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叹息,仿佛承载了无数心事,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久久不散。
若是......
若是以后都无法变回双腿......她要不要直接留在苗疆?
唉......
—
“所以你到底要找到什么时候?”
白息动作慵懒地靠在书架上, 肩上挂着两条蛇,动作表情和白息如出一辙的懒散。
宋延蹲在地上,身旁杂乱堆叠着无数古朴卷宗,垂落在地上的衣摆沾满了灰尘。
听见白息的声音,宋延头也不抬继续抱下一摞卷宗翻找:“等我找到就停。”
白息从怀里掏出一个熟悉的小罐子,淡漠的眼神中透着戏谑的笑意, 肩上的思思探着头凑近瞅了瞅,又不感兴趣地缩了回去。
白息侧目瞥了眼肩上的两兄弟,手里把玩着小罐子,饶有兴趣地说道:“你知道你的同心蛊失败了吗?”
嗯?
宋延动作一顿,灰头土脸地回头看向白息,眼神里满是茫然。
什么意思?
白息将手里的小罐子随手抛出,又稳稳接住,语含笑意地说道:“意思就是,这只是普通的蛊虫,并没有别的任何功效。”
语罢,白息眉梢一挑,脸上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所以,你懂的。
宋延顿了下,几乎瞬间明白了舅舅的意思。
他抬眼看了对方手中的小罐子,目光有些怔然和放松。
原来......
不是因为蛊虫啊......
宋延抿了抿嘴角,压下心底的百般怅然,释然般地往后一坐,也不在意地上厚重的灰尘。
他扶了扶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是因为蛊虫......竟然不是因为蛊虫!
那他不受控制地心动...那殿下无法变回双腿...就不是蛊虫的缘故了......
他的方向错了,大错特错。
喜悦、激动的心情逐渐变成担忧和困扰。
眼下耽误之际,还是殿下的双腿......
深吸一口气,宋延抬眼看向舅舅,低声询问:“舅舅,您对鲛人了解多少?”
若是排除蛊虫因素,那么最可能的,便是殿下的鲛人身份了。
白息眉梢微动,这还是宋延第一次明确地跟他谈论鲛人这个话题。
对于这位江都来的表公主,他知道得不多,宋延一直以来也是含糊其辞,不肯透露半个字,来来回回就是‘解蛊’二字,没有想到,对方竟是鲛人?
原本平静淡漠的目光瞬间亮了起来,鲛人啊......
那可是传说中的物种啊~
不知道鲛人血用在蛊虫身上,会发生什么变化呢?
有点好奇......
宋延见舅舅眼神古怪,心头一跳,想到舅舅对蛊虫的痴迷,严重怀疑对方会把主意打到殿下身上。
他连忙补充道:“殿下并非正统鲛人,除了有一条鲛尾,并没有任何独特之处。”
所以,不要乱想什么有的没的!
白息瞥了宋延一下,哼笑一声,知道对方袒护这位表公主,他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知道的淡淡吐出:“对于鲛人,我的了解也不多。”
说着,他瞥了宋延一眼:“你在这里找没用,去顶楼吧。”
苗疆历史悠久,他记得某本野史上,曾短暂地提到过‘鲛人’一词。
宋延看了白息一眼,叹了口气,认命地爬了起来,还能怎么办呢?
继续找吧。
—
“小姐,广场那边可热闹了,应该是有什么节日吧?”双玉抱着一捧黄花,脚步轻快地从殿外进来,目光一直看着江念安,估计用夸张的语气吸引对方。
黄灿灿的花朵开得正盛,像是雏菊,但是花瓣比之宽大而繁多,看不出来是什么品种。
江念安回头,见双玉将花束修剪枝丫插进花瓶中,不是很感兴趣地附和了一句:“可能是吧。”
双玉悄悄瞥了对方一眼,扬声说道:“过会儿我去问问,要是真有什么节日,咱们也去凑凑热闹!”
江念安歪了歪头,又垂眸扫了眼薄毯下的鱼尾,觉得就算真的有什么热闹节日,她这副模样,应该也参加不了吧?
江念安不说话,双玉心里有些发急,再继续闷在屋里,殿下就真该发霉了!
宋延也是的,这都几天了?
