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又去买了年花。
最常见的是水仙、冬青、腊梅。还有其他几样时新的。
萧令烜又买了好些。
小姑娘喜欢花,萧珠一会儿嗅嗅腊梅,一会儿把玩冬青,开心不已,这次没在旁边扫兴。
也可能是吃饱了。
三人满载而归。
出去阳光正好,回来夕照西垂,余晖映在五彩玻璃窗上,绚烂辉煌。
有个人站在正院的门口。
面容逆光,正在张望。
待徐白等人走近,他喊了声:“大姐姐。”
男孩子变声的年纪,嗓子是很难听的。
徐白怔了怔。
她疾步上前:“阿皓?”
“大姐姐,你真的来了!”徐皓三两步奔过来,扑到徐白怀里。
姐弟俩一抱,才感觉不是往时了。
徐皓说她:“大姐姐,你瘦了好多。”
徐白则说他:“长高了!”
已经比徐白高一点了,之前明明才到她鼻子。
第155章 尾声(9)
徐皓留下来吃饭。
男孩子饭量大,吃得很饱。徐白一直在旁边看他。
徐白刚回国那段日子,徐皓很差劲:愤怒、激进、不服管教,随时要与人干架。
她很担心他。
而她也能感受到他的痛苦与迷茫。
如今呢,黑了好多,长高了一大截。年少人还是单薄,可手指粗粝,手背露出来的肌肤,新伤叠旧伤,看得出平时训练很努力。
一双眸里,再无迷茫。
坚毅、清澈。
他到福州教官营的日子短,几乎没见过萧令烜,对他好奇不已。
他吃饭快,吃饱了就偷偷打量自己长官。
“看什么?”
“我听他们说,教官营最好的枪击成绩,是您创造的。咱们可以比一下吗?教头说我枪法好。”徐皓说。
徐白失笑。
萧珠则想,初生牛犊不怕虎,果然无知无畏。
萧令烜:“你赢了教头,才有资格跟我比。”
徐皓顿时丧了:“我永远赢不了教头。”
“那你也永远赢不了我。不过,我可以教你几招。”萧令烜说。
“真的?”
“当然。”萧令烜说,“等会儿跟我去射击场。”
徐皓大喜。
吃了晚饭,四个人去射击场。
徐白默默在旁边练习。她已经可以打到靶子了,只是打不准靶心;萧珠还没有开始摸枪。
不过,过完年她就九岁了,萧令烜打算给她日常训练里加射击课。
萧令烜指点徐皓。
一个小时后,几个人才回去。
路上,萧令烜牵了徐白的手。徐皓发现了,看一眼,又看一眼。
“看什么呢?”徐白问他。
徐皓:“大姐姐……”
“这是我男朋友。”徐白说。
徐皓:!
匆忙见个面,徐皓要回教官营了。
徐白送他到门口,与他聊了家里事。
只他们俩。
萧令烜给他们机会单独说说话。
这一两年家里平静,母亲与徐皙的近况,几句话就可以说完。
“……等你成才,我们就靠你支撑门庭了。”徐白对他说,“要刻苦练习,还需要平安。”
“我会。”
徐皓上了教官营的汽车,徐白这才慢慢往回走。
萧令烜站在正院门口,等着她。
无月的夜,走廊的灯火落在他身后,映出他修长的影子。
徐白两步上前。
“放心了吗?”他问。
她点头:“他被教得很好,身上戾气散得一干二净。哪怕不能成才,心气也稳了。”
萧令烜长臂一伸,将她拢在怀里:“放心就好。”
又说,“教头一直夸他,他天赋很好,又肯吃苦,在小孩子里出类拔萃。”
又说,“福州教官营的人,虽然出身不好,却不是驯野狗的残酷练法。我要的不是杀手,而是军官。”
杀手需要摒弃人性、同类厮杀;军官却又不同,将来要领兵打仗。
非常严格,不合规就淘汰,却不会把他们的人性都磨掉。
说是教官营,更像是另一种武备学堂。
“我懂了。”徐白说。
“你回去也可以告诉你母亲,叫她也宽心。”萧令烜道。
两人在楼下,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说的,全是琐事,可谁也不想松开手。
直到夜深,十点了,萧令烜才放她回房睡觉。
翌日早起,便开始挂红灯笼、贴对联。
萧令烜要亲自做这件事,叫上萧珠帮忙。
萧珠欢快极了。
徐白也出力。
她挂大门口的灯笼时,萧令烜扶住她的腰,仰头看她。
徐白垂眸,对着他笑。
万丈阳光,也不如这一笑温暖。
萧令烜扶稳了她:“下午还出去逛逛吗?”
