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小禾立刻往前走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转过身去,警惕地看着他。
就当是被狗咬了。
纳塔抬起眼皮,对视上她厌恶的眼神,竟露出一副委屈的嘴脸,叹了一口气往床上走。
他刚走到床边,身体忽然失去重力,砰的一声倒在床上,长腿垂落到地毯上,大半个身体在床上。
“纳塔?”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醒醒啊。”
温小禾出声喊他,快步走过去,伸手推了推他的肩膀。
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灯光落在他的脸上,他安详,平静,呼吸沉稳,锋利的脸庞野性十足,像是一头睡着的雄狮。
温小禾呼出长长的一口气,总算把他迷晕了,他还真是能硬撑,足足三倍的药量,寻常人喝一口就不省人事了,他倒好,一饮而尽还能说那么多的话。
她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反手掩上门,陆北骁比她高很多,一抬头就对视上了男人那双深邃的黑眸。
温小禾没想到他会站在外面,又刚做了亏心事,险些叫出声。
四目相对,她拿开捂嘴的手,小声问:“你怎么站在这,也不怕被人看到。”
话音刚落,她跌进陆北骁的怀里,男人紧抱着她,细碎的额间短发触到她的肩膀,她心里发痒,他的呼吸有些紊乱。
“别在这抱……”
温小禾不敢大声说话,又怕被店里的老板和老板娘看到,用手戳戳陆北骁的胸前算是提醒。
在旁人眼里,她跟纳塔才是一对夫妻。
陆北骁抬起头,听她的话短暂的结束了拥抱,手又摸上她的脑袋,难为情地说:“腿麻了。”
他不会是在这里一直站着等她吧。
她就是进去送杯酒,又不是拿枪跟纳塔火拼,他这么担心做什么。
“我扶你回去吧,事情已经办妥了,他这会儿就在床上,药量足够他睡个三天三夜了。”
温小禾搀扶着陆北骁回到隔壁的房间,打开屋里的灯,小心翼翼地查看他的伤势,看到伤口没有裂开,松了一口气。
她进去有一个多小时,陆北骁就在外面站了一个多小时,带着身上的刀伤,他这会儿坐在床边都够疼的,额头上直冒虚汗,谁知道刚才是凭着什么力气撑到她出来的。
“你要这么不放心,干嘛还让我去送酒,反正他是跑不了了,你再等两天身上的伤好了,开枪一枪打死他岂不更容易。”
温小禾气他拿自己的伤势不当回事,故意用话刺激他,更是抱着双臂转过身去,不再正眼瞧他。
陆北骁呼吸声很重,她不说话的时候,身后就是窗外的风声和男人强有力的喘息声,燥热的天气里,莫名的性张力荷尔蒙。
“福利院来信了,说是有人来找我了,应该是我父亲那边的人,我想带你回去。”
温小禾转过身,又诧异又惊喜,忘了刚才自导自演的戏,激动地说:“太好了,这样你就不是一个人了,一定是林老师的在天之灵保佑着你。”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陆北骁凝视着她的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汗水顺着他锋利的下颚线往下淌,没入黑色短袖上衣的领口,平整的锁骨沾着汗珠湿漉漉的。
温小禾点点头,附和道:“是,你从来都不是一个人。”
三年前有林老师和婉拉在,之后三年有她在,他确实不算是孤身一人,只是在温小禾看来,什么都比不上血浓于水,他这样好的人,该享受家人团聚的快乐。
“跟我回去好吗?”
