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没有关上的窗户在冬日寒风的肆虐下,猛地被撞开白纸糊的窗身,风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带着千军万马闯了进来,却又像好奇的新生宝宝周旋在屋内的三人之间。
率先笑出声的事姜凤皇,她笑得十分由心,像是压抑了很久的悲剧角色,下了舞台,在自由的天地大声喊叫。
“郁积姑娘,我就是一个傀儡皇帝,没有实权的,你找我没用的。”
呆愣住的郁积闻言一笑道:“陛下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
奚擎苍没好气道:“冯莫林,快点把锁风笛交出来,别没事儿找事儿,给自己加戏。”
郁积眉头一挑,姜凤皇嘴角一抽,刚营造出来的诡谲氛围就这么如同铜镜落在地上破碎了。
“所以?”姜凤皇道,“叫您郁积姑娘还是冯小姐,那个更方便点儿?”
郁积心虚地低头去啜饮杯中的酒,哪知道杯中酒已见了底,既然身后已然无可退之路,索性是火坑也挑一把。
“陛下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姜凤皇道:“生的如同借机这般美的朕可是都过目不忘啊,当年姐姐一舞艳冠京城,谁人不知啊。如今姐姐张开了,比之先前更是风情万种一些。”
说罢,郁积随风而笑,叹息道:“当年谁还不是名冠京城过。”
姜凤皇腹诽道:朕就没名冠京城过~~
侧脸看到以疯子纨绔名冠京城的人――奚奚擎苍,有些名冠还是没有的好。
奚察觉到姜凤皇的眼神,微笑了一下,姜凤皇收回视线,他还是凶巴巴的样子意气风发点。
“这位姑娘,请讲出你的故事吧。”
郁积悠闲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绝色的眉眼间风吹不散的忧伤。
如果……冯侍郎还在的话,那般封建古板的人断是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涉足怡红院这种的风月场所。
冯侍郎啊,那真的是一个反对姜昱会不得好死的血淋淋的例子……
郁积的唇边留着酒渍,她慢慢道:“一切都要从三年前京城最盛大的梨花醉诗宴说起……”
姜凤皇没由来的冷的一哆嗦,奚站起身来上前关窗,风在后半夜竟也有些温柔倦意,奚面无变强地关上窗户,在寂静的夜里,这一方天地间,唯有不灭的烛火在闪烁。
第36章 冯老四,你别没屁搁楞嗓子。
◎我必须去,这一次,我想前进,而不是后退。◎
京城的春天总是到此姹紫嫣红的,淡粉桃花、细蕊梨花、皎洁杏花开的遍地都是,若说开的最好的还得是摄政王府上的西府海棠花。
春风流连吹过,引起一阵清香,路人在街边墙头过,都会被娇软的花瓣引去视线爱你,停下脚步的感叹一句海棠花未眠。
只是,海棠开的再好,却是摄政王姜昱府上独他一人有的,旁人只有在墙外驻足的份儿,不曾有几个人被邀请进去赏景喝茶的。
恰逢当今圣上的生辰到了,生性好玩的姜凤皇吵着要在摄政王府设宴款待百官,赏花赏月,与百官共庆天子诞辰。
陛下若是学个东西,摄政王总会阻拦一番,若是吃喝玩乐,则是大力支持,嘴上说着“本王的凤皇,没了父母,已是可怜至极了,如今连玩耍都不得玩耍了?!”