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思索中,手下一个用力,揪下来大半花瓣,双玉一愣,将错失一半花瓣的花束放到一边,想了想继续道:“回头我问问有没有车撵可以用,实在不行,三楼的观景台也能看见广场那边。”
语罢,双玉抬眼看向江念安,叹了口气:“再继续闷在屋里,都快闷出毛病了。”
江念安眨了眨眼,像是被点醒一般。
是啊,闷在屋里有什么用呢?
鲛人尾又不会消失?
既然目前毫无头绪,为何不看开一点呢?
她垂了垂眼眸,释然般失笑一声:“是啊,再闷就该闷出病了。”
广场上阵仗那么大,无需双玉特意打听,光是听下人们聊天,便知道即将要过的节日是什么。
秋社节,承载着苗疆深厚的文化底蕴和美好祈愿的节日,在每年的夏末秋初举行,是苗疆民众对大自然的敬畏与感恩,也是对秋日丰收的殷切预祝。[1]
在这一天,身着传统服饰的苗疆民众纷纷涌上街头热闹庆祝,巫王宫内,族老们神色庄严肃穆,在演武场上举行祭祀仪式,当然还有孩子们期待已久的斗蛊环节等等。
光是听描述,就知道这个节目举国同庆,声势颇为浩荡。
三楼,江念安被裴青抱到靠窗的美人榻上,远远地,便能望见远处演武场上,一派热闹繁华的景象。
古朴厚重的九龙鼎挂上红色的丝绸,正中央的位置摆着供桌,身着苗疆服饰的民众散布在广场上,有说有笑地等待着祭祖开始。
在江都时,江念安也参加过祭祖活动,只不过是跟随父皇一起,周围都是皇亲国戚,场面肃穆而安静,不像苗疆这般热闹非凡。
她懒懒地趴在围栏上,眯着眼睛望向广场。
苗疆服饰多彩复杂,男子以蓝黑色居多,女子以红色居多,许是今日特殊,不少女子头戴繁重的银饰发冠,男子裹着深色包头帕,十分具有地域特色。
银饰碰撞,发出稀碎声响,阳光洒在上面,折射出一道道刺目的白光。
江念安眯了眯眼睛,下意识地寻找着某个熟悉的身影。
等等。
同心蛊都解了,她干嘛要去关心宋延在哪?
呵,距离药泉之旅已经过去数日,可是连对方的影子都看不见。
说不定宋延早就期盼已久了,蛊毒已解,便立马迫不及待地寻欢作乐了吧?
这般想着,江念安撇了撇嘴,目光懒散地注视着九龙鼎,还有演武场正前方的巫王宫。
宫殿巍峨,九层建筑依山而建,像是守护苗疆的神明,沉默地注视着自己的土地。
一阵悠扬低沉的号声响起,唤回了江念安神游天外的思绪,眸光微动,江念安将注意力转回演武场。
侍从吹着粗壮的牛角号,号声嗡鸣,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声音逐渐升高,变得嘹亮而激昂,是祭祀仪式要开始了。
“巫王出来了!”双玉站在一旁,目光发亮地看向从巫王宫里走出来的黑衣男人。
男人神色冰冷而威严,一身肃穆的黑色,步伐不紧不慢地拾阶而下,身后宽大的披风尽显王族气势。
巫王白息出现的一刹那,演武场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低头行礼,奉上对巫王的尊敬。
侍从分为两列,低着头紧随其后,一名男子跟在巫王身后,面容俊朗不凡,眉心戴着银饰抹额,英气十足又不失俊逸灵动,再仔细一看,对方的面容竟然有些眼熟。
“诶?”双玉一愣,眯着眼睛仔细瞅了瞅。
这不是消失许久的宋延嘛!
她连忙扯了扯身边的裴青,示意他往那边看去。
裴青不解,但还是顺着双玉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就是一愣,随后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殿下。
江念安显然也看见了,眨了眨眼,目光紧紧盯着那抹黑色的身影。
距离有些远,江念安并不能看清对方的神色表情,只知道有那么一瞬间,对方似乎朝这边望了过来。
江念安眸光有些复杂。
这人......
这几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宋延干什么去了?
当然是翻找古籍去了。
所幸付出的辛苦没有白费,在一本散记中,他查到了些许内容。
只是......