陆北骁又问了一遍。
温小禾目光躲闪,慢吞吞站起来没回答他的话,两手放在身前紧攥着。
她能跟他回去呢,离开了这里去中国,她就永远找不到亲生父亲的下落了。
第36章 Chap.36 “如有反抗,原地枪毙……
天边大亮, 太阳从天际线升起的那一刻,破旧的宾馆被浩浩荡荡的士兵包围,不是驻地的泰国军队,是来自中国的特种兵。
陆北骁没听到她的答复, 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温小禾吓了一跳, 想到昨晚陆北骁说的话, 知道是他们的人来了, 心总算安定下来。
破门而入的男人,身材颀长, 相貌周正,一身得体军装,手里拿着一把黑色手枪, 身后门外站着一排跟他穿着同样衣服的人。
他走到陆北骁身边, 伸出手, 跟他握手。
“你好, 我是苍鹰战队队长程恭,感谢你配合我们完成任务。”
陆北骁点了一下头,看向一旁的温小禾,笑着说:“配合你们的人是她,不是我, 要谢就谢她吧。”
程恭与温小禾对视上, 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 她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 竟然敢直面纳塔这种国际罪犯。
“你好。”
温小禾赶紧伸出手跟他浅浅地握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没做什么,不用谢我。”
程恭点点头,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女人跟陆北骁的关系不一般, 她很漂亮,漂亮到让他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我会如实禀报上级,所有人论功行赏。”
温小禾尴尬地笑了笑,陆北骁接过程恭的话,态度谦和:“这些不重要,我希望你们能把林公玉和李婉的尸体带回去,葬在该葬在的地方。”
“这是自然。”程恭点头。
突然,一个特种兵冲进来,一脸严肃,看到屋内的两个人眼神警惕犀利,走到程恭身边,附耳说话。
他用手掩着嘴,温小禾听不到也看不到他在说什么,但是从他脸上的表情看来,是出事了。
他们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程恭脸色一点点冷下来,摆了摆手示意来禀报情况的特种兵先出去。
“程队长,您要是有急事,就先去忙吧,不用管我们两个,他身上的伤我会给他包扎的。”
温小禾出于好心才这样说的,若是换做旁人一定会嚷着叫他们的人去找医生来给陆北骁看伤,陆北骁这一身伤不就是为他们弄的吗。
任务是完成了,他们总得给人负责。
程恭看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奇怪,像是看犯人,目光自下而上扫视她,声音冷冷的。
“我们的人没有在房间里找到纳塔。”
温小禾僵硬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急急地说:“怎么可能,我明明给他下了药,他也喝了酒,我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晕倒在床上了。”
陆北骁皱眉,拉上她的手腕,安抚道:“先过去看看吧,程队长手下的人不会办事不力。”
温小禾仰头望他,抿着唇,像是吃了一个苦果子,只能往下咽。
两人走出去,她才开口逼问:“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的人不会办事不力,办事不力的人就是我吗?”
陆北骁低头看她,拉着她的小手,他靠在墙边老实地不得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跟程恭很多年前就认识了,苍鹰战队颇有名气,这十年一直都在前线作战,就连林老师都说过,程恭是难得的将才。
他不过是实话实话,到温小禾耳朵里就变了一个意思。
“你不是这个意思,是什么意思,你信他不信我,干嘛还让我参与你们的行动,等第二天一早程队长来抓人就好了,求我送什么酒。”
温小禾生气甩开他的手,气鼓鼓地往旁边的房间去,房间外围满了人,房门敞开,外面的人不让她进去,她站在走廊上往里面看,床上空无一人。
纳塔果然不在,可是,昨晚明明……
她亲眼看到纳塔昏倒过去,倒在床上一动不动,喊也喊不醒,怎么天刚亮人就不见了。
她一转身,陆北骁又站到她身后,她翻了个白眼,迈着大步往楼梯口走。
“你要去哪儿?”
陆北骁很容易追上她,拽住她的手腕,语气有些生硬。
温小禾心里委屈极了,好像是她把纳塔故意放走的一样,这里没人信任她,她对这群特种兵而言就是一个陌生的泰国女人。
他们可以这样揣测她,难道陆北骁也可以吗?
他们是夫妻,是这世上最应该互相信任的人,陆北骁竟然也以为是她故意为之,助纣为虐。
林老师和婉拉的死,是他这么多年的心结,难道就不是她的心结吗。
她眼睁睁看着婉拉死在她的面前,死状悲惨,断手断臂,连个全尸都没有,到了晚上一闭眼,眼前就会出现婉拉躺在血泊中的画面,这很好受吗?
“我去找纳塔,他不是跑了吗,我去把他找回来,找他回来就能证明我的清白了。”
“省得你还要想办法跟程队长解释,你的妻子打乱了你们原本的抓捕计划。”
陆北骁深呼一口气,有些无奈地开口:“我没想过跟他解释什么,纳塔已经无药可救了,他就算跑出去也撑不了几天。”
“什么意思?”温小禾疑惑地问他。
陆北骁将她从楼梯口拉回到房间,程恭已经不在了,他语气平淡地继续往下说。
“你不知道他中了蛇毒吗,没办法救治,就为这,他前几日屠了一整座医院,杀了好些医生。”
温小禾目光一凝,有些诧异,明明中了蛇毒的人是她,在寒潭里被毒蛇咬伤的人也是她。
纳塔怎么也中毒了?
