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传来老太太不耐的声音。
“赶紧带她下去吧,好生养着身子,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给孙辈们开个好头。”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抛砖引玉。”
温小禾再不怎么懂中国的文化,她也晓得这词是什么意思。
她难以置信地回头看身后的陈老太太,手臂恰好被大伯母拽住,没等她开口反驳,大伯母已经拉着她出去了。
“大伯母!您刚才也听到了……”
温小禾受不了,陈老太太再怎么贬低她,她都可以忍住,可是凭什么贬低她的孩子。
同样都是陈家的孙子,陆北骁和陈经年就差那么多吗?
凭什么她生的孩子就是砖,旁人生的孩子就是玉。
“苗苗,我知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是你千万别跟老太太争执,她就是这家里的天。”
大伯母急急地劝说她,边说边把旁边的佣人打发出去,拉着她的手臂,越走越远。
“老太爷当年发家,靠得就是老太太家里的资产和人脉,她祖上跟清朝皇帝沾边,后来又懂审时度势,总之你,你千万别跟她对着干,她说什么你就听着,甭管好的坏的,一两句话光是唾沫星子又要不了人命,你怕什么。”
温小禾一脸为难,她没想到住在这里竟要受这种窝囊气,明明是陆北骁的家,她却有种寄人篱下的心酸。
“大伯母,您之前说,如果我跟陆北骁想搬出去住,您也是答应的,这话还作数吗?”
巴不得今天就搬出去。
大伯母惊讶两秒,看看她的肚子,说道:“搬出去可就没那么多人伺候你了,老太爷还没想好给北骁安排什么职位,现在从陈家搬走,对你们不好。你们这刚回来,报纸又大肆刊登了新闻,外面多少眼睛盯着你俩,你说要出去住,不是我不答应,我实在是不放心。”
絮絮叨叨一顿,总之是不让温小禾搬出去的,也不提要分房子给她和陆北骁的事情。
她是打心眼里真为温小禾和陆北骁好,安心住下,生下陈家的曾孙,老太爷身体抱恙,还不知道能活几天,看着他们二人有孩子,倒是分遗产的时候,肯定是会多给他们一些的。
她也是当母亲的,心疼陆北骁父母双亡,孤身一人在外漂泊多年,半点家里的庇护也没捞着。
她当大伯母的,自然是要为这两个孩子多考虑些,她不心疼,谁还会心疼他们呢。
两人边走边聊,一不留神走到二房的院子里,撞上二伯母往外走。
“哎呀,大老远就听到你们蛐蛐老太太了,我当是谁呢。”
二伯母身子曼妙,修身旗袍长及脚踝,轻笑着看她们,开口打招呼。
温小禾一愣,反握住大伯母的手,欲要往回走。
大伯母停在原地,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示意她不必躲着人。
温小禾只好跟着大伯母又往前走,眼神怯怯的,她昨天就看出来二伯母不喜欢大伯母了,这俩人不对付,旁边又没有佣人,不会一言不合打起来吧。
她都准备好劝架了。
二伯母突然小跑着上前,拉上大伯母的手,故作不悦地说:“你还真是大胆,现在蛐蛐老太太也叫上我了,来了新人,就忘了我这个旧人了。”
她没那么刁钻骄纵,倒是多了小女人似的埋怨和亲昵。
温小禾目光一怔,还是没反应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亲切了?
大伯母回头看看她,叫她跟着进屋,招手说:“苗苗,跟我们进来。”
两人在前面走,温小禾随后跟进去。
三人坐到屋里,全欧式的装修,繁琐华贵,墙壁是黄白色的,吊顶上是一个巨大的水晶灯,诺大的一个钢琴放在落地窗前。
大伯母和二伯母坐到左边的沙发上,温小禾默默坐到右边的沙发上。
“瞧瞧,看来是咱们昨天演的太过了,把咱家三少奶奶给吓着了。”
二伯母捂嘴抿着唇笑起来。
温小禾不解:“演……演戏?”