明眼人皆能看出来,这是要养皇帝养废的架势。
本来还有些保皇派竭尽所能、一心护着皇帝,却在摄政王的整治打压下,一个一个的,被贬、被杀、被罢官。
可怜的小皇帝孤身一人彻底被摄政王拿捏成一个吃喝玩乐、玩物丧志的傀儡皇帝。
请帖送来府的那天,冯莫林正淋了满头满身的春雨到府门,抖着身上的细小雨珠,冯莫林低着头接过丫鬟送过来的油纸伞。
油纸伞上绘有一枝瘦枝肥花的梨花,水滴坠在伞面上,又汇成一条细流沿着油纸伞上崎岖的纹路滑落下来,阴暗朦胧的天色里,油纸伞被慢慢抬起,露出一张明艳胜春桃的脸蛋,黛眉杏眼,唇不点而朱。
不露齿的一笑夺走了阴雨天本就不多的光,丫鬟绿芜低头接过小姐带回来的油纸袋,面上唠叨到:“小姐,你怎么又一人独自上街区,若是被大人知道了……”
冯莫林微微一笑夺走了天地唯一的惊艳之色,无奈地转了转手中的伞柄,笑道:“绿芜,求求你了,只要你不讲,没有人知道我出去了的。我专门去买的你爱吃的糕点……”
绿芜哪里会舍得责怪自家小姐,只是心急一时口快,打开油纸袋,几个绿油油的糕点整齐地码在一起,一点都不曾沾染上半点雨水。
“小姐,还是你最好了。”
冯莫林紧走几步来到屋檐下,抬头瞧了一眼天色,头疼道:“父亲今日上朝也不曾带伞,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绿芜嘴里嚼着糕点,闻言道:“管家已然派人去送伞了。”
冯莫林点点头,顺手刮了一下绿芜的鼻尖,嬉笑道:“吃慢点,没人与你抢的。”
绿芜道:“小姐买的太好吃了啊。”
冯莫林敛了油纸伞,进屋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玉身站在檐下,在无人的环境下,那眉头的忧愁才爬上心头。
父亲为人刚硬正直,这几日上朝回家皆是眉头紧锁,川字纹都更深了几分,想来是朝中又出了什么事情。
皇帝年龄下,大权掌握在摄政王的手里。
摄政王是个不体恤民情的,暴敛横征这么几年,民之根本已然大伤。
保皇派的父亲为了官运,投到了摄政王的门下,想着以萤火之力,照亮鸪的一片光亮。
可是……摄政王姜昱只想着排除异己,父亲这几日怕是招了姜昱的疑心。
念及此,冯莫林叹息一声,明艳绝美的面庞因着忧愁缠绕上几分孱弱。
“小姐,府上来了一封请帖。”
林管家手上拿着一个大红滚金的请帖,站在一旁等着冯莫林回话。
冯莫林的秀气眉毛皱起,父亲为人孤僻,无几个好友,怎的会有人送请帖道府上。
“谁送来的?”冯莫林随手接过请帖,请帖的材质有点发亮,定睛一瞧,请帖上竟用的真金白银勾勒的图案。
她唇边冷笑一声,如此奢靡铺张浪费,只怕不会是什么清官来请。
管家答道:“摄政王府的小厮送来的,说是请老爷去王府参加天子生辰宴。”
冯莫林眉头一挑,艳丽如泣血的嘴唇微启:“哦?天子生辰宴在摄政王府举办?怕是那摄政王府比之皇宫的奢华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摄政王大权在握,民间传闻,就连摄政王府的脸盘都是金子打造的,而且尊贵的摄政王每日洗脸都要换成新的。
民间传闻多会夸张失真,但是摄政王的奢靡程度可见一斑。
冯莫林叹息道:“你先下去吧,待会儿父亲回来,我会将请帖交给父亲的。”
管家行礼离开,冯莫林手中请帖的金银沾染上了她的体温,檐外的春雨下的更大了些,连春风都不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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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点着安神的焚香,案前的人一身绛色官服都不曾换下,他手中笔走游龙正在愤慨而书,字字落在纸上穿透纸张。
冯侍郎的最后一笔落下,酣畅淋漓的书写卸掉了大半积郁在心头的愤恨,抬眼间见自己的女儿一身素白衣裳站在窗前。
阴暗到忽略不及的光线透过窗子错落的间隙穿透而进,打在冯莫林的身上,为其渡上了三分的神圣。
冯侍郎心头一跳道:“莫林?你何时来的?怎么穿的如此单薄?当心生了风寒。”
妻子去世的早,他与女儿相依为命走过了这几年。
如今……局势紧张,他要为女儿找好退路。
冯莫林掩下担心之色,笑道:“当今陛下要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今日将请帖送来了。”
冯侍郎心头的不安愈加强烈,露出一副正常之色道:“陛下小孩儿性情,想一出是一出儿,怎么会想在摄政王府举办生辰宴?”
