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太大了,她说话需要大声一点才能让人听清,“殿下,您拿着吧——”
楚元虞看着她的脸,回头让浅幽拿下了。
她们走了后,长筱一个人默然垂泪,殿下,娘娘,怎么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呢。
浅幽直觉手里的东西是烫手金炉,明显是娘娘和殿下之间夹着的物品,她收下了,殿下却没说要不要收到金库里,于是只能放在殿下的寝室桌上,一个显眼又不是那么显眼的地方。
楚元虞膳食也没用就去御书房处理公务,处理完访了国子监,在一群人中看到楚修成,她稍稍一定。
楚修成见到自己名义上的兄长,眸子微微睁大,还有些怯怯的,但气度已经培养出来,有点皇子气概了。
从上往下看,完全看不出楚修成不是楚修成。
楚元虞择椅而坐,背往后靠,双手自然放置在两侧扶手上,气势凌然而不逼人,一身干练的衣袍黑白相间,雍容华贵的姿态让楚修成看得心跳加速,被兄长耀眼的光芒深深吸引,不由得崇拜。
“功课拿来,孤看看。”
“是。”
楚修成到底六岁稚童,在国子监学背《史记》《六经》等,还有练习毛笔字,并默写下来。
楚元虞先看了他写的字,初学者字要端正,笔画幼弟是学过了的,于是写了正楷,看起来已有形状,算尚佳。
她点了点头,“好字,争取精益求精。”
楚修成一怔,他有点不敢置信抬头看向太子,他听到了什么?竟然被兄长夸赞了!一瞬间心也雀跃了起来,只想待在楚元虞身旁。
楚元虞发觉他亮晶晶的眼神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的动作一顿,复又重新提问:“来抽背,诗经无衣。”
楚修成立马站直,目视前方,大声背诵:1“无衣,岂曰无衣……”
一字一字听完确定与脑海中没有差错,楚元虞颔首点头,又提了首《木瓜》和《南山》。楚修成皆倒背如流,无一错误。
他还要继续去上学,而楚元虞则要离开了,临走时,楚修成万分不舍,扯皮她衣角恋恋不忘问,“皇兄,可不可以明日还来?”
楚元虞顿步,低头看着孩童期盼的双眼,即使知道自己并没有多少时间,她还是心软了下来,“若是你考到甲一,我就带你出宫玩。”
楚修成一听到出宫,整个人都开心得要飞起来了,他声音清脆像春日到黄鹂鸟,“好耶好耶,我一定要拿到第一!”
“我相信你。”楚元虞弯腰摸了摸他的头,没有说的是即使楚修成没有考到甲一,她也会带出去玩。
又是一夜深,楚元虞靠着椅子,从枕头下拿出萧随写的那张纸看着。
浅幽身姿轻盈走进来,看着烛光映照在殿下脸上,过去轻声劝道:“殿下,夜已深,该就寝了。”
楚元虞看着这十六个字蓦地轻笑出声,她又抬眸说,“以后不用熄烛光了。”
浅幽错愕,只应道:“是,殿下。”而后转身出去。
楚元虞目光移动到烛台上的蜡烛,火光如有生命般一跳一动,象征着希望的光彩,她着迷了似的,手伸出在火苗四周感受着温度。
萧随,你为什么要骗孤?
萧随,你是不是从头到尾,都在骗孤。
枉为知己。
楚元虞眸中冰冷,下一秒抬手,将那纸张置于火光上燃烧,火舌迅速席卷整张纸,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在要烧到自己手指尖时,她松开手,看纸张灰烬消逝屋内。
若是再让孤遇到你,孤就亲手杀了。
随后,楚元虞不紧不慢站起身,进入床上。黑暗中有一盏烛光矜矜业业燃烧着,她透过纱帐看那团暖光,心逐渐平静入眠。
半月,楚元虞突然惊醒,睁开眼的瞬间看向烛光,隔着纱帐,她能看到烛光旁隐约有人的身影。
心里知晓是谁来了,楚元虞心如磐石,慢慢坐起身,手刚摸到枕头底下的匕首,就听到外面传来萧随熟悉的声音。
“殿下,您醒了?”
