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察觉到一缕精神力穿过珠帘,穿过紧闭的木门,直奔内室而去。
楼妆“看见”褚元青躺在床上,双目赤红,脖颈、胸口绽起条条青紫色的筋脉。
他被粗布条捆缚着,不断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捆绑。
夺心之毒的折磨下让他意识混乱,失去理智,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神医繁成天捏着银针上前,褚元青厉声呵斥,像是不认识对方一般,满眼凶戾的杀气:“滚开!”
随着男人情绪的翻涌狂躁,青紫色的经络颜色也越来越深,逐渐趋于黑色,仿佛下一秒就要当场爆开。
繁成天才不惯着他,扭过头扬声喊道:“伏阳进来。”
伏阳看了眼楼妆,见她垂着眼十分安静,心下松了口气,疾步走进内室。
“你摁着他,别让他乱动。”繁成天哼了声,满脸不高兴,“老夫的金针价值连城,可别弄断喽。”
伏阳沉默着上前,努力忽视褚元青浑身的杀气,抬手把人摁住了。
繁成天瞄准时机,利落下针,不一会儿褚元青的双腿上扎满了金针,针尾颤动着。
褚元青断了双腿已有一年,长期坐在轮椅上,缺乏运动,原本充满力量的修长双腿开始萎缩,不算好看。
第96章 轮椅上的战神王爷(24)
繁成天将金针刺入褚元青胸口的穴位,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褚小子你可得活着。”他顿了顿又说,“褚明诚还活着呢。”
楼妆:哦豁。
繁成天的话让褚元青有片刻的清醒,很快又被夺心之毒操控着丧失了理智,砰砰砰连着锤了伏阳好几拳。
施完了针,处于内室的三人都出了一身汗。
繁成天捶了捶腰,诶呦一声:“真难为我这把老骨头了,再这么下去都快散架了。”
伏阳抬起胳膊擦去脸上的汗珠,真心诚意道:“多谢神医。”
繁成天诶了声,摆摆手:“这是老夫该做的。”
“老夫开一副药,你拿去煎了。”繁成天当场写了副药方,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几句,才让伏阳离开。
伏阳拿着药方退出内室,恰好楼妆喝完了一盏茶:“好了?”
伏阳点头:“王爷睡下了,属下这就去煎药。”
踌躇片刻,他又说:“王妃您要不先回去?明日等王爷醒了再过来。”
楼妆脚有点麻了,换了个姿势:“不用。”
伏阳没再多说,拿着药方离开。
卧房里只剩下楼妆和褚元青。
葱白的手指撩起珠帘,楼妆抬步踏入内室,直挺挺坐在临近拔步床的矮塌上,目光一刻不曾从男人身上挪开。
经过先前那一番折腾,褚元青早已精疲力竭,繁成天给他施完针后便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楼妆安静坐着,只等伏阳煎好药过来。
大半个时辰后,伏阳捧着一碗苦药进来,看见楼妆愣了一瞬:“王妃。”
楼妆嗯了声,隔着老远都能闻见药碗里飘出来的苦涩气味,不动声色地身子后仰。
伏阳上前:“王爷,繁先生说了,这药得趁热喝了,凉了影响效果。”
男人眼睫颤动两下,也不知听没听见,翻了个身,大有一觉睡到天亮的架势。
楼妆动了动指尖,轻声问:“不能等他醒了再喝?”
伏阳脸上罕见地露出为难之色:“繁先生再三叮嘱,这药要在施针之后服用。”
楼妆睨了眼床上的男人,思忖片刻,抬步上前。
伏阳眼睁睁看着楼妆把背对着他们的褚元青跟煎鱼一样翻了个面,冷淡吩咐:“药给我。”
伏阳壮着胆子把药碗递到楼妆手中,麻溜退到一旁,垂着头装聋扮瞎。
苦药的味道越来越近,褚元青终于忍不住了,睁开眼怒瞪楼妆:“我不喝!”
楼妆:“反抗无效。”
无视褚元青那点微不足道的反抗,端着药碗怼到他的嘴边:“喝。”
不知是不是伏阳的错觉,他觉得王爷此刻像是被霸王硬上弓的良家妇女。
伏阳:“......”
褚元青眼底的火气太过旺盛,楼妆担心他把自己气死,又换了个说法:“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听话一点。”
这哄小孩子的语气是什么鬼?!
褚元青眸光闪烁,死死抿着嘴,坚决不肯喝药。
然后他就被楼妆强制性地掰开了嘴巴,吨吨吨把一碗苦药倒进了嘴里。
极苦的滋味一路从舌尖流入胃里,呛得褚元青直咳嗽。
第97章 轮椅上的战神王爷(25)
下一瞬,微凉的指尖抵在唇畔,楼妆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
褚元青刚准备用舌头把这东西抵出去,突然感觉到一股甜味在口中化开。
他怔了一下,恍惚间对上楼妆琉璃色的眼眸。
楼妆的容貌无疑是极美的,是高高坠于九天之上月光般的清冷,眼中仿佛容纳不进任何事物。
月光洒落人间,普照大地,映入水中。
明明给人拒于千里之外的淡漠之感,却仍旧会有人忍不住诱惑,想要捞起那水中月,将其归为己有。
耳畔响起楼妆的声音:“甜吗?”
