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脑海中重复一遍刚才在手机上紧急搜索的美国人初级幽默技巧——说点派对和朋友之类的安全话题,发挥天马行空的想象,再有就是拿自己开玩笑,不要冒犯他人。
拉文德清清嗓子,编出一个她现想的关于新房子的笑话:“对了,格雷森先生,这房子你不觉得很适合用来开派对吗?”
迪克正好发愁该怎么样才能说点让拉文德感到踏实的话,听她换了积极的话题,也就顺着说下去:“虽然没有泳池,但厨房里好像有完整的设备,可以请个厨师来现场烹饪。”
“是呀,而且空房间也很多,可以用来和朋友玩轮盘赌。”
“……是我想的那个俄罗斯轮盘赌吗?”
“我把它命名为‘市长宅邸轮盘赌’。一共六个空房间,随机选一扇门打开,猜猜哪扇门里面有炸弹,挺刺激的是不是?”
看到迪克的表情,原本挂着笑容的拉文德有些不知所措。
难道美国人不喜欢炸弹笑话吗?她以为米花的文化特产会很受欢迎。
她明明按照技巧里指导的去说了。没有冒犯其他人,只是拿自己和自己的房子开玩笑,加点美国本土化特色的木仓支要素。
为什么迪克会用这种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蓝眼睛里带着看不懂的情绪?
拉文德再次深刻认识到文化差异是如此难懂。
“抱歉,这个笑话似乎不太好笑。”
再怎么想也不明白,于是她决定老老实实地道歉,顺便把后半句“不过不用担心,因为我的朋友压根儿没有六个”给咽回肚子里。
迪克回过神来:“哦不,您不用道歉!我只是……感到很抱歉,因为您必须过着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
这也是夜翼想对她说的话。
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下意识就道歉了。
是因为自己的无力吗?因为自己身为义警却没能消除罪恶?
拉文德没注意到话语中的复杂情绪,只是感到疑惑:“可我觉得你也同样不用道歉啊?改变这个城市是我的工作,而你已经很好地履行了保镖的职责,你应该感到自豪才是,格雷森先生!要不是你,我连想烂笑话的精力都没有呢。”
一种有点温暖人心的尴尬弥漫在迪克和拉文德之间。
“再这样道歉下去就没完没了,都像日///本人了。”
“确实很‘像’。不过我的笑话真的很烂吗?”
“说老实话,真的很烂。”
上一次听到这么烂的,还是布鲁斯试图用蝙蝠牛讲一个圣诞驯鹿笑话。
“我得再学学……我的天啊,都这个点了!抱歉格雷森先生,耽误你下班。”
迪克的执勤时间是早八点到晚八点,晚班会有另一个女警过来接替他在市长宅邸外执勤。
只不过今天因为是新搬家,加上两人边干活边聊天,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没关系女士,当警察加班这种事是家常便饭,何况gcpd还会发加班费,在布鲁德海文时可没有。”
“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在市政厅也帮你申请一点津贴。”
“这倒是不必,工资足够我花——好嘞,最后一个房间也完事儿了!”迪克像是解决掉什么一般,上下拍拍手,掸去不存在的灰尘。
“本来想留你吃个饭,但新房子里没有食材,所以得请你空着肚子离开了。”拉文德的语气颇为遗憾。
“您也没用餐吧?需要我给您点个外送吗?”
“不了,中午的卷饼热量太高,要是再吃的话明天安恩和公关经理又要念叨我了,我就喝点酸奶。”
作为新闻秘书的安恩也负责了一部分形象管理的工作。
“令人尊敬的意志力。如果您有行李需要我帮忙收拾的话,随时愿意为您服务。”迪克敬了一个有些悠闲且随意的礼,随后便退至屋外,轻轻关上门,交班去了。
拉文德胸膛里慢慢升腾起难以言喻的,微弱的孤独感。
上次感觉到名为“不舍”的感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
她赶紧摇摇头 ,把这种情绪赶走。这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依赖保镖,实在是太过软弱!
对了,转换注意力,来做点正事吧!