“嗯。”楚元虞保持坐着的姿势,问,“你来做什么?”
萧随:“殿下这话可是与我生疏了?臣夜夜前来,看着殿下。”
楚元虞压下眸中的情绪,“萧随,你过来,孤有话问你。”
“嗒、嗒、嗒……”屋内的安静被萧随踏步的脚步声打破,楚元虞双眸微眯,说点话放松他的警惕,“萧随,今夜的烛光,孤没有让浅幽熄灭。”
空气中似乎有一股腥味,像蛇从地里爬过带来的泥味儿,隐约有生物爬过了地板。
萧随已经站在床沿,只有掀开纱帐,二人就会坦诚相对,“如此,多谢殿下等待臣。”
楚元虞在他掀开纱帐的那一刻提匕首从下往上刺去,这一刀若是落在他的胸口,是奔着直接取他狗命的,奈何萧随武力高强,只听风声不对就腾空后退到烛台边。
楚元虞夺空而出,匕首直指萧随的脸,萧随抽出短刀横向格挡住她的攻击,楚元虞收回匕首从侧方虚晃一枪,与萧随的手腕隔空错开利刃切向他相对脆弱的腹部,萧随见势不好先退到门边。
珠帘清脆碰撞中摇晃,萧随脸上露出嗜血的笑容,目光阴森看向面容冷淡的楚元虞。
“殿下,这是何意啊,臣不太明白。”萧随语罢提刀而上,招招狠辣刁钻,楚元虞身法正派出身,应对起来略微吃力,但也是有来有往。
一番对打下来,两个人都没讨到好,楚元虞肩膀被砍了一刀,而萧随从胸口到腰部,被楚元虞划开血肉。
楚元虞站立一会,肚子有些疼,不过并不碍事,相反,萧随身形忽然摇晃,眼前突然昏花起来。
“孤一定不曾告知你,寝宫内常年焚香,焚的,是软骨香。”楚元虞唇角勾起,只要动武,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让人软倒,更何况是常闻这香的人。只不过她自幼用药,对这香已有抗体。
萧随笑出了声,“哈哈、不愧是,我的好殿下。”
楚元虞抬步过去,手中的匕首沾着血丝,一滴滴砸在自己的衣角,而她连看都不看一样。
“萧随,孤本来不想杀你的。”楚元虞忽而惋惜,因为她真的很少、很少有跟人交心的时候,谁知道,交的是人是鬼。
而且萧随还知道自己女扮男装。
楚元虞提起匕首,对准他的头颅,就要扎下去,却听到萧随说,“如果我今天死在这里,明天慕容府的事情整个京都都会知道。”
萧随气有些喘,其实已经要失去意识了,但他还是要说,看着楚元虞骤然停下的手恨得颤抖,脸上浮现出因为被威胁而强忍着的表情,他笑得开心、爽朗。
楚元虞咬咬牙,瞬间收敛起表情,“哦?慕容府有什么事,孤竟然不知。”
萧随:“殿下,这个世界上,最懂你的,莫过于我。”
楚元虞深吸口气,逼迫自己脑子冷静下来想出一个解决方案,眼下萧随不能死,他手中掌握着极多的秘密,她得想法子套出来,榨干他的价值。
不能杀,她就只能囚禁了,寝宫下面有个地下室,楚元虞下定决心后蹲下身,正要给萧随补上两刀放放血,忽而萧随口中喷出一团烟雾,楚元虞当即屏住呼吸,可还是因为措不及防吸进两口气,眼前顿时昏花了。
“啪嗒。”楚元虞匕首掉落在地板上,自己也无力倒下,被萧随接在自己怀中,捏着脸强迫吸了一点迷药,而后彻底昏迷过去。
第20章 被迫囚禁,楚元虞胆颤心惊。
再次醒来,楚元虞头痛欲裂,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她意识慢慢回笼,察觉到是眼睛被人蒙住了,她要开口,惊觉嘴也被布条勒住。
“唔、唔!”楚元虞极其没有安全感的扭动起来,浑身被绳子重重束缚着,手又被反捆,双腿绑缚到一起,完全被限制了行动。
不能说话,楚元虞就无法试探周围的情况,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着她,她心底慢慢浮现出恐惧。
萧随,你这个无耻之徒!