褚元青下意识回答:“甜。”
虽然他如今双腿废了,但好歹也是个亲王,府中一应供给皆是上等,蜜饯同样也是如此。
甜而不腻,很好地冲淡了苦药带来的几乎掀开天灵盖的刺激感。
男人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
楼妆将药碗放到一边,人坐了回去,有些懒散:“已经及冠的人了,怎么还怕吃苦。”
男人被她说得面红耳赤,咬牙逞能:“谁说我怕苦的?本王只是乏了,懒得喝药罢了。”
“啊对对对,你说的都对。”楼妆敷衍回答。
褚元青:“......”气死他了。
恶狠狠地吃了口中的蜜饯,他翻了个身背对着楼妆:“本王累了,你回去吧。”
楼妆干脆应了声好,起身离开。
脚步声逐渐远去,褚元青猛地扭过头:“她走了?”
伏阳眼观鼻鼻观心:“王妃已经离开了。”
褚元青抿了下唇,头转了回去,闭上眼一言不发。
殊不知楼妆出了门直接翻上屋顶,时刻盯着听雪堂这边的动静。
方才褚元青毒发时那么危险,楼妆不放心,万一二次发作,翘辫子了怎么办。
今天也是不想删档重来的一天。
5555:“......”
直到下半夜,褚元青的卧房熄了灯,楼妆避开守在门外的伏阳潜了进去。
不是说夺心之毒影响到褚元青的神志么,她想试试看,精神力对他有没有帮助。
有病要趁早治。
随手将头发拢到身后,楼妆放轻脚步走近床榻。
窸窣声响起,原本安静躺在床上,仿佛睡着了一般的男人突然坐了起来。
卧房里只余下一支蜡烛,光线偏暗。
昏暗中两人四目相对,楼妆呼吸一紧。
想着要不要把人敲晕了跑路,就听见男人语气困惑:“姐姐,你是谁啊?”
楼妆:“......???”
“姐姐?”
褚元青轻唔一声,歪了下头:“你是母后找来陪我的姐姐吗?”
楼妆一头雾水,这什么什么玩意。
男人语气雀跃,神情过分无害了些,让人很难对他生出警惕之心。
“母后果然没有骗我,我一觉睡醒就能看见小伙伴了!”
楼妆有些迟疑,试探着开口:“......母后?”
褚元青的母后不是在他父皇死后自尽了么?
这家伙睡懵了吧。
“太好了,我明日一早就要去母后宫里谢恩。”
对面的男人忽然一顿,身子前倾,直视着楼妆:“姐姐你为什么不说话?”
楼妆瘫着脸胡说八道:“我紧张。”
“你不用紧张。”褚元青扬唇笑着,黑眸过分明亮,像是夜空烁亮的星子。
第98章 轮椅上的战神王爷(26)
“我虽然是皇子,却没什么朋友......姐姐你可以做我的朋友吗?”
楼妆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今年几岁了?”
褚元青伸出五根手指头,语气欢快:“阿青今年五岁啦。”
楼妆:“......”
完了,夺心之毒把褚元青脑子搞坏了?!
5555:“......有没有可能,这是褚元青的第二个人格?”
当一个人遭受巨大挫折,精神遭遇重创,可能会唤醒第二人格。
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亦或者是逃避现实的表现。
以上为5555的个统猜测。
楼妆打消了把繁成天请来给褚元青看看脑袋的念头,抬手撸了把他的狗头。
如果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逞凶扮狠的,就是成人版褚元青......
只见褚元青眯眼笑了起来,像是晒足了阳光的大猫。
楼妆松了口气。
“姐姐你真好看。”褚元青语气飘飘然,一手探到枕头底下,“阿青很喜欢你呢。”
确定了,是幼年版褚元青。
毕竟成人版褚元青用枪指着他都说不出这种话。
褚元青在枕头底下掏啊掏,攥着拳头递到楼妆眼前:“姐姐,给你。”
楼妆垂眼看去,修长如玉的五指摊开,露出掌心的蜜饯。
楼妆:“......”
看了眼蜜饯,又看了眼枕头,楼妆一时沉默。
“姐姐你不喜欢吃蜜饯吗?”
见楼妆站原地没动,褚元青有些疑惑,温言道:“我很喜欢吃蜜饯,甜滋滋的。”
“我也喜欢吃蜜饯。”楼妆伸手捻起蜜饯塞嘴里,糖霜逐渐化开,“你很喜欢吃甜的?”