冯莫林道:“此事不会简单,父亲,恰逢你这几日感了风寒就推脱不去了。”
不知不觉间透过窗的光线已然变成了檐下的灯笼孱弱的泛黄的光亮,照射在她的身上不在神圣,带着几分逃避的味道。
冯侍郎垂头看到自己写下的书法,拳头攥起再次放下,心中已然有了答案:“我必须去,这一次,我想前进,而不是后退。”
被父亲眼中坚定的光亮震慑住的冯莫林张了张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父亲的困境究竟是什么,她不得而知,只是隐隐觉得这次摄政王府的太脑子生辰宴是一场鸿门宴。于公,她的父亲为国为民;于私,她作为女儿的更像成全父亲。
无声的叹息伴随着冯莫林一路回到房间。
窗外雨声依旧,伴随着阵阵春雷,躺在平日里的床踏上,她辗转反侧,已然深夜双眼却是一片清明,一丝睡意都无。
摄政王姜昱、陛下姜凤皇,生辰宴……
所有的一切都挤在风,冯莫林的脑海里,一刹那,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一夜无眠的冯莫林早上来不及用早饭就让管家准备了马车,在绿芜震惊的眼神里驾车上了街。
她要去验证一场猜测,一场她不想要结局的猜测。
春雨初霁的街上还有遗留下的雨水,青砖黛瓦的房屋一排一排地蔓延道天边,雨水还在不停地顺着瓦片缝隙流下来,淋湿了行人的半边肩头。
冯莫林不安地端坐在小小的马车之内,手中紧紧攥着一方素帕,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
马车在马夫的驾驭之下,平稳地行驶在没几个行人的街上,两边出来卖早饭的小摊摆满了一路,小贩的吆喝声一声接着一声,生生不息。
冯莫林拧着眉道:“停车!”
马夫勒住缰绳,不待马车停稳,就见冯莫林掀开车帘,先马夫一步跳下车来。
冯莫林头上带着绿芜递给自己的幕篱,朦冗梦幻的白纱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跳来跳去,露出她那张饱满张扬的红唇。
她唇边勾着一抹笑,人翩然间就做到了一家小吃摊子的凳子上。
小吃摊子卖得东西不多,不过是馄饨、面条和一些包子罢了。
同在这张桌子上吃饭的人竖着高高的马尾,长眉入鬓,浓郁的单眼皮带着一丝张扬。这人喝汤不低头,用手举起碗抬到鼻尖的位置,再仰脸饮尽,比绿林豪杰还要豪迈上几分。
冯莫林抬手拍了拍桌子,朗声道:“店家,这位食客的饭钱我给了,再给我上一份馄饨。”
对面的人放下手中的碗,眉毛一挑道:“小爷用得着你请?店家,小爷给钱,再给她上一份面条,要多醋的。”
言罢,那人眉头一挑,挑衅地看着冯莫林。戏谑道:“昨日在赌坊都不曾带着幂篱,今日怎么突然要脸了?”
冯莫林抬手压了压幕篱的帽檐,低声道:“马夫是我爹的人,有人看着总是要收敛点。多谢奚小公子的馄饨和面条。看来昨日的赌坊之旅,奚小公子不曾输的一穷二白。”
奚眼神一斜道:“冯老四,你别没屁搁楞嗓子。”
“粗俗,至极。”冯莫林吐槽道,“我今日来是有事打听。”
“二位,加醋的面条和馄饨,请慢用。”热气腾腾的馄饨和面条的裹挟着醋味儿的热气扑面而来,冯莫林自筷笼里捏出来两只筷子,埋下脸吃了起来。
奚道:“你早说啊,早知道就该你请小爷吃饭。”
冯莫林一把将一排的铜板排在桌子上,豪气道:“我请。就知道会在这家摊子上找到你。”
“陛下的生辰不是在夏末吗?你可知道……今年陛下的生辰何故提前了大半年?”
