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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过知酒浓——漾锦【完结】

时间:2025-02-19 14:42:51  作者:漾锦【完结】
  机场巴士驶离机场后,宋舟突然想起什么,问:【你现在不应该是在飞机上吗?】
  陈孚很快回信:【有Wifi。】
  宋舟愣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对陈孚来说,这好像不是什么办不到的事情。
  宋舟:【你不用一直联系我,我没事。】
  陈孚过了一会才回:【就当给我一个投桃报李的机会,等你重新回去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
  宋舟没再回消息,而是望向窗外连绵起伏的山,一重叠一重,像走进一个古老而深沉的噩梦。
  次日宋舟租了台车,驾车前往榕县。
  陈孚依然事无巨细都要过问,租的什么车,车牌号码多少,什么时候出发,到了住哪里,等等,宋舟有问必答,但也仅限于此。
  到了榕县,宋海回电话说在老家祠堂办丧事。
  宋舟早料到会是如此,但既然来了,她也不介意再多开几十里路,她要亲眼看见宋如云真的死了。
  二十多年过去了,通往乡下的泥泞土路修成了平稳水泥路,小时候觉得是世界上最漫长的一段路,现在开车不到半个小时就走完了。
  村口建了一座新牌坊,高大鲜艳气派,旁边立着一座记事碑,记录着新牌坊的修建时间及出资人。
  宋舟停了车,走过去,一眼就看见宋如云上下四代男丁的名字刻在第一排第三列,捐款十万。
  再看时间,就在去年。
  宋舟气笑了,她简直从未见过如此可笑之事。
  往里约两百米,木结构旧牌坊依旧矗立在进村的第一个路口,红绿漆面斑驳脱落,鎏金神像面目全非,部分木格已经破损掉落。
  宋舟定定仰望着这座历经风雨而不倒的木牌坊,回想起小时候每一次踏进这座牌坊便有如踏进人间地狱的时光。
  它已经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令她生畏,它衰老破旧,摇摇欲坠,但它仍然矗立着,甚至有了一座更坚固更气派的继任者。
  乡村已经是崭然一新的乡村,但幼小时候便笼罩在头顶的黑暗和绝望却变本加厉地袭来,宋舟一度想要掉头离开。
  但她最终还是来到了村中心的祠堂。
  祠堂也翻新了,仿古建筑,三层楼高,眼下挂满白花、白布、花圈、挽联和柏树枝、竹枝等,前坪摆着八仙桌搭建的“奈何桥”,“牛头马面”引路,和尚、道士和披麻戴孝的亲属后人跟随,走几步跪一跪,又走几步拜一拜,唢呐铜锣鞭炮齐喧天,周围都是看热闹的老人和小孩。
  明明村子看起来已经焕然一新,然而眼前一幕幕,竟然跟二十多年前没有多少差别。
  宋舟怀疑自己穿越进了一部无限循环的诡异荒诞戏剧里。
  这轮“法事”持续了快半个小时才结束,人群里终于有人发现了宋舟,渐渐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宋舟不予理会,直接绕过“法场”走进祠堂,一眼看见神台正中摆放的遗像,是宋如云。
  头发花白,面容枯瘦,眼袋严重下垂,法令纹深邃,因为是黑白照片又带了几分笑,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一点光彩,不知情的人见了大概得叹一句,“哎,看着挺精神的。”
  但宋舟不是什么不知情的人,有的人死了,是因为他早该死了。
  祠堂里最先发现宋舟的是宋如云姓王的那个好哥们,他拿着一摞纸钱,叫了起来,“哟,这是谁回来了?”
