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咱们开个分店也行啊。”芳姨提议,“像凌云阁、满庭芳这样的酒楼,虽说在京城独此一家,但且不说京城的店本就面积开阔,动辄三四层楼,他们在江南、西北、西南等地也有不少分号。”
只要是人烟繁茂的城市,多少都能见到几家这老字号酒楼的踪迹。
狡兔三窟便是如此,否则更朝换代动乱之时,怎么保得住家业?又怎么能屹立百年不倒?
沈荔固然也清楚这个情况,她不是不想开分店,而是情况暂时不允许她开分店。
马三娘也想到这一点:“跑堂的伙计、账房,这自然好雇,但沈记有掌柜的撑着也就罢了,若再开一家店,恐怕三五个厨子都打不住。这我们上哪里找?”
赵大点头:“且要雇厨子,也得先紧着沈记。我们还能休息,掌柜的可是很久没休息了。”
宁宁听得心软软,上前来抱住沈荔的胳膊:“等宁宁再大一点点,就可以帮忙!”
“一点点是多少?”莲桂好奇。
“就是......”宁宁答不上来,扭头求助周全。后者耸耸肩,示意她莲桂的好奇心不是谁都能应付的。
几个小的虽然好心,但确实也暂且帮不上忙。
沈荔暗忖,那些经验丰富的大厨,要么被养在大家大户的后院,要么便在其他酒楼里,也不是说雇就能雇的。
若没有这些大厨,即便开了分店,照样只能沈荔一个人来回跑。她难道还会影分身不成?
沈记不讲究用料,只讲究做法,因此菜谱新奇,反而不是一般厨师能立刻完全掌握的。
否则这么久了,怎么不见京城有人复刻出沈记的菜品?
只是就算她手艺超群,体力却也有极限。光从账册就能看到,沈记的营收已经达到饱和,无论每个季度怎么翻新花样,最终都会流于一个稳定的数字。
沈荔摸了摸下巴。无论是为了眼下沈记的处境,还是为了她未来的一千万两银子目标,都该想一些办法来扩展营收渠道才对。
说起来之前,楼满凤和沈穹他们还提过,白鹿书院有意要请沈记来包下他们的食堂,每日提供餐食。
毕竟是做餐饮的,谁不知道承包学校食堂也不失为发财的一个途径?
学校那头只负责按着预算给钱,至于怎么压低成本,全看个人良心。
良心,没错,甚至不需要手段。餐饮业要是想压低成本,实在有太多办法可用。
只说沈记,因为还有酒楼主营业务,大可以每日用边角料拼凑些食盒出来,照样拿正餐价格卖出去。
虽然沈荔不至于做到这种地步,但里面的利润空间也相当大。
只是沈记人气太旺,始终周转不开,最后还是婉拒了。
俗话说人不能惦记,沈荔刚想到这儿,沈穹沈蓉二人就到了,沈穹还带了一份信笺。
沈蓉反而没有要事在身,是专程来吃饭的。她跟宁宁有约在先,要公平公正公开地评价宁宁的手艺距离沈荔还差几分火候,两人这时便已经往后厨去了。
倒是沈穹这小子一见她,就挥着手里的信笺喊:“姐,院长说我今天要是得不到你的首肯,就给我加一倍的课业!”
沈荔失笑,打开一看才知道,原来她拿下天下第一厨后,除了白鹿书院一往情深,国子监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国子监比之白鹿书院,虽说教学质量旗鼓相当,但招收的学生更多偏向王公贵族,即宗室皇亲。
官吏之子很少,就算有,也非二品尚书及以上大员子女不招。
其官方性质就已经降维碾压了民办的白鹿书院,此前也从未将沈记放在眼里过。
只是如今沈记竟然承办了公主的及笄宴,算是半个御厨,自然也有了些官方性质。
对于国子监来说,他们一向自诩天下第一学;
那天下第一厨,自然要配天下第一学,这才叫相生相成,相得益彰。
有了竞争对手,白鹿书院态度更加迫切了。
光从措辞就能看出,他们的教监甚至开出了一人二两银子每个月的高价。
白鹿书院,那可是富豪孙家、勋贵楼家都往里送人的地方,往少了说,也是五千打底。
每人每月二两银子......
