我的?”
黎听伸手轻轻点了点他手中蓝胖子的头,“你为什么每年春节要回来?”
说罢,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睛。
付屿阔身形滞顿一瞬,笑了起来,“露馅了。”
说完,他敛一敛嘴角的笑意,沉吟片刻,才接着道:“想看看你,也想在同一个时区下和你说新年快乐。”
像当年,他坐在她对面,就能说出口一样。
“还有——”
他还想说,想知道他不在她有没有过得不好。
话还没说,眼前的姑娘,嘴角就忽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撇了下去,乌亮的大眼睛,水量光泽翻涌。
到了嘴边的话骤然卡住,他愣住了,半晌后似是无奈一笑,“你哭什么?”
黎听没说话,扑闪的睫羽垂下,轻颤后,两滴晶莹滴落。
温热的指腹触上湿漉漉的脸颊,拭去泪痕,“为什么要哭呢?待会儿阿姨回来以为我欺负你了,我可说不清啊。”
黎听抬起头,红红眼圈看过来,语气赌气,“我说要离开加州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挽留我?”
付屿阔被她故意无理取闹的模样逗笑,“你不是说有工作安排?而且,我有什么身份挽留你?”
红红眼角被擦掉濡湿。
说到这,他倒显得委屈起来,“你看到赵观南跟丢了魂似的,我要怎么说出口。”
黎听仰头看他,嗓音带有哭过的低哑,满脸呆萌地不解,“你说什么?”
见她终于不再掉眼泪,付屿阔收回手,“没什么。”
说完,看着她红晕为褪的眼眶,“已经不重要了。”
黎听一贯对感情方面的事情不敏感,过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反应改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你不会——”她满脸惊疑,“以为我之前一直喜欢观南哥哥吧?”
观南哥哥。
付屿阔垂眸暼她,没说话。
黎听抿一下唇,大喘气一般改口:“赵观南。”
“没有吗?”
尽管已经知道人一直就是喜欢自己,付屿阔还是不信。
“在遇见我之前,没喜欢过吗?”
黎听拧着眉开始回忆。
有吗?
没有吧!
她笃定摇头,“没有。”
付屿阔继续反问:“那你日记本里为什么夹着那么多他中学时期的模拟考成绩条?”
“我什么时候——”黎听不管不顾地急忙想反驳,忽然想起来好像的确有这么一回事。
在遇见付屿阔之前,黎家的确是和赵家关系比较好,她和赵观南算是半个青梅竹马,但也绝对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很单纯的兄妹情。
“我只是把他当做目标啊,他的各科成绩一直都是我们学校的记录保持着。”
均衡发展,科科拔得头筹,的确是一个强大的目标。
说完,她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过去,“你偷看我日记本!”
付屿阔神情不屑,“我怎么可能做那么掉档儿的事情,你在书房看书,自己东西不收齐就走,日记本掉地上,夹在里面的成绩条都撒出来了。”
这真不能冤枉他,他只看了那些成绩条,倒扣在地板上的日记内页他都没看,只将成绩条重新塞进去,放回了桌上。
也不是不好奇她每天写完作业,就坐那哼哧哼哧写的日记究竟都记录了什么,就是觉得背着她偷看她的日记,很不尊重人。
但自那之后,对于他来说,和她朝夕相处的每一刻都是腹背受敌般的绝境。
进一步是她心有不甘,退一步是他舍不得放手。
出国的那天,他狠心割断自己的执念,自以为那是放她自由。
他一直认为,是他的私欲将她困在了他的身边。
而她在那个空调坏掉的下午,对他发出的禁果邀约,也只不过是听见隔壁阳台有关赵观南和温予宁越雷池行径,而自甘堕落的行为。
黎听努一努嘴,猜他也懒得撒谎,“好吧。”
-
洛敏晚餐准备得很开心,当然吃得也很开心。
付屿阔当年的口味偏好,一应俱全的照顾到了。
吃完收拾桌面,黎听想帮忙,还是被她拒绝了,“有洗碗机,反正又用不着我自己洗。”
说着,收拾了碗筷去厨房,不忘回身叮嘱付屿阔,“阿阔你再坐会儿啊!”
付屿阔礼貌应好。
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洛敏还是改不了年轻时爱看八点档言情剧的习惯,万年吃香的俗梗换了几套皮重新搬上荧幕,还是很吃香。
黎听陪付屿阔坐在沙发上,电视机里男女主演叽里呱啦地说着台词,海誓山盟,破镜重圆,再配上应景BGM,很唯美,但实在和付屿阔的品味不搭。
转头看一眼身边的某人,靠在沙发靠背,微微歪着脖子,衬衫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节喉结鲜明的脖颈。
看得还挺认真。
她拿过遥控器,问他:“你要不要换个节目?”
他看过来一眼,“不用,就看这个,挺好的。”
下午看财经大盘分析,晚上看八点档。
什么爱好啊这是。
黎听也不管他了,放下遥控器,和他一起看向荧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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