二伯母笑出声,跟大伯母对视一眼,随后看向对面的温小禾,解释道:“有人不想让咱们家和睦,咱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就做给他们看,他们也是傻的,竟真的挑选攀附起来,殊不知我们才是一条心的。”
大伯母垂眸含蓄地莞尔一笑,担心温小禾不懂,又说:“陈家有二十几支旁系,眼睁睁地盯着家主的位子,我们若是不演戏给他们看,他们就会自个拥护一个新的主子,不如做个局,让他们以为主家两房不合,有攀附受益的机会,反正也是瞎折腾,咱们下一棋让他们看,叫他们连下棋的机会也没有,岂不是更好。”
温小禾恍然大悟,今天没有旁人在,所以大伯母和二伯母也就不用演戏。
“那大哥和二哥……”
外界传言陈经年和陈薄言关系也不好。
大伯母:“他们?他们兄弟俩倒是很少来往,薄言偶尔住家里偶尔住医院的宿舍里,经年更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天都在出差,两兄弟很难碰上,感情没有外界传的那么差劲,也没有寻常堂兄弟之间的亲近。”
二伯母点了点头。
温小禾嗯了一声,大概把陈家的事情搞清楚了。
这种大家族也太复杂了,简直不像是一个家,倒像是一个村子,村子里全是自家人,自家人跟自家人闹得最凶。
“对了,我听佣人说,老太太今儿一早就在会客厅坐着了,不会是来给你下马威的吧。”
二伯母神秘兮兮的说话,声音压低了些,除了屋里的人外面没人能听到。
温小禾点点头,如实说:“是,您猜的很对。”
“我哪儿是猜的对啊,我是过来人,当初我怀着薄言进门,没少被她立规矩,这都什么社会了,她让我给她请安。”
二伯母不屑地呵笑一声,猛喝一口茶水,把茶杯重重地放到桌子上。
温小禾好奇地问:“您照老太太的意思做了?”
“怎么会!“
二伯母激动地站起来,她可是这家里第一个反抗老太太的人,怎么会做这样离谱的事情。
她家里也是高知,父母都是大学教授,自个又是当红影后,犯不着在陈家老太太面前低三下四。
“我不仅没给她请安,我还把薄言生在了美国,老太太知道这事,差点没气晕过去。“
温小禾惊讶不已,她没想到,二伯母竟能明着跟老太太叫板。
大伯母伸手扯了扯二伯母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已经说的够多了。
二伯母不以为然,非要一吐为快,她绕过茶几,坐到温小禾身旁。
“我还没说完呢,我说得都是真事,没有半句假话,老太太就算在我面前,我也敢把这些话说给别人听。“
“苗苗,你可得放着那个老家伙,她平日吃斋念佛,就是在给自己赎罪,我当年都已经跟你二伯父领证结婚了,她还骗你二伯父去相亲,想要挑拨我们夫妻之间的关系,为这,我跟你二伯父差点离婚。“
“你没什么背景,在她眼里,还比不上家里的佣人,你可得看好北骁,防着点老太太往你男人床上送人。“
温小禾苦笑,扯了扯嘴角:“您说笑了,陆北骁不会跟我离婚的。“
二伯母咂了一下嘴,似乎想说什么,看到温小禾坚定的眼神,终究是没说出口。
从前他们是相依为命,生活艰苦,现在陆北骁摇身一变成了人上人,走在外面顶着陈家三少爷的名,多少莺莺燕燕闻着味贴上去。
京市最不缺的就是风趣漂亮的千金小姐。
谁都不敢说,男人乍富能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男人跟女人可不一样。
女人有钱,先想着爱的人,男人有钱,先想着寻个爱的人。
苗苗年轻不懂这其中的道理,她们四五十岁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还能不晓得吗?
二伯母本来是想要再继续说下去的,大伯母拿眼神示意她闭嘴,她又看到温小盒眼神坚定,便觉得这话十分烫嘴,好像是她不盼着旁人好似的。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啊。
别到时候一语成谶,再跑到她跟前哭起来。
第42章 Chap.42 大结局
七个月后。
破旧的废弃工厂, 陆北骁从里面跑出来,像是追着什么人的脚步出来的。
“人呢!”
他语气急躁,紧皱着眉头。
程恭拿着手枪,站在铁门一侧, 摇了摇头, 说道:“又被他跑了……”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连个人都堵不住。”
陆北骁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愤怒不已,狠踹一脚旁边的铁门。
他冲着程恭大喊大叫, 程恭沉默不语,随行的小警察看过不去了。
“我们程队长在这里守了三天三夜,顿顿面包和矿泉水, 我们还怀疑是你的线索出了问题呢。”
小警察是上个月刚入职的, 不知道陆北骁是什么人, 以为他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线人。
陆北骁看他一眼, 语气平淡地说:“你爹是个老警察,他费劲把你塞进警队,是让你进来享福的?”