简直不能再想了,越想越心痛啊!
可惜无论白鹿书院有多急切焦虑,沈荔暂时也没法接手。
她手指一动,将那信笺翻转过来,暂时扣下。
“若沈记有朝一日能有余裕接手,我自当义不容辞,眼下暂且还忙不过来......”她忍着心痛,到底还是拒了。
角落里喝茶的乔裴见她作态,手指微动,唇边不自觉带上了笑。
就这么想赚钱?却很少见她动用什么手段......
如此说来,又有一种笨拙的坚持似的。
不叫人讨厌就是了。
眼前明明有金山银山,却连手都伸不了,几人都有些微妙的惆怅。
赵大振作精神,说起另一件事:“掌柜的,最近羊肉和香料的价格似乎有些往下降了。”
“是吗?”沈荔挑眉。
“是!及笄宴那时候用的葡萄酒,也都是一批的货。而且这降价已不是一天两天,这几日我和芳姨对过,确实是一直在下降。”
赵大说:“羊肉原本一直在六十文,月初有时是七十文,但如今已降到四十文。”
“至于香料,虽然还是要看品种,但我们常用的那些茴香孜然胡椒之类,确确实实也降了十来文下去。”
如今大庆市面上依然很少见到牛肉,就算市场上能买到,品质也一般。
虽说他们这些高端酒楼也能拿到一些专门养殖、供应食用的肉牛,但量实在太少,而且供应时不时就会断——
事实上,这全凭宫中皇帝一意独决。
要是皇帝想吃,那么不管耕牛多重要,上层都会掀起追捧牛肉的热潮。
不过当今算是个重视农耕的明主,自然就没人愿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而猪肉又摆脱不了在文人骚客眼里的贱气,所以尤其北方,吃得最多的依然是羊肉。
香料就更不用说了,就算其他铺子不用,沈记也是一定要用的。
总之,沈记的东西都是肉眼可见的高成本,因此即便价格定得高些,也没人说过嘴。
“这两样东西成本能打下来,咱们的利润又可以往上添一添了。”赵二喜笑颜开,“就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
乔裴大中午在沈记吃了饭,接着便没走,默不作声地在沈荔身侧喝茶。
喝了半晌,听见此言,放下茶盏,轻言慢语:“上月,大庆和北戎的作战,云开军大获全胜。半月后开了北市,从北戎进的羊肉和香料便多了。”
沈荔点头:“原来如此。”
沈穹在旁边托着下巴听,这时忽然惊叫:“啊,对了!说起来我也听说了!云开军不日就要班师回朝,据说他们的头领周将军英武不凡,身高八尺有余——”
八尺,那得是几米巨人?
沈荔在心中换算半天,实在想不起来一尺是几米,干脆作罢。
莲桂和宁宁早就商量完‘一点点’是多少,在一旁嚼着红枣糯米粉糕。吃完咽下,又喝了半口牛乳,忽然问:“掌柜的,掌柜的,最近小凤凰怎么很久没来了?”
沈荔一听,不由得一怔:“这倒是。”
虽说楼满凤有学业在身,但几乎是每日来沈记报道,天天不落,简直要跟乔裴比一比谁签到最多,最近倒是很少来了。
她待楼满凤额外有几分宽容亲近,少年世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傲慢样子,很容易让沈荔想起刚出来学厨的自己。
手指交错垫在下颌,沈荔思寸片刻,似乎是从及笄宴之后......
这倒是怪事。同样是和她交好,无论薛家郑家,还是其他常客,及笄宴之后无一不是来得更勤。
唯独楼满凤逆众而行。
系统的声音阴阳怪气:【他为什么不来,你还不知道吗?】
沈荔:?
沈荔:“我怎么知道?”
一问到关键点,系统哼哼两声,又不说话了。
每天经营总结大会开得差不多,众人收拾东西正要各回各家,正门忽然被人闯入。
一中年男人胡须凌乱,满面仓皇,近乎涕泗横流。一看沈荔,差点伸手就去抱她的腿,仿佛唯一救命稻草一般。
乔裴手指一动,照墨便心领神会,伸手过去将人按住。
他没使什么力气,倒是这人自己腿一软,立刻跪倒在地。
他脸上还挂着眼泪,对沈荔喊道:“沈掌柜、沈掌柜!我家主子急请,求您跟我去一趟!”