她将目光转向门口雨伞架旁的行李箱。
在箱子的角落里,有一个不起眼的运动背包,但里面装着的可是至关重要的东西。
准确来说,是她从米花市带来的唯一属于那个世界的东西,虽然原主并不是她自己,而是荣誉市民阿笠博士。
那是在铃木度假村的又又又又建成仪式上——她在安检处不小心拿错了背包,还没来得及还给人家,就在爆炸案里被浓烟给呛窒息了。
令人惊讶的是,包居然完好无损。
光是这个防火性就已经足够让人瞠目结舌,里面的东西更是不得了。
拉文德也没有因为私自动别人的东西而感到良心不安,反正她也没地方去还给博士,不如留在身边好好研究一番,兴许能有什么大发现。
“今晚也研究看看这些稀奇古怪的发明吧!……就从这双鞋开始好了。”
第7章 道具
拉文德小心翼翼地从包里拿出那双运动鞋。
帆布材质的红白拼色球鞋,大约三十码,看样子应该是给小学生穿的;鞋底很干净,鞋带也尚未完全穿好,没有被使用过的样子。
她听说过阿笠博士很喜欢小孩子,或许这是给某个小朋友的礼物。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双鞋子侧面的旋钮也是博士加上去的,因为那似乎不单是增加科技感的装饰。
拉文德今天打算试试第二档,转动旋钮,又紧张又期待地观察接下来发生的事。
随着一声轻柔的咔哒声,手里的鞋子产生某种微弱的变化,隐约还能听到微弱的嗡嗡声,就像是有电流流过布料一样。
手指划过鞋子表面,她试图寻找其中隐藏的复杂机关或者电路,但并无收获。
这倒也不奇怪,如果真能被她摸出来,那这鞋子穿起来也一定不会舒服,反而失去了原本的功能。
“第二档的电流声比第一档更明显了,甚至可以感受到发热,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我的体温。昨天开第一档时有一瞬间见到的彩光,今天不管怎么调都没有再出现,果然是我的错觉吧。”
拉文德在心中总结道。
如果有更专业的设备来做研究就好了,可以更深入地研究这个鞋子的构造。
或许更简单点,她应该去找个鞋匠把鞋底扒开看看?
不不不,那也太奇怪了,会被误会成有恋///足癖的炼///铜//变///态的。
意识到自己摩挲小孩鞋子的行为看起来有点恶心之后,拉文德默默把旋钮调回0档,将其放回原处。
*
下一件物品是冷冻便携药盒。
为了这个,这几天她住在酒店套房时还特别要求客房服务,让他们提供带干冰包装的超级冻脑牌冰淇凌,这才维持住药盒内部零下二十度的温度。
她第一眼见到这个的时候,还以为里面装的是阿笠博士的胰岛素(看他那个胖胖的肚子,有糖尿病也是很正常的吧?),打开之后才发现针筒里装的并不是药物,而是冷冰冰、黏糊糊的淡黄色液体。
她不确定是否是血清一类的生物制品,但至少可以肯定那绝对不是花生油。
一个天才发明家和一管不明液体……
拉文德果断“啪”地一声合上盒子。
“还是不要把这玩意儿拿出来,为了我自己,也为了这个城市的安全。”
拉文德一边对着被冻坏的指尖哈气,一边腹诽道。
*
接下来的这一件就比较安全了,只是一个普通的白色口罩。
在内侧还有麦克风和指针一类的东西,拉文德试着调试两下,戴上口罩说话,竟然传出小男孩的声音。
并且不是那种有金属杂音的噪音,是非常纯净的童声。
这个口罩变声器用来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易容的话,应该会很方便,逃命时也可以用上。但阿笠博士究竟为什么要发明这种东西,原因也很让人在意。
尽管隐隐有些不安,拉文德还是将口罩拿出,决定以后重点研究这个。
虽然她身为市长没什么能戴口罩的机会,真要易容潜逃的话不发出声音才是上策,但有备无患准没错!
“……等等,这个口罩应该不是一次性使用的吧?”
有够不卫生的。突然有点犹豫要不要用了。
*
然后是一件她已经使用过的物品。
自带狙击镜的儿童手表,旁边的按钮之前被她误触,里面的针头被射进墙壁。
没有受伤是万幸,但这样一来,这个手表似乎就失去了最大的功效。
而且看针头上的微雕文字,里面应该装有某种麻醉剂,这种特制的麻醉针她也不知道哪里才能入手。
在米花市,麻醉药和□□之类的玩意儿很好入手,城市发生的凶案里经常能见到这类管制药品的踪影,甚至在便利店就能买到。
不过在哥谭,这方面就没有这么自由了。可能因为这里的恶棍更喜欢用自制的生////化武器?
“算了,本来儿童手表也不适合戴,留着当个摆设好了。但阿笠博士,您做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
剩下的都是大多是一些没有危险性的东西,太阳能电池板啦,少年侦探团徽章啦,温泉含量检测计啦之类的。
她一一确认过去,能用的就拿出来用,不能用的就锁进书房的保险柜,等着某个契机让他们重见天日。
只有一个小盒子让她不知如何是好。
APTX4869,看名字应当是某个实验品的红白胶囊。
盒子里面还有几张被折叠起来的纸,上面手写着一些不明意义的数据。
“150 M R qw,119ME,30 SD, 135 BMS tox,149 G·L,149H·L,1reju, 88.98%ap……”
拉文德查询资料后确定,这应该是研究者自己才能看懂的速记符号。
满页的神秘字母中,唯一能看懂的是“tox”这个单词,在药理学中的意思是“有毒性的”,八成这个胶囊是某种毒药。
麻烦的危险品也太多了些,为什么会有人把这些东西装到包里随身带着?