褚元青嗯嗯点头,蹙着眉一脸嫌弃。
“我才不喜欢吃苦的呢,尤其是苦药,太难喝了。”
楼妆想起不久前被她灌了一碗苦药的成人版褚元青,没忍住又撸了把狗头。
果然,没经历过苦难,尚且生活在蜜罐子里的幼年版褚元青才是最可爱的。
这时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伏阳的声音:“王爷?”
褚元青睁着黑白分明的双眼,有些疑惑,王爷?
刚想开口,就被楼妆捂住了嘴。
“没事,你退下吧。”
褚元青满眼震惊,因为楼妆说话的声音与他如出一辙。
等伏阳退下,楼妆才松开他,淡声道:“时候不早了,早点歇下吧。”
褚元青揪住楼妆的袖口,晃了晃:“姐姐你要走了吗?”
对上褚元青可怜兮兮的眼神,楼妆脚步微顿,迟疑了一瞬开口说。
“你若是想见我,可以派人到金玉苑寻我,太晚睡当心长不高。”
褚元青心中默念“金玉苑”三字,乖乖点头:“我记得了,姐姐放心吧,我一定会长得很高很高的!”
楼妆心说你要是再长高进门都得低着头了:“好,你先睡下,我再走。”
褚元青麻溜躺下,紧紧闭上双眼:“姐姐我睡了哦。”
楼妆帮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嗯。”
许是先前毒发折腾累了,褚元青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楼妆尝试着用精神力梳理他的大脑,却有意外的发现——
她在褚元青的脑海中,发现了精神识海的存在。
第99章 轮椅上的战神王爷(27)
“看着”那乱成一团的精神力,楼妆眼底飞快地闪过什么,缓缓释放出精神力。
甫一接近,她的精神力就被对方的缠住了。
杂乱无章的精神力探知到陌生的存在,咻地缠住楼妆的精神力,任楼妆怎么用力想要抽回都无济于事。
索性任由对方的精神力缠着贴着,楼妆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帮助他梳理精神识海。
好不容易抽回精神力,却见一条雪色的精神触手出现在半空中。
精神触手先是试探性地扭动两下,感知到楼妆的存在后咻一下贴了过来,整根触手紧紧黏住了楼妆。
楼妆被缠得进退不得:“......”
浅浅吸了口气,楼妆好言商量:“松开,我要回去了。”
精神触手满不乐意地扭了两下,冰冰凉凉的实体蹭着楼妆的脖颈,像极了黏人的大猫。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楼妆废了好大劲儿才让对方的精神触手收回去。
悄无声息地出了听雪堂,夜色如墨,谁也看不清楼妆的神情。
回到金玉苑,进门时跟贼头贼脑的春妍春娇二人撞了个正着。
稳住身形定睛一瞧,楼妆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大半夜的,不睡觉乱跑什么?”
“还有,谁允许你们进金玉苑的?”
春妍春娇垂着头一言不发,眼底有怨毒一闪而逝。
自打她们被降为三等丫鬟,一直没机会接近金玉苑,更是近不了听雪堂半步。
今夜趁着楼妆守在听雪堂,郝嬷嬷便壮着胆子联系上她们二人。
郝嬷嬷将这些天楼妆的一举一动告诉她们,让她们找机会递消息出去。
一番交流过后,她们打算离开,谁知楼妆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想到这些日子她们受尽苦楚,被那该死的管家占尽了便宜,春妍春娇心中不免对楼妆生出几分憎恨。
如果当初楼妆站出来保住她们,她们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地步......
“都哑巴了?”楼妆双手背负在身后,“既然如此,郝嬷嬷你把她们关进小厨房里,明天交给管家处置。”
褚元青那边刚睡下,楼妆不想打扰他休息。
缩在檐下努力做隐形人的郝嬷嬷浑身肥肉一颤,挪着步子上前:“王妃,春妍春娇是您的陪嫁,您......”
“不懂规矩的陪嫁,还不如打死载进池塘里。”
郝嬷嬷猛地抬起头,对上楼妆暗含警告的双眸。
楼妆面无表情,神色比那天上的月光还要冷上几分:“郝嬷嬷你说呢?”
郝嬷嬷......郝嬷嬷屁都不敢放一个,心底却掀起一阵滔天巨浪。
她不是蠢货,自然听懂了楼妆的言外之意。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陈嬷嬷是被楼妆害死的。
当初楼妆住进承恩公府,举止仪态粗鄙不堪,身边又没个人帮衬,谁能想到她会是杀害陈嬷嬷的凶手?
“老奴这就把她们二人关起来。”郝嬷嬷艰难开口说道。
她仿佛没看见春妍春娇不可置信的表情,又叫了个丫鬟过来,把春妍春娇的嘴堵上,捆上绳子丢进小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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