陆北骁担心她还是自责,又继续补充道:“这些是婉拉传信告诉我的,在她还没有死之前。”
既然是婉拉说的,就不会是谣言,她那么聪明那么严谨,一定是确定了这件事才会告诉陆北骁的。
怪不得在婉拉出事之后,陆北骁就没那么着急杀死纳塔了,他的死已经成为了定局,只是这一天来得是早是晚的事。
“可是,没看到程队长把他带走,我总是不放心。”
“你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睚眦必报,我下毒迷晕他,他已经不会再信任我了,只会回来报复我。”
温小禾还是有些后怕,她不仅担心自己,还担心佩碧,万一纳塔找不到她,就去找佩碧了呢,他去过红灯区,知道怎么走怎么找到她的亲生母亲。
程恭从门口经过,旁边带着两个特种兵,武装完备,头盔面罩下只露出一对玻璃珠似的眼睛,透着一种肃杀的气息。
温小禾突然跑出去,拦下程恭,没等她开口说话,程恭猜到她想说话,率先开口。
“我已经派人扩大范围搜查纳塔的下落了,你不必担心。”
温小禾摇头,双手抓住他的手臂,哀求道:“程队长,你可不可以派人去保护我妈妈,纳塔见过她,他跑出去肯定会想着报复我的,找不到我索性就去我妈妈,求你,一定要派人去红灯区保护我妈妈,她叫佩碧,很有名的,那条街上没人不认识她。”
程恭耐心听她说完,叫过来一旁的两个特种兵,命令道:“你们去红灯区二十四小时保护一个叫佩碧的女人,纳塔很可能会出现在她周围,一旦发现立刻抓捕,如有反抗,原地枪毙。”
听到原地枪毙四个字,温小禾微微一愣,眼神中有些不可思议。
不知为何,她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胖乎乎的小男孩站在河边,一只脚往不浅不深的水里伸,矮胖的背影摇摇晃晃,四周是半米高的芦苇丛,白茫茫一片。
“小禾。”
陆北骁喊她好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原本站在她面前的程恭已经走远了,只有陆北骁站在她的斜后方。
她眼眶里泛着泪光,透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欲哭。
陆北骁刚要走过来,她先跑过去抱住了他,双手紧紧地抱住他的后腰,脑袋贴着他的胸膛。
“如果程队长没有找到他,他还能活几天?”
“等他死了或者被抓起来了,我就陪你回去,回你在中国的家。”
“一走了之,我实在不放心佩碧……”
她的性子一点都不像佩碧,大概是随她未曾谋面的亲生父亲,纯粹又善良,懦弱又勇敢。
佩碧心狠手辣是出了名的,调教手底下的姑娘有的是法子,再刚烈的女人落到她手里不出三天就能心甘情愿的出来卖艺接客。
这些事情,温小禾都是听村子里的人说的,她作为女儿,关于亲生妈妈的事情还要从其他人的口中知道。
佩碧可不是死了,她只是打心眼里厌恶这个女儿罢了,归根到底是怨恨温小禾的父亲,一个从中国远道而来的年轻俊俏的志愿医生。
佩碧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遇到温之言的时候那年,只有十七岁。
温之言治好了她父亲多年以来的病,盛情难却只好住到她家里,顺便给村子里其他人看病。
两人在一个屋檐下,正是燥热的季节,晚上总下雨,少男少女被困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不知怎得竟双双红了脸。
佩碧的父母知晓两人的心意,张罗着给他们二人办了婚事。
原本是极好的一家人,偏偏温之言又要去另一个地方救治难民,说是必须,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穷苦百姓因为战乱死去。
佩碧扭不过他,只能答应他。
这一走,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村子里开始传流言蜚语,说他是故意寻了个借口抛弃佩碧,肯定在其他地方也有老婆孩子。
他走后不久,佩碧的父母受不了村民的话,要着全家搬走,佩碧不答应,说什么也要留在村子里等温之言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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