  宋舟狠狠斜了他一眼,怎么有的人却还不死。
  姓王的被她这一眼看得怯弱下去,放下纸钱溜出了祠堂。
  披着一身白麻布的莫桂英从灵台前蒲团上爬起,跌跌撞撞走过来抱住宋舟哭:“舟舟,我的女儿,你总算回来了……”
  她虽然哭,却也不敢提宋如云一个字,宋舟拍拍莫桂英的肩,安慰道:“妈,我回来了,以后能回家了。”
  宋海一家三口从边门走进来,看见宋舟,布满红血丝的两双眼睛闪过一丝喜悦,转瞬仍又被愁苦填满。五岁的球球整个人几乎被白麻布包裹住,一脸的懵懂困倦。
  宋海递过来一束香,宋舟盯着看了几秒,接过来,点燃,鞠了一躬,插进香炉。
  莫桂英找来一块白麻布要她披上,宋舟拿在手里,还没开口,一道颤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谁允许她进来的?!”
  众人转头,八十多岁的宋老爷子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过来,旁边扶着他的是刚被宋舟眼神削出去的那姓王的。
  老爷子越想快越走不动,老半天进了祠堂,拄着拐杖喘了半天气,这才抬起拐杖指着宋舟骂:“谁允许你进来的?这是我们宋家的祠堂,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进来?!”
  莫桂英用身体挡在宋舟面前,哭着求情,“她是您的孙女,是你儿子的女儿,大老远跑回来,就为送他一程,您消消气,看在孩子一片心……”
  “什么心?她有什么心?她有心吗?不认祖不认亲的心吗?我儿子没有女儿!我没有孙女!让她走,别来这里打搅我儿子的清静,人都死了,让他走个清静!”
  老爷子说着情绪激动起来,又是喘又是咳,又拎起袖子抹眼泪。
  宋海没办法,走过去扶着他,劝慰道:“爷爷,您身体不好,不能动气,您回去休息,这里的事情有我们年轻人,我送您回去。”
  旁边几个同姓堂亲也上前来劝。
  老爷子把拐杖重重往地面一拄,抖着胡子开始骂宋海:“有你们年轻人有个什么用!你爸辛苦一世,没享上你半天福,到头来,你连个像样的丧礼都不给他办!你看看这都是什么,你看看这棺木,你出门去问问,我们这祠堂里什么时候办过这么不像样子的事!谁家不是至少停满七天,法事做二十一场,天天搭台唱戏!”
  宋海不满地说:“爷爷,现在已经不是几十年前了,现在都提倡丧事简办,城里都是直接火化……”
  他话未说完,拐杖已经落在了他背上,老爷子举着拐杖边打边骂:“不孝子!你这个不孝子!你爸死了,我还没死!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由不得你们这样胡作非为!”
  祠堂里顿时乱成一团,一波人护宋海,一波人扯老爷子,宋舟已经忍无可忍,扔下手里的白麻布,冲上去抢下老爷子的拐杖在祠堂厚重的大门上重重敲了几下,众人终于安静下来。
  宋舟走到老爷子面前,深深吸一口气,平静开口道:“我本来看你是个老人,又死了儿子,尊你几分面子,但既然你这样为老不尊,也就别怪我不客气。
  “让我来告诉你,你儿子为什么死,你女儿为什么跑,为什么别人八十多岁儿孙绕膝,你八十多岁孤家寡人一个。我告诉你,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咎由自取因为你活该,因为你满脑子愚蠢,满脑子只有儿子孙子,只有传宗接代,只有你那狗屁香火!
  “你要搞清楚,你儿子是为了给你传香火,他才从一个老师变成一个酒鬼最后半夜醉死在大马路上的。是因为你,我们所有人的痛苦都是因为你,你要记住,你儿子是死在了你的手里。你现在又要来折磨你孙子,呵,我看你是想把你老宋家的香火都断在你手里你才甘心。”
  老爷子密布皱纹的脸变成了猪肝色,然后又变成了惨白色,他想骂回去,但嘴唇颤抖着,半天只说出:“你、你……”
  莫桂英拦住宋舟,“舟舟,别说了!”