阿笠博士在拉文德心中的和蔼老爷爷形象,正在一点点坍塌。
不明药物……口罩……麻醉针……小孩子的鞋……
而且她还听说过,有一个来路不明的远方亲戚家的小孩住在他的别墅里……
她曾见过的阿笠博士和几个小学生打成一片的温馨景象,顷刻间就变了味道。
可以的话真不想把这些充满疑团的危险品留在身边。但眼下她也有性命之忧,能派上用场的道具自然是越多越好。
若是有可以信得过的的人,能帮她介绍一个能保密的分析实验室就好了,起码心里有个底。
拉文德一边蹲下身子给保险柜上锁,开始出神地思考可能的人选。
雷妮·蒙托亚,GCPD内部的事务已经够她烦的了,要是被那些反对派发现两人之间有危险毒物往来,她们得一起玩儿完。
至于自己的幕僚和赞助商们……有门路的那部分人不可信,能保守秘密的又没有医疗生化领域的人脉,一个可靠的备选都没有。
哇塞。
这么一盘点,她可真是个孤家寡人。
拉文德长叹一口气,把脑袋埋进双臂里,蜷缩成一团。
虽然在米花市时也好不到哪里去,每天都活在被各种奇怪陷阱和机关谋杀的阴影之下,但好歹还有毛利先生这样的侦探可以求助,而在哥谭市,她什么都没有。
哥谭的Jingcha也远不如米花警署可靠,他们当中没有叛徒出卖自己就谢天谢地了。
虽然里面也不全都是坏家伙,也有蒙托亚和迪克这样的——
……等等。
拉文德灵光一现。
如果是迪克这样不起眼的小jingcha呢?听蒙托亚说他在基层里人缘很好,或许——
“在想什么呢!病急乱投医了!”
光是把迪克的名字放进候选人名单里这一行为本身,就已经足够让她感到可笑。
再怎么走投无路,也不至于把一个普通人拉下水吧!
何况就算她降低道德标准,真这么做了,风险也很大。
就今天的相处看下来,迪克确实是一个负责的保镖,一个很讨人喜欢的同行者。
拉文德可以放心让他进入自己的私人住宅,让他帮自己做安全检查,但更深入的秘密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她最开始就知道,迪克和GCPD约定了半年的工作期,时间一到就会走人。
蒙托亚向拉文德保证过,手上有迪克想要的东西,可以确保他不会做出背叛行为。
如果拉文德擅自行动,只会破坏天平的平衡。
……这种莽撞的思维方式可真不像她,而且今天还不是第一次,看来有什么东西正在阻碍她的正常思考。
琢磨一番后,拉文德得出结论:要么迪克·格雷森是个魅//魔,要么是自己对他产生了雏鸟情结。
她更倾向后者。
“她”虽然有着拉文德的记忆,用着拉文德标准的英语,几乎融为一体,但来自不同世界的灵魂总会有点异乡人的孤独。
因为迪克是“她”自己认识的第一个亲切好人,所以不自觉地依赖他?何况他确实挺有魅力。
拉文德深刻反省自己不理智的情感。
这样下去可不行。
作为市长,她的安全感必须由她自己来创造。
她需要稳定人心,管控武器,提高治安……近在眼前的,还有HERE(酒店及餐饮行业劳动者协会)罢工亟待解决,要做的事情一大堆,没时间在这里多愁善感。
她最初的目的不就只是想知道那些不明危险品的真面目吗?
那就开始做出政绩,用实力吸引新的合作人,比如目前对她态度不冷不热的韦恩集团,或者更遥远一点的大型集团卢瑟工业。
美国这么大,总会有办法的。
把希望和情感寄托在某个单独的个体身上,那才是穷途末路呢。
米花市许多凶杀案的起因,就是这么来的。
拉文德靠着这一番自我说服,成功把软弱的情感在幼苗阶段掐死——杂草开出的花固然漂亮,却也不能忘了它会夺取养分的事实,得尽早切断养分来源。
作为一个意志坚强的米花人,她从小到大最擅长的就是这个。
一同被掐死的,还有她对迪克萌生出来的那一点点超出保镖和被保护者关系的友情与信任。
第8章 夜巡
无独有偶,在城市另一端,也有人在关心保镖迪克·格雷森和市长拉文德·托伊之间的信任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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