第37章 自己竟然肖想面前的大傻子本来聪明绝顶不过是韬光养晦
◎冯老四,你又耍小爷!◎
馄饨摊旁边是一棵巨大的西府海棠,春风带着缠绵的温暖撩过破旧的桌面,留下几瓣儿的海棠花,飘扬的独特香气和丝丝缕缕的馄饨香气缠绕在一起。
热气腾腾下,奚的眉眼变得模糊,一只手握住撒着翠绿葱花的馄饨的海碗,语气带着一丝丝的不满:“你记陛下的生辰干什么?!”
礼貌的笑容凝固在唇边,热气窜进鼻尖,冯莫林的鼻子一抽,等了半晌,看到奚的那张讳莫如深的脸还以为他知道点什么,谁承想这人满脑子都是那位陛下,偌大的脑子再也装不下其他的东西。
冯莫林无语道:“天子生辰,天下之民何人不知。你这般紧张作甚?”
冯莫林的脸蛋上无不精致,最出彩的还是那张i丽的红唇,她抿着唇用明滟滟的眼睛对上对面闻言明显紧张的人的眼睛。
后者的眼神来不及躲闪,眼底的在乎和下意识的躲闪被冯莫林一览无余地捕捉到。
冯莫林忍着笑,伸手打掉奚的手:“好啦,撒手。”
如临大敌的奚眉头紧蹙,面上却是松了一口气,不悦道:“谁在乎陛下?不是,陛下乃是天子,每个黎民百姓都应该在乎陛下……”
浑圆白玉般的馄饨静静地躺在陶瓷的碗里,被冯莫林端到自己的面前,她漫不经心地舀起来一个,咬下去是美滋滋的肉馅。
唇齿间的香气久久萦绕,冯莫林正色道:“好,你可真是一个合格的黎明百姓。我问你,陛下生辰提前举办,你就不怀疑其中蹊跷?”
奚歪着脸,不在乎道:“陛下想多过一次生辰呗。”
冯莫林定定地瞧着面前的高马尾少年,一时分不清他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
真傻时能石破天惊地说出来“陛下想多过一个生辰”的话,假傻时却每次在闯祸后次次化险为夷。
冯莫林念及此不由得笑出声,自己竟然肖想面前的大傻子本来聪明绝顶不过是韬光养晦……
怎么可能,冯莫林伸手敲了敲桌子,提醒道:“生辰宴在摄政王府,可不是皇宫。万一陛下遇刺,万一陛下被害,万一……”
话还未说完就被对面拍案而起的少年郎打断,他捂着耳朵说道:“一大早上就被你在这儿唠叨,烦死了。”
“小爷带你去见老头子!”
暴躁地如同小狗的奚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一点儿都不想再听冯莫林多说一句话。
冯莫林始终唇边噙着笑吃完了鲜香美味的馄饨。
待到日头慢慢地升了起来,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思虑了一夜没睡的冯莫林才感觉到身上暖了起来,不由得抬眼看看新生的太阳,无声地叹口气。
“走啦,”奚看人磨磨唧唧地在抬头看太阳,催促道,“你问冯大人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
冯莫林低下头,看着满地的海棠花瓣,无奈道:“我与父亲相依为命,他所做之事比试凶险无比,此事正在想着如何将我摘出去,怎会告诉我其中一二?”
海棠花的香气缠绕在冯莫林的流云髻上,竟比刨花水还要香上几分,奚找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说话刻薄不讨喜,干脆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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