楚元虞愤怒着想,萧随被撵出去真是活该!是她迷了心了,养了头狼在身边,还没有察觉,可恨!
她用力挣扎着,手腕都被摩擦出血了,依然没有挣脱开。
“呵。”
一声轻笑响起,因为囚室的空荡无限回响,也同时震荡着楚元虞的内心。
楚元虞停下动作,背靠着墙喘息,眉头微皱,熟悉的腹痛感来了,早听闻若是情绪不佳,便会更痛些,她腹痛全是因为被气的。
嘴上的布条被人温柔解开,楚元虞张开口要说什么,一杯热水凑到她嘴边,萧随强行喂了她几口,直到她抵着牙关任由水顺着下巴打湿衣襟才罢休。
“咳咳、咳……”楚元虞被呛到,而萧随竟然还轻拍她的后背帮她止咳,“你想做什么?不要命了吗,竟敢囚当朝太子……”
“哈哈哈哈哈……”萧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像疯子一样,他轻轻嗅着楚元虞的发丝,“太子?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楚元虞侧身躲过他的头,“你这个疯子!”
萧随:“还有更疯的,殿下想不想知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再玩什么把戏!”
萧随站起身,拍了拍衣角,他目光欣赏着这间禁室,想着应该再添些金砖,才够配得上他的殿下。
“唉,你们慕容府不是最擅长养替身吗?如果我给他们一个替身,会怎么样?”
楚元虞心跳漏了一拍,她忘了呼吸,“你想做什么……”
“单说慕容皇后和浅幽那些人,应当是能认出是不是殿下本人,可若是我再附上一份,足以让慕容府被抄家的证据,条件是只要他们不追究这件事……”
楚元虞觉得头痛得要晕倒了,心口也沉重如坠了千金石,却还是要强撑着思考。
“你不会如愿的。”楚元虞脸色苍白,声音微弱,但说的异常坚定。
“臣还是您的属下时便说过,跳不出棋局,就只能做那被摆布的棋子。殿下,您要赌自己在他们心里的份量么?”
楚元虞:“孤若是被抛弃,也心甘情愿。萧随,玩这样的把戏对你我无益,以防后悔,你还是杀了我吧。”
“错了。”萧随声音回荡,“臣要的自始至终都不是慕容府,而是殿下。”
“你、无耻!”楚元虞被蒙住的双眼充斥着愤怒,却又因束缚看起来像个弱者,一道又一道的绳索在她身上勒出红痕,三千青丝凌乱散在肩头,破碎感和凌虐感顿生。
萧随静静看了她良久,久到楚元虞以为他已经离去,这无边黑际里只有她一人存活。突然,一只手伸在她脑后,轻轻触碰她的头发,楚元虞霎时如惊弓之鸟慌忙躲过。
这一动,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解开顺着脸掉落在床上,楚元虞茫然看着眼前的黑暗,感知上布条已经解开,可为什么眼前还是黑的?