  宋舟已然不顾一切,推开莫桂英,继续不瘟不火地说:“这祠堂进不进我不稀罕,你们老宋家认不认我也无所谓,但有一件事情我必须说清楚,我不认祖不认亲,是因为你们父子从头到尾不做人,是因为你们让我没有亲没有祖。我小时候你跟人家说要把我卖掉,人家劝你养大了可以给孙子换彩礼钱,果然,我长大了宋如云要把我卖掉给他儿子换彩礼钱,卖一次不够卖两次。
  “我告诉你,我今天来,不是来送他一程的,我是来看他死的,我要亲眼看见他死了,我要亲眼看见你看着自己儿子死了!
  “我告诉你!”宋舟突然拉高音量,愤怒地喊道:“村口那牌坊就是你儿子拿卖我的钱建的!你们就是杀人不见血的凶手!”
  老爷子气得直往后仰,莫桂英扯住宋舟,泣不成声,哀求道:“舟舟,别说了,别说了!”
  祠堂里又乱成一锅粥。
  宋舟攥紧手心平复下心中激荡的情绪,冷冷看着眼前的闹剧。
  她觉得自己骂得还不够,她应该一把火把这里烧个干干净净,但当她将这诡异得仿佛穿越的场景再看一遍的时候,她觉得够了,不必再说了,埋葬他们的必然已在路上。
  宋舟丢下手中的拐杖,从闹哄哄的人群里挤出来大步往门口走,看见姓王的躲在一边看热闹,她盯住他,许久,冷冷地一字一句道:“他今天要是被我气死了,你有一半责任。”
  姓王的唰地一下变了脸色,连忙挤进祠堂去看老爷子的情况。
  宋舟旁若无人地离开祠堂,走向村口,这个地方,她此生再也不会来了。
第122章 阿拉丁神灯
  即将走到村口的新牌坊下时, 一声声呼唤从身后传来,宋舟转头,看见莫桂英披着白麻布朝她跑过来。
  宋舟等在原地, 莫桂英跑过来,气都没喘匀便问:“舟舟,你今天就走吗?”
  不等宋舟开口, 莫桂英又道:“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了, 你再多待一天, 好不好?”
  宋舟点点头, 柔声道:“好。”
  莫桂英苍老的面容终于露出一丝笑,她抹掉眼泪,又道:“他已经醒了, 你放心。”
  宋舟轻轻舒一口气, 重重点了下头,“知道了,你去忙吧,我等你们回来。”
  莫桂英转身离开, 一步三回头,宋舟看着她渐渐走远的背影, 眼前顿时模糊一片。
  她仿佛看见二十多年前那个只有三岁的宋舟, 躲在那木牌坊下, 含着眼泪看着要去躲起来生弟弟的妈妈一步步走远。
  那时候的妈妈, 也是一步三回头。
  宋舟不等眼泪掉下来, 转头就走, 到了车里, 终于再也无法抑制, 扑倒在方向盘上崩溃大哭。
  一切的苦难, 终于到了彻底终结这一天。
  隔着四五台车的斜对面,陈孚坐在车里,静静看着宋舟哭泣。
  宋舟进村后,陈孚跟着给丧礼帮忙的人也进了村,看到了一场他大概做梦也想不到的丧礼法事。
  他看看周围,自建砖楼、水泥道路、太阳能灯……并不是新闻里那种极端落后贫穷封闭的乡村,然而这里却不可思议地固守着一些早该摒弃的不良习俗。
  在宋舟把那八十多岁的老爷子气晕过去时,围观群众的声音更是让他不寒而栗。
  “家里出一个这样的女儿也真是造了孽了……”
  “是啊,你看把爹气死也就算了,这边爹还没下葬呢,又来气爷爷了,这真是,这样的女儿还不如生下来就掐死呢……”
  “女的读书读多了就是这样,我当初就说了,女儿读那么多书干什么,最多念个初中就得了,她们家倒好,一念念到大学,好了,回头一毕业就不认你了!”
  “听听她说的什么,让她结婚,收个彩礼是卖她,谁家嫁女儿不收彩礼,养了这么多年还供她读书,就白白给出去吗?”
