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的报告写完了?”周应淮穿着工装,就算手中拿着一个大土豆,也丝毫不影响他的板正威严,赵志高不自觉地挺直腰板,心虚地摇了摇头:“就差一点点了。”
他们技术员们每天都要写工作报告,有些类似于日志,但是这东西都是一个月查一次,所以很多人都是最后一两天匆忙补完的,他也不例外。
周应淮平日里工作繁忙,对这件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认真追究,只要最后一天交给他时是圆满完成的就行,怎么今天问起来了?
“写完再来帮忙。”周应淮嘴角微挑,眸中却没有多少笑意。
赵志高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是淮哥得到消息,这个月上头要严查报告,所以才过来提醒他的吧?以前也有这种情况,没完成的可是要受批评,扣工资的!
想到这儿,赵志高也不敢再耽搁了,连忙甩了甩手上的水,刚想起身又想到自己刚才说要帮程同志把这一盆葱都洗干净,现在就走岂不是言而无信?
正纠结的时候,就见周应淮自然地将那盆葱搬到了自己跟前。
“谢谢淮哥!”赵志高感动地看了周应淮好几眼,他就说淮哥面冷心善,是个好人!呜呜呜,等回了省城,他一定要请淮哥吃饭。
等赵志高一走,程方秋身边就只剩下了周应淮一个人。
周应淮正准备弯腰洗葱的时候,就感受到一侧传来一道炙热的视线,一扭头就见程方秋正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一大早的什么东西这么酸?你闻到了吗?”程方秋装模做样地用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眉眼间却满是笑意。
见状,周应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刚想说话,就听见她再次揶揄道:“自己好兄弟的醋也吃啊?”
周应淮愈发尴尬,后知后觉自己这醋确实吃得小气,她只是对赵志高笑了笑,他就这副“小人做派”地把人支开,实在有失君子风范。
秋秋她会不会因此讨厌他占有欲太强?
“我……”周应淮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可思来想去却找不到说辞,他或许骨子里就是这么霸道的人,他只想秋秋对自己笑,对自己温柔细语。
程方秋像是看出他的纠结和为难,借着拿葱的动作在水下偷偷勾了勾他的指尖,浅笑着说道:“吃醋代表你在乎我,我很开心,但是吃醋也要有度,分场合,分人。”
“周应淮,你对你自己有点儿自信好不好?我只喜欢你。”
简简单单的几句话瞬间将盘踞在他心中的那股郁闷扫净,周应淮眸光潋滟如清水,唇角漾开轻笑:“我也只喜欢你,以后我会注意的。”
见他听进去了,程方秋也就收回了手。
转而又瞥见他的胳膊上有好几个红团,之前在山上受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这几个红团就格外明显。
“怎么回事?”
周应淮顺着她指尖的方向看向自己的胳膊,不太在意地道:“昨天晚上在山上被蚊子咬的,我涂了药膏,过两天就消了。”
乡下蚊虫多,在来之前他就备好了药膏,但由于他不怎么招蚊子,来村里这么久,他也没被咬过几次,要不是昨天晚上在山上被咬了好几口,他估计都忘了还备了这玩意了。
说完,想到什么,又看向程方秋,“秋秋你怎么样?”
他一个皮糙肉厚的男人都被咬得不轻,更别提她这样细皮嫩肉的了,估计只会更惨。
思及此,周应淮眸中闪过一丝懊恼,他只顾着争风吃醋,都没想到这点。
“让我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顺手就要拉住她的手上下检查一番,“我那儿有药膏,等会儿拿给你,涂了就不痒了。”
就算他们这边没什么人,但是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程方秋还是有些害羞的,连忙避开他的手,解释道:“我带了驱蚊香囊,没被咬。”
周应淮也回过神来,关心则乱,他差点儿又做了错事,听她这么说,心里松了口气,“那就好。”
“有时间我也给你做一个香囊。”程方秋甚少见到周应淮这么慌乱又有些憨憨的样子,不免稀奇地多看了好几眼。
“真的?”周应淮眸光一亮,欣喜之色完全掩盖不住。
她其实就是画个大饼,随口一说,见他如此,先是愣了愣,随后点头:“当然是真的了,有了香囊,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周应淮轻笑,长睫也跟着颤动,俊美如画,长得好看就是有优势,能把女人的心给牢牢拴住。
“嗯,以后就不会被咬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尾音缓缓上扬,像是参杂了别样含义。
程方秋脑海中刹那间闪过一个可能性,他该不会以为她说“以后”的意思是要再拉着他钻一次小树林吧?