小警察没想到陆北骁对他的事情一清二楚,惊讶地看向一旁的程队长。
“队长,他……”
程恭摆了摆手, 收起手枪别在腰后, 说道:“你先回去, 这里没你的事了。”
小警察一步三回头, 他走后就只剩下了陆北骁和程恭两个人。
“我知道你妻子快生了,你现在着急抓人,但是局里几百号人出动都没抓住他,你就这样一个人, 身上连把枪都没有,继续找下去会出事的。”
程恭看着他的手臂还在流血,皱了皱眉。
陆北骁沉声道:“他送到陈家的威胁书,你也看到了,他的目标不是我,不是苗苗,是苗苗肚子里的孩子,只要孩子一落地,他就会实施计划。”
说着说着,他的瞳孔变得更加黑了,漆黑如夜。
“你知道,他不是一般的穷凶极恶,现在吊着一口气没死,他活不久了,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
“你们不早日抓到他,不仅我一个人,整个京市的百姓都会遭殃。”
程恭见他要走,急忙解释道:“不是我们不抓,你总得给我们时间啊,我也着急,可现在什么事情不得上面批准吗?”
陆北骁驻足,转身看他,不屑地笑了一下:“程恭,怎么提拔调任后你的胆子还不如从前了。”
程恭沉默不语,黑眸一点点暗沉无光。
身居要职,他要考虑的事情就多了,凡事行动就要上报,层级上报,这七个月的时间里,他带队抓捕纳塔四次,次次失败,总共牺牲了三名同志。
这三位同志,一个才大学刚毕业,一个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有一个原定下个月结婚的。
他不像陆北骁,能不顾一切的行动,他得为他身后的同志们考虑。
眼见陆北骁就要走远,他冲上前,喊道:“我想办法把你弄进队里,这样你就能用枪了,我再成立一个重案小组,你任队长,由你全权负责抓捕纳塔。”
陆北骁回头看着他,语气不悦:“什么条件?”
“没,没条件。”程恭被他的眼神吓到,结结巴巴地说话,目光一滞,忽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有规定,如果你进队,你不能跟外国籍的女人结婚。”
陆北骁的目光如寒冰刀剑,刺入程恭的眼底。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温小禾就是外国籍,他们已经结婚了。
程恭以为陆北骁没懂他的意思,继续说:“你只要跟温小禾离婚,你就能进队,就可以配枪……这是唯一的办法,你没有枪怎么对付纳塔,就算遇上了,他也没有把握能打赢他,他命不久矣却身上带着武器……”
陆北骁没有犹豫一下,转身往远处走。
“这事不要再提了,我不需要枪。”
程恭欲言又止,陆北骁怎么会不需要枪,他赤手空拳抓捕纳塔,哪次不是伤痕累累,受了伤也不回家,去出租屋里养伤,等好的差不多才回陈家。
他是怕温小禾担心。
眼看孩子就要出生了,还没有把纳塔缉拿归案,最着急的人就是他。
这天晚上。
约莫十点钟,女佣到屋里传话,说是三少爷在外面忙着查案,今晚就不回来了。
温小禾没说什么,应了一声就叫女佣出去了。
她坐在床边,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临近生产,陆北骁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他已经一周没有回来睡过了,只要问,就说是在警局。
孕期的女人本来就神经敏感,她白天又听到家里的女佣嚼舌根,说三少爷估计在外面有女人了,今晚这么着也得搞清楚陆北骁究竟在外面干什么。
温小禾摸起床上的手机,拨通警局的电话。
“喂,您好。
“您好,您找谁?”
电话听筒里是一个女警察的声音。
“我找陆警官陆北骁。”
电话那头的女警察沉默了两秒,一本正经地说:“对不起女士,我们这里没有姓陆的警察,您是不是打错电话了?”
温小禾攥着手机,透亮的眼眸像是瞬间结了冰,她愣在床边一动不动,好似被定住了。
“喂,女士,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您好,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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