  “我听说她都找了三回婆家了,她这么会为婆家着想也没见哪个婆家要她啊?你就说她傻不傻?”
  “现在的女孩子一个个翅膀都硬了,管不住咯,我老大那个女儿,马上三十了,让她结婚跟要杀了她似的……”
  “哎,我们都老了,年轻人翻天了,等我们都走了,这祠堂估计都没人管了……”
  陈孚环视周围,说这些话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他们身边大多都跟着一两个小孩,男孩居多。
  陈孚看见一个抱弟弟的小女孩,弟弟大概一两岁,她自己估计不超过五岁,然而抱弟弟的姿势却老练无比。
  她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看着他,充满了好奇和探究,像会说话一般,陈孚那一刻很想上前去捂住她的耳朵,好让她不要听到这些恶毒无比的话。
  然而就算他能捂住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耳朵,他却没法穿越时空去捂住年幼宋舟的耳朵。
  宋舟的人生就是在这样的毒液里浸泡过来的。
  等了好一会,宋舟还在哭,陈孚终于忍不住拨了个电话过去。
  宋舟哭得满头大汗涕泪横流,半晌才听见手机的动静。她从方向盘上起来,拿起手机看清来电显示,毫不犹豫点了挂断。
  陈孚没有勇气再拨。
  他想了想,发了条信息过去:【不会是在偷偷地哭吧?】
  宋舟正在四处找纸巾,看见这条消息愣住了,她甚至下意识四下张望了一番,陈孚放低了座椅,她什么也没发现。
  陈孚又发一条消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现在就过去陪你。】
  宋舟拿手掌擦着泪,回道:【不用了,我没事。】
  陈孚:【有事也没关系,哭又不丢人。】
  宋舟一边擦泪一边回:【没有哭了。】
  紧接着又发一条:【我不是为他哭。】
  陈孚:【我知道,为你自己。】
  宋舟瞬间眼泪又涌了上来,但她终于还是忍住了。
  痛痛快快哭过这一场,从此把所有过往都放下,她要加倍珍惜和努力去过好自己的一生。
  陈孚:【你现在有没有什么愿望,我可以当一回阿拉丁神灯。】
  宋舟:【为什么?】
  陈孚:【因为在你难过的时候没有陪你。】
  宋舟:【不需要。】
  陈孚:【那就先保留,等你需要的时候我再变身。】
  一句变身让宋舟禁不住破涕为笑,她的眼泪终于擦干了,心情也舒畅了。
  宋舟:【我要开车了。】
  陈孚:【去哪?】
  宋舟:【回酒店,我要好好睡一觉。】
  陈孚:【好,做个好梦。】
  第二天下午,莫桂英和宋海一家三口回到榕县,宋舟接到电话,开车回了家。
  距离宋舟上一次回家又过了两年多,这一次,虽然悲伤尚未褪去,但所有人都有一种从乌云遮顶的阴影里逃出生天的放松。
  宋海张罗一家人一起吃了个晚饭,聊了些家长里短人情世故,许多宋舟没听过的人和事。
  自从发现那个赡养协议,宋舟跟莫桂英都很少再联系。以前莫桂英很爱跟她说这些家长里短人情世故,那时候她觉得自己作为女儿应该倾听也愿意倾听,后来她终于明白,琐碎泛滥低级的共情对于倾诉者和倾听者都没有任何益处,不过是心灵污染扩大恶化罢了。
  莫桂英免不了还在伤心,但吃过晚饭后她也没有再继续絮叨,而是拉着宋舟进她的房间,从柜子里找出一张银行卡和一份协议,抹着眼泪交给宋舟。
  “这是他留下来的那笔钱,一共还剩八十九万,本来是九十五万,我看宋海办丧事手头拮据,自作主张取了六万出来。我没有能力把这笔钱补齐,你就当做是给我和他送终花掉了,他对不起你,但他现在已经死了,你看开点,别再为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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