只是这些猜测,让他面红耳赤、不敢置信罢了。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
宋延无声收回目光,抬手摸了摸发烫的耳根,将注意力集中在当前的祭祀仪式上。
白息作为巫王,一马当先,在族老的见证下奉上第一炷香。
青烟渺渺,无数人注视着九龙鼎方向,神情肃穆而庄严。
待巫王上完第一炷香,族老上前,围绕九龙鼎缓缓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随着族老们的声音响起,演武场的气氛愈发肃穆,人们纷纷低头,双手合十,也跟着念念叨叨。
霎那间,古老又神秘的语言低沉响起,所有人心怀尊敬,缅怀先祖,祈望将来。
仿佛被感染到似的,江念安也默默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希望未来太平无忧......
第36章 Chapter 36 西南苗疆
鼓声阵阵, 民众边唱边跳,跟在族老身后朝着宫门口走去。
悠扬的乡音和着古朴的旋律,是苗疆人民对未来最美好的期盼。
巫王站在高处, 俊颜似冰似玉, 威严又冰冷,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国民离去。
宋延看看舅舅, 再看看慢悠悠的队伍, 时不时地再动动腿、挠挠脸,一副静不下来的模样。
白息头也不回,淡淡开口道:“想去便去。”
宋延一顿, 抬眼看了白息一眼, 抿了抿嘴角, 最后还是跟随心意, 低声打了个招呼:“那我先走了。”
“嗯。”白息淡淡应了一声。
宋延看了眼前方的队伍, 悄默默地后退几步, 然后离开了队伍。
双玉眨了眨眼, 一时不察, 竟然没发现宋延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拽了拽裴青的衣角,无声询问:宋延呢?
裴青看了双玉一眼,示意她看向殿下。
双玉一脸茫然地瞥了眼安静坐着的殿下, 看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江念安坐在窗边, 垂了垂眸子,眼神不知从何时起,偏离了祭祀队伍,落在某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上,眼中划过一丝清浅的笑意。
从手边摸出一块果干,还没吃两口, 便不出意料地听见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
“宋公子?”双玉一惊,看了眼面带疲惫之色的宋延,又看了看殿下,犹豫几下,还是拉着裴青离开了房间。
“嗯。”宋延点了点头,目送双玉和裴青下了楼,再回头时,目光中带着些许犹豫和忐忑。
思及古籍上的内容,宋延摸了摸胸前的衣领,一时间竟有些不敢过去。
“宋延?”
见宋延不过来,江念安的面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这是蛊毒解了,所以连靠近都不想靠近了吗?
“嗯?”宋延回神,愣了下,见江念安面色不善地看着他,犹豫片刻,还是抬步走了过去:“殿下......”
“你......”江念安刚想撒气,就看见宋延眼下的青黑,像是许久未睡似的,浑身上下都透着疲惫之色,她不禁有些迟疑:“你这是干什么去了?”
宋延叹了口气,衣袍一撩,毫不客气地在江念安身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低声道:“在藏书阁待了好几天。”
藏书阁?
为什么要去这里?
江念安眼神茫然,不确定地猜想着。
是......为了她吗?
“不过,幸有所获。”宋延犹豫半天,还是将怀里的孤本掏了出来,递给江念安:“只是...其中内容,还有待商榷。”
“嗯?”江念安疑惑地看了宋延一眼,接过了古籍。
书页泛黄,看起来颇为脆弱,江念安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又看了宋延一眼。
这又是什么意思?
“您先看看吧。”宋延摸了摸鼻子,目光不自在地看向演武场方向。
舅舅白息依旧站在高处,像是定海神针一般,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强大气场。
江念安垂着头,缓缓翻动着书页,这是一本充满幻想色彩的游记野史。
主人公以自我为视角,描写了旅途中遇见的各种奇珍异兽,有九尾的狐狸、有长着翅膀的老虎,还有口吐人言的兔子等等。
乍一看,似乎只是一本胡编乱造的话本子,没有任何独特之处,只为闲聊之时图一乐呵罢了,江念安不懂宋延为什么要给她看这个。
她抬眼再次瞥了宋延一眼,可是这一次,对方眼神飘忽,也不知道在自顾自地想些什么,想得脸和脖子都红了个彻底。
江念安撇了撇嘴,继续跳着往下翻,作者文笔不错,有种浑然天成的敦厚之感,明明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但是等你认真读完后,竟会一种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错觉感。
还挺稀奇的。
终于,江念安翻到了另一篇章,鲛人篇。
动作一顿,江念安抬眼看向宋延,或许,这就是宋延想要让她看见的。
继续往下看,书中所言:东海海域,有一族群,名曰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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