徐白:“好。”
萧珠:“咱们做什么去?”
萧令烜瞥一眼她:“你不要跟着。”
“我不,我要去。”萧珠不依。
下午只是在街上闲逛。
遇到了一群人,可能是同学,放假了出去玩。
年纪都不大,女孩子们全部穿蓝布学生裙;男孩子也是蓝布长裤对襟褂,一个个朝气蓬勃。
他们用自行车载同学,呼啦啦从徐白等人面前过去。
萧珠看得入神,一直扭头追着瞧,直到这群人消失在视野尽头。
“……念书好像挺好玩的。”她对徐白说。
徐白:“的确。辛苦归辛苦,我们学校是有些趣事的。”
“说不定我明年下半年会去学校。”萧珠道。
萧令烜在旁边听了,立马问:“是想念书,还是想认识不三不四的小子?”
“都想!”
萧令烜:“……”
徐白憋笑,偷偷转过脸。
萧令烜吩咐副官,叫他去弄一辆自行车,他要带徐白和萧珠。
“这点破事,也值得你羡慕?”他说。
自行车弄来了,萧令烜麻利跨坐上去。他腿太长,轻轻松松架好,让萧珠坐前面大杠,徐白坐后面。
徐白觉得有趣,果然坐了上来,手捏住他腰侧的衣裳;萧珠则很犹豫。
她不敢相信:“你会不会?”
“当然。”萧令烜信心满满。
萧珠:“我觉得你不会。”
“别废话。你抓紧上来。”他伸手一捞,带着萧珠的胳膊,利落把她拎了上来。
萧珠又嫌了:“好膈人。”
萧令烜把她扔下来,对徐白说:“徐岁岁,你坐前面。”
徐白见惯了他们俩斗嘴的幼稚,一直想笑。
她果然坐到了前面。
是有点膈,但还好,可以接受。
萧珠便到后座。
后座也很硬,不如汽车舒服。
萧令烜踩脚踏板。
徐白看着自行车要撞上旁边的商铺,眼珠子都睁圆了几分。
她回头,很诧异对他说:“原来你真不会啊!”
萧令烜:“能有多难?”
萧珠很怕跌下去,死死抱住他的腰:“我就说你不会。你让我下去,别摔死我。”
萧令烜:“闭嘴,吵嚷什么。”
他又试了几下,车子居然能稳稳跑起来了。
徐白舒了口气。
萧珠还是抱得很紧,很惜命。
自行车出了集市,往旁边是农田,小径坑坑洼洼。
拂面的风,柔软凉爽;阳光晒过头脸,笼罩一层温柔的薄纱。
萧令烜骑了很远。
颠簸得太厉害,萧珠还会笑。
徐白目视前方,她的头发随着风吹萧令烜的脸。
有点痒。
他情不自禁也想要微笑。
也是在这个瞬间,他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样子的生活了。
他下定了决心。
第156章 尾声(10)
除夕夜,餐厅很热闹。
萧令烜的心腹,来了不少人。但没有祁平。
徐白很快收回目光。
萧令烜坐在徐白旁边,说话时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似随时要揽她入怀。
众人打量。
神色里,添了敬畏。
这样温柔得有些腼腆的徐小姐,似尘世间最普通的一朵娇花,需要男人精心呵护。
偏偏自家长官,最是不耐烦养花的人。
入了他的眼,不是普通人。
能如此沉醉于她的爱情,令众人想起一句“人不可貌相”,便越发敬重徐小姐几分。
年夜饭很愉快。
徐白见到了袁徵和楚小姐的孩子,胖嘟嘟的小婴儿,一晚上都不哭,一逗就笑。
她抱孩子时,萧令烜站在她身后,双臂拥着她,再托孩子,似一家三口。
他低头看她,眼睛里只余下柔情。
“真可爱。”徐白说,然后招呼萧珠,“阿宝你来看。”
萧珠也凑过来。
“我小时候也这样可爱。”她说。
萧令烜:“那倒是,你小时候比现在乖多了。”
欢声笑语。
烟火点燃除夕夜空,鞭炮添了喧闹,把笑声烘托得越发温暖。
饭后,众人去听戏,夜风微凉不寒。
萧令烜中途离场,牵了徐白的手:“去放烟花。”
“叫阿宝一起。”
“过了零时再叫她,现在就我们俩。”他说。
徐白随他折回正院。
院子里摆了七八个大烟花,琳琅满目,什么样式都有。
“岁岁。”他叫她小名。
“嗯?”