她嘴角抽了抽,暗暗冲着周应淮翻了个白眼,呸,想得倒是挺美。
由于时间不早了,程方秋也没跟周应淮过多聊天,抓紧将菜备好后,就开始了炒菜。
而他们刚刚打情骂俏的一幕则是分毫不差地被门外的沈希莲收入眼底,她几乎是咬碎了牙齿才忍住了冲进去把两人分开的冲动。
这个程方秋真是好手段!仗着自己长得漂亮,说一句话就抛一个媚眼,偏偏淮哥好像还极其吃这一套,那为什么之前她冲着他抛媚眼的时候,淮哥就是一副嫌弃的表情?
真是同人不同命。
沈希莲深吸好几口气,才稳下心神,勾起一抹天真烂漫的笑容,蹦蹦跳跳跑了进去,找准目标就凑到了他跟前,甜甜喊道:“淮哥。”
这腻歪的语气顿时让灶台前的程方秋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朝着周应淮瞥了一眼。
后者早在沈希莲凑过来的瞬间就拉开了两人之前的距离,神色淡漠又疏离,“我早就说过了,不要这么叫我。”
闻言,沈希莲委屈得眼睛都红了,她不敢置信地看了一眼周应淮,又看了一眼程方秋,咬紧下唇,“我以前都是这么叫的啊,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说我坏话了?”
淮哥之前确实说了好几次不让她跟着那群技术员们这样喊他,但是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时间久了,她便一直这样喊着。
怎么今天淮哥又把这件事提了出来,还这么严肃。
一定是有人在背地里说她坏话了,而这个人除了程方秋,沈希莲想不到其他人身上去。
太卑鄙了,她喜欢周应淮,她也喜欢周应淮,那就公平竞争,谁能追到,算谁厉害,怎么还使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呢?
“没人说你坏话。”
周应淮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不理解沈希莲的脑回路,话是他说的,她怎么就能扯到别人身上去?再者,他不知道提过多少次让她不要这么叫他,但她就是不听,他总不能次次都提吧?
“那……”
沈希莲还想说什么,周应淮却不是很想听了,昨天秋秋就说了,让他处理好身边的烂桃花,要是他还这么磨磨唧唧的,她万一一气之下不要他了,怎么办?
谁都比不上秋秋重要。
“我有对象了,沈同志你以后还是跟我保持距离比较好。”
周应淮话音刚落,待在厨房里的几个人也顾不得正在吃瓜中,一股脑齐刷刷地朝着他看过去。
他们听到了什么?周应淮有对象了?谁啊?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怎么不知道?
一连好几个问题冒了出来,他们好奇得抓耳挠腮,恨不得冲上去抓着周应淮好好问个明白,但眼下这种情况,就算借给他们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在此之前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传出来啊?要不是他今天自己开口,估计没人知道。
“淮,淮哥,你骗我的吧?”沈希莲深受打击地往后退了一步,她连连摇头,像是想要把这个事实从脑海中摇出去一样,“为了拒绝我,你现在连这样的谎话都编出来了?”
周应淮眉头皱得更深了,“我为什么要骗你?”
这话轻飘飘的,却成了压垮沈希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抿了抿唇,竭力遏制住眼眶中的泪珠不让它们砸下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在周应淮心中没什么份量,却没想到是这样的轻如鸿毛。
但最后她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她是谁?”
第28章 找上门
沈希莲问的正是大家都想知道的, 一个个竖起耳朵,生怕错过答案,同时在脑海中猜想着人选, 是厂里哪个部门的女同志, 这么有本事, 无声无息就把他们技术部门的一枝花给拿下了!
然而周应淮缓缓说出的人名,却让大家大吃一惊, 纷纷扭头朝着厨房另一个方向看过去。
程同志?居然是程同志?
沈希莲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她左思右想都没猜到程方秋身上去, 她和淮哥才认识多久啊?怎么可能?
可脑海中却不禁想, 除了她, 还能是谁呢?
虽然不想承认, 但是程方秋的确生得好, 性格也落落大方, 要不是出身低了些,估计没一个男人会不喜欢她。
难怪早上她会说出那番话来, 她和淮哥谈了对象,自然是她想怎么称呼,就怎么称呼,淮哥都会欢喜的。
沈希莲捏紧掌心, 为了保留自己最后一丝体面, 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来,可却是比哭还难看, “我知道了。”
说完, 她最后再看了周应淮一眼,转身朝着外面走去,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 就算知道不可能,但仍旧抱有一丝幻想,淮哥会不会挽留她?