“扑——”
一朵火苗跳跃在黑暗中,散发出一团光晕,柔柔照亮周围的地方。
“扑~”又亮了一根蜡烛,楚元虞看得更清了些,不过还是有些模糊。
萧随挪动着步伐,一个个将蜡烛点燃,他不紧不慢开口,“臣流浪京外时,听一郎中说,有一农户之子,眼睛炯炯有神,可目视百里,可到了夜里,便看不清了。”
“农户没有烛火,于是那孩子就只能被看管,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因为离了家,外面月光不亮,他就会看不清,既而失足跌倒。”
楚元虞默默听着他的话,随着一个又一个蜡烛被点燃,她眼前的景色逾越清楚。
“殿下,这人原是有夜盲症,一般先天所为。您没有发觉,自己怕黑么。”
楚元虞垂眸坐在床上,没有作答。
火光如繁星点缀夜空一样让屋子亮堂起来,楚元虞抬眸看向萧随,正好对上他紧盯不放的双眼,心里骤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只见萧随拿了一罐药,慢慢朝床边走来,楚元虞心知自己后退无用,于是强定下心,冷脸盯着逐渐紧逼的他。
“好殿下,来换药了。”萧随的手轻轻划过楚元虞受伤的肩膀,一直以来因为太紧张而忽略的刺痛感席卷而来,楚元虞强忍着疼痛感,“放开孤,孤自己来。”
“不。”
萧随用匕首轻轻一划,楚元虞衣服的一只袖子撕得稀烂,露出狰狞的伤口,对比她细腻白瓷的肩膀和胳膊显得格外恐怖。
“下手重了。”萧随心中懊悔,先起身去净了手,再将药散倒在手心中,一层层铺开在她的伤口上。
楚元虞疼得额间冷汗直下,身体颤抖,“你不用假惺惺的。”
萧随吹了吹她的伤口,声音极轻,“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楚元虞抿唇,等待阵痛的感觉过去后,她冷笑一声,“不打算放我走的话,你就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萧随笑惨了,傻殿下还以为这是她的东宫吗?
药已经上完了,萧随又去接了盆水,要给楚元虞擦拭身子。楚元虞看在眼里,心里暗惊他到底为了囚禁自己准备了多长时间,连活水都引了进来,还有什么是他萧随没有做到的?
楚元虞心沉了下来,只怕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殿下,来,擦擦身子。”萧随掳得有点匆忙,路上灰尘多了些,弄得他的殿下灰扑扑的。最主要的还是他中了软骨香,于是就有些拖累。
楚元虞避开他拿过来要给擦脸的布,被萧随强行按着头擦干净。
萧随做完这一切后,心满意足地坐在她身旁,就算不能得到她的心,有她的人在,萧随就觉得心里万分满足愉悦,哪怕是这一刻死了,也甘心。
“殿下,我走了。”时间过得很快,萧随在外面还有事要处理,他不舍地望着楚元虞姣好的脸,哪怕那张脸未施粉黛,也长得楚楚可怜。
楚元虞没有理他,在她看不到的角落萧随扣动机关,一面墙轰然打开,他离开了。
直到他人走后,楚元虞松了口气,眼睛扫视这间囚室,没有发现锋利的物品,她咬咬牙,只能背过身,用墙去磨绑缚着手腕的绳索。
“啊、嘶!”因为姿势和角度问题,楚元虞脆弱的手腕难免会被磨伤,果然没过多久,楚元虞觉得手腕刺痛到不能再磨了,遂停止磨绳子。
她探出手指去摸绳子磨损情况,发现不如人意后短暂泄了气,楚元虞闭了闭眼,心闲不下来,又在想外面的情况如何了。
现在的局势复杂,朝中党派虎视眈眈,慕容府暗藏玄机,父皇也紧盯着自己,萧随安排的人能用证据威胁得了母后,唯独欺骗不了父皇。
楚元虞一想到自己会被揭穿,心里如坠冰窖,萧随,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是孤死了,也倒好清静,可是身后那些妇孺和幼子,又该何去何从?楚元虞从不敢赌,而萧随却让自己置身于如此境地。
我引你为知己,殊不知你是狼面兽心,如此对待她。
若有机会……她定要杀了这个祸害。
囚室中烛泪滴滴落,在地板上砸出红色的印子。楚元虞推测时间应该到了晚上,一天过去了,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如何,母后、浅幽她们又该如何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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