“我今晚没喝酒,一口也没喝。”他说。
徐白在饭桌上就留意到了。
只是没人提,她也没多问。她第一次与他过除夕,不知这是不是他的忌讳。
反正没人大惊小怪。
“……除夕都不喝酒?”她问。
“不,今晚不喝,免得你以为我喝醉了,胡说八道。”萧令烜道,“因为我有句话要问你。”
如此慎重。
徐白一时猜测不到。
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事,目前一切都非常顺利。而她,也早已做过了最坏打算。
“好。”
“你可愿意与我结婚?”他开口。
徐白一笑。
一句话,很轻,就像他说他等会儿要飞起来给她瞧瞧,她没觉得这句话合理,故而也往没心上去。
他扳过她肩膀,让她面对他。走廊灯火明媚,他神色端肃得近乎紧张:“你要明确回答我,这是人生大事。”
徐白的笑意,一点点淡去。
“你刚刚,说什么?”她问。
“徐白小姐,你可愿意与我结婚?”他又问一遍。
这次,话是一个字、一个字砸进徐白心头的。
从未有过如此准备,也知他绝不涉足婚姻。徐白联想他方才的表述,说他没有喝酒……
她呼吸一沉,半晌没敢透气。
“很突然。”她答。
萧令烜眸色黑极了:“回福州这段日子,下了决心。我同你认识一年多,故而也谈不上多突然。”
又说,“比起盲婚哑嫁,一年多的时间很长,诚意也很足。”
“是。”徐白说,并且低了头。
“你的回答呢?”
“我的理想,是做一名内科医生。我时常羡慕师姐,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并且勇于承认‘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而我,却很贪慕一段感情。这段日子我极其开心。感情的路,不是走向婚姻,就是走向分手。
那天我答应同你恋爱,便是和你走上了这条路。我想,做人应该有起码的义气,一条路要走到头,而不是半路折返。”
她很会说。
说得慢,声音动听。
萧令烜的一颗心,却是七上八下,因为她表达的意思,他摸不透。
“……你现在求婚,是加快了脚步,要我一起狂奔。”徐白接上自己的话,“我答应你。”
萧令烜提着的心,落了地。
喜悦一点点从心口,扩散到四肢。明明挺有把握的,居然紧张得掌心冒了汗,像个毛头小子。
他上前拥抱她,徐白抵住他肩膀:“你叫我措手不及,我也有条件。”
“你说。”
“三个条件,可以吗?”
“先说来听听。”
“我想投资一家西医院,哪怕我不做医生,也想给内科发展尽尽绵薄之力,你要同意。这是一。”徐白道。
萧令烜:“可以。”
“我不接受你纳妾。这是其二。”她又道。
萧令烜:“好。”
“若不幸婚姻破裂,我要带阿宝去伦敦生活,你要把阿宝给我。这是三。”
萧令烜忍不住笑:“行。”
他待要为她戴上精心准备的红宝石戒指,她倏然搂住他的腰,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以吻封诺。
萧令烜一愣之后,扶住了她后腰,让她贴近自己,加深这个吻。
良久后,两人分开,都忍不住笑了。
萧令烜给她戴上戒指。
他亲自去点燃烟花。
一座座烟火放起来,满院璀璨,他眼睛里落入了星芒。
这天守夜,萧令烜把好消息告诉了自己心腹;也发电报回南城,告诉苏宏等人。
萧珠兴奋不已,搂住徐白的腰:“真好!”
徐白轻轻摸她的头。
除夕的夜很吵,但徐白睡了一个特别踏实的觉。
她回国这么久,一直睡得比较轻。哪怕是他同她说“恋爱”的晚上,她也是失眠的。
今晚却睡着了。
是信任他?
不,是她站了起来。
他向她求婚,她便意识到,她所做一切绝不是空流水。
她实打实做出了成绩。
谈恋爱是一回事,婚姻又是另一回事。
他这样年纪、权势的男人,分得很清楚。哪怕再上头,也不会冲动,这是他一贯的理智冷静。
若她少缺一点能耐,他也不会娶她。
他肯定了徐白的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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