说着,险些哽咽起来:“掌柜的、我家掌柜的......”
第50章 凌云阁
好像是凌云阁的人?之前在张琪身边见过几次......
沈荔想着, 心里已经决定要去。
但如果她去了,晚市开业时不一定能回来。沈记没人坐镇安抚客人,她也不放心。
思及此, 她下意识抬头看向乔裴。
“你去吧。”乔裴言简意赅,“我在此处守着。”
沈荔点点头:“看上去不是小事,我即刻出发。”
她随着那人一路往京城更北的位置走去,走着走着, 她反应过来:“你是张琪身边的账房......”
那人抹着泪点头:“是、是,小的是凌云阁账房汪子月。”
沈荔还想追问, 眼前已经到了地方。
这人带她去的并不是凌云阁,而是一座京中别院,位置极佳,四周无人,幽静而宽敞。
门房也半点没有拦,两人连跨三进, 直直走到了正中间最大的一间厢房。
里头赫然坐着一位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
她虽穿着豪奢, 但面孔与手掌却略显粗糙, 并非常年养在后宅的娇怯贵妇人。五官并不秀美, 反而平平淡淡,唯独一双眼睛生得极亮,仿佛有光在其中。
举手投足之间,气概俨然,又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凌云阁的账房汪子月一见人, 两腿一软, 立刻拜服在地:“朱夫人!我将沈掌柜带到了!”
沈荔立刻反应过来, 原来这位中年妇人就是凌云阁背后的主人,江南豪富朱夫人!
此前说过, 京城里的大酒楼,往往都和掌柜的没什么关系。换做现代背景,那就是最大股东和执行总裁的区别。
掌柜们大多是被聘请,背后还有真正的主子。
这位江南来的朱夫人,便是凌云阁背后真正的主子。
此时的朱夫人脸上也并非从容镇定之色,而是微皱着眉,略显焦急。
见人带着沈荔到了,长出一口气:“沈掌柜,请坐。”
她话是这么说,但却直接伸手过来,不等沈荔说话,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如此热情作态,沈荔心里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是出了什么大事?
朱夫人语速奇快,混着点南方口音,险些让沈荔听不明白:“我家掌柜张琪,我想沈掌柜是见过的。你们二人据说也有些交情,我便直言了。”
“他这人很是孝顺,家里母亲病重,想着一定要回去见人最后一面,及笄宴甄选前就动身回家去了。”
“但不料行路艰难,张琪路上染了病,如今不得不在老家调养身子。凌云阁这头便空下来了,只剩几个熟手伙计,虽然能用,但眼下毕竟......”
她没把话说透,但沈荔心知肚明。
在及笄宴的甄选当中,沈记脱颖而出,那么其他家的生意多多少少都会受些影响。如此一来,自然都要手段百出吸引客人。
偏偏这时候张琪不在,没人做主出主意,这对凌云阁绝对是噩耗一桩。
“旁的人不堪大用,做个伙计有余,要做掌柜,连张琪的一半都不如。”
朱夫人继续道:“若是我自己无事,那留守京城、坐镇凌云阁也无妨,但——”
她轻轻一笑,眉目间却略含冷意:“国再小,也不可一日无君嘛。我不过来京城几天,家里头猴子都要称霸王了。”
这自然就是朱家有事。既是私事,沈荔没有细问,只道:“那么朱夫人找我来,是想......?”
朱夫人微笑:“不说手艺,只说沈掌柜论世知人的手腕,我朱某便很是钦佩。”
“再者,张琪那头临走前也与我明说,别的人他或许不服,但若是沈掌柜你在他头顶,他是一万个服气的。”
朱夫人说到这里,话音意味深长起来:“虽然时机难料,但绝非心血来潮。还望沈掌柜......仔细考量啊。”
沈荔一时沉默,并没有说话。
张琪这个人很好懂,心里对美食有一些追求,但也很务实。
加上年纪摆在那里,按朱夫人的说法,及笄宴的结果初露端倪时,大概就已经有了退居二线,换一个掌柜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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