可直到她走出知青点,也没等来一句话。
也是,如果他叫住她了,他也就不是她喜欢的那个周应淮了。
这个小插曲令室内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一时之间没人开口。
程方秋拿着锅铲的手紧了紧,她没想到周应淮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布他们两人的关系,估计要不了多久,全村就全知道了。
一想到要面对不少人的八卦,她就觉得头疼。
但是又觉得他这种宣誓主权的行为挺不错的,至少能解决掉很多麻烦。
程方秋将视线从沈希莲走远的背影上收回来,恰好对上周应淮的视线,她缓缓勾了勾唇,继续若无其事地翻炒锅里的菜。
周应淮也像是无事发生,拿出扫帚将地上的土豆皮扫干净。
其他被消息震惊住的人慢慢地也回过神,开始自顾自干自己的事情,但是一双眼睛却滴溜溜转个不停,然后跟身边人对视一眼,用眼神交流着自己的激动之情。
最晚得知这个消息的非赵志高莫属,他原本正在桌子前面埋头苦干自己的报告,结果就听见有两个人凑在墙角谈论有关周应淮和程方秋的八卦。
“淮哥怎么可能和程同志有关系,你们两个不要瞎说。”
赵志高自认自己和淮哥的关系比他们都要亲近,这会儿反驳起来也是信心满满,毕竟淮哥在他眼里就是一朵不食人间烟火,不知道女色为何物的高岭之花。
可谁知道对方在听了他的话后反倒笑了起来,“这可是淮哥自己亲口说的,程同志也没否认,你不在现场,不知道当时有多紧张刺激!”
“什么?”
就算还是不想相信,但是他们这群人里,开谁的玩笑,也不敢开周应淮的玩笑,所以这话百分之九十九是真的!
就这么短短的时间内他到底错过了什么?赵志高当即也没有继续写报告的心情了,他合上笔记本,一溜烟往外面跑去,差点儿在门口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事件的主人公之一吗!
“淮哥,他们说你跟程同志谈对象了?真的假的?”
赵志高缠着周应淮非要个答案,后者挑眉,冷冷瞥了墙角里的两个人。
那两人似乎也察觉到自己多嘴了,一个个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挪动出了宿舍,等他们一走,宿舍内就只剩下了周应淮和赵志高。
“嗯,以后她就是你嫂子。”周应淮回来是来拿药膏的,准备等会儿给程方秋送过去。
从周应淮嘴里亲自印证传闻,赵志高惊讶地张大了嘴巴,只觉得内心深处有一棵还没萌芽的小苗被拦腰斩断,微微抽痛了一下。
“下午的时候,公社的领导要来视察,等会儿提醒一下大家。”
这话打断了赵志高的愣怔,他连忙应了下来,不多时便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平日热闹不少见,近来尤其多,早上的时光刚刚过去,周应淮和程方秋的事情就传得人尽皆知,羡慕嫉妒的不在少数。
女的说程方秋命好,给程家傍上了一个金龟婿,以后吃喝不愁。
男的说周应淮命好,得了程方秋的青睐,美娇媳在怀,以后肯定“性”福。
好赖话都有,专看当事人听了,怎么想。
程方秋倒是好奇村里人怎么传的,但是没人敢舞到正主面前,还真是可惜。
不管其他人怎么说,怎么想,总之程方秋心情很是不错,从知青点回来后,她就舒舒服服地躺在房间里看书吃零嘴,休闲自在,神仙般的日子不过如此。
没想到她在书店随手拿起的书还挺有意思的,她看的津津有味,临到中午她还睡了一觉,只是没睡多久就醒了,她估摸着快到下工的时间了,便准备出门。
只是刚打开院门,就发现外面站着个男人,对方规规矩矩等在门口,身材高大挺拔,穿着靛蓝色套装,头发剃成板寸,光看背影,就有种人民子弟兵的感觉。
军人?这倒是让程方秋想起一个人。
“请问你找谁?”程方秋压下心头的异样,上前礼貌开口,对方闻声回头,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在看清彼此的容貌后,双方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
但男人很快就收回打量的目光,客气礼貌地开口:“同志你好,我找程保宽程同志。”
跟硬朗俊气的形象不同的是他的声音如同清风般温柔,很有反差感,这让程方秋不由多看了他几眼。
“你是?”
闻言,男人很快反应过来,做了自我介绍:“我叫贾庆宝,是隔壁公社铁家村的。”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的,程方秋完全没有办法把眼前的大帅哥和贾庆宝这个名字所对应上,有种迥异的喜感。
先前的猜测得到证实,程方秋挑了挑眉梢,心头涌上浓浓的不解,贾庆宝来找她爹干什么?
但就算心有疑虑,她还是同样礼貌回复道:“他现在不在家,你有什么急事吗?”
贾庆宝站在台阶之下,却跟她差不多高,听见她的话没有半分吃惊,只是点了点头,“那我在这儿等他回来。”
这个时间点各大生产队的队员都在上工,他提前从公社请假过来,就是为了赶在午休时间跟程家人说明一切,免得耽误别人赚工分。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要等一等的心理准备,只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开门出来。
他娘说程家有一女,容色舒艳,貌美如花,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媒婆已经谈好两家亲事,只待坐下来一起商量个佳日就可迎娶她进门。
这种事情在他退伍回来后已经发生了不知道多少遍,贾庆宝心烦又无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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