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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娘，楚国，还是男人的天下。”
外头，雨还在下，倾盆之势久矣。
楚元虞眯了眯眼，如果是旁人当着她的面说这些，她就会立刻下命将人下狱，但眼前的人是萧随。
她沉声：“你说的亦有道理，可难道你留下，这些就会改变？你认为你的权势，比得过丞相和阁老？”
“纵观五湖四海，没有一个国家的首领，是女人。只要将这个消息传到敌国内应手中，那么所有国都，都会以讨伐楚国为正统。”
“皇上，臣相信，这是您不愿意看到的吧。”
“不然，您为何不敢亲自走进人群？”
楚元虞冷冷地看着他，竟敢威胁她？
“萧随，是朕太纵着你了！”
“呵呵……纵着我，就应该将我立为皇后。”
楚元虞无言以对，她对萧随已算慷慨，但萧随仍不知足，任她如何说坚持到底，毫不退缩。
她闭了闭眼，从袖中掏出那块皱巴巴的布，慢慢踱步到桌边。
案桌上，瑞儿临走时放了烛台，红蜡头顶燃着火光，跳跃闪烁。
萧随静静看着她，认出了那是什么，他惨笑一声，“你若是烧了它，我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楚元虞手顿住，那块布的底端已经快触碰到火苗了，只要再往下一点，火就会顺着烧上来。
成为灰烬。
萧随话说出口后，悔意便爬上心头，阵阵发苦，他双眼锁定着它，声音哽咽，“你不会那么做的，对么？”
楚元虞叹了口气，不烧，就给了萧随希望，烧了，又怕他失去理智。
她慢慢放下手，不料布的一角蹭上火苗，她迅速收回手。
楚元虞和萧随同时呼吸一窒。
没燃。
楚元虞捏着这块布，浑身僵硬。
萧随闷笑一声，欣赏她不知所措的模样，“看来，是老天爷不要我们分开。”
“布是湿的，自然不会点燃。”这是烫手金炉，楚元虞想将它扔掉，不愿想起。
萧随察觉到她的想法，三两步过去，从她手中接过，“你不要的东西，是我的。”
“咚咚！”
突然，外头响起敲门声，楚元虞瞪了他一眼，二人拉开距离。
“进。”
“皇上，大事不好了！河水冲上来了！快撤离此地！”
楚元虞大惊失色，跨步到窗边探头一看，果真见底下小巷，不少人奔而逃命。
萧随：“皇上不要犹豫了，快走！”
楚元虞扭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大步走出房间，一路到大门外，吩咐守在这的禁军：“将王爷带回皇宫。”
萧随在后面追，恰好听到这句话，“你在说什么？”
“王爷，请吧。”
楚元虞甩身离去，不顾后头被围困的萧随。她身后，静鸾逐步跟着，心惊胆战。
事出紧急，二人都没有来得及撑伞，这会儿全身都湿透了。
雨实在是太急了。
“你也回去吧。”楚元虞停步，“太晚了，早些歇息。”
“皇上，奴婢哪里也不去，您劳累着，奴婢怎好独自离去？”静鸾说什么也不赞同。
“那就一齐去找丞相吧。”楚元虞疲惫揉了揉眉心，脚步不停赶往堤坝。
越接近运河，水位越高，禁军护卫着她们，水已经蔓延到小腿肚，走路带起一阵水花，十分艰难。
“皇上！”哗哗的雨声中，传来孟庭阙的喊声，“皇上！快回去！不要再过来了！”
楚元虞仰头望着上天，雨珠接连砸入她的眼瞳，泛起痛楚，她心中质问，运河水自楚朝建立以来，从未塌陷，为何到今日，垮成这般模样。
“皇上，我们走吧，现在到堤坝去看，不仅危及龙体，也暂且解救不了，不如交由尚书大人，您回宫里指挥。”
静鸾怕再等下去会有变故，不若早些返回。
楚元虞心里急切，但理智告诉她，自己的人身安全关及甚大，只好点头。
寒风骤起，滴落的雨珠反射出雪亮的剑，落入水中，砸出更多的剑影。
楚元虞寒毛竖起，只见头顶两侧屋檐上，一排身着夜行衣的杀手持剑，剑指她的心，从天空中凌冽跳下。
“戒备！有刺客！”
“保护皇上！”
楚元虞拿起御剑，抵挡住致命一击，身后静鸾惊叫一声，她将人拉至身后，剑身抵挡偷袭者。
禁军跟杀手打成一团，加进来的人也越来越多。禁军无法全力抵抗，楚元虞咬着牙，招招毙命。
“说！谁派来的！”
竟然在危难关头，做出这等下三滥的事情！
黑衣剑客只字不言。
“镪——”楚元虞横剑格挡，转而挑起剑招逼他死穴。
“走！皇上，我们快走！”静鸾护她身后，闪避着敌袭，突然间一冷刀直冲向楚元虞的背后，目标是她的心脏。
静鸾瞳孔一缩，电光火石间，她闪身挡在楚元虞背后，“噗嗤”一声，雨中绽放出一朵血花，那一剑，刺入了她的右胸。
楚元虞被人压制暂不能动弹，猛然听到身后女人的惨叫声，她顿时阴沉着脸，喉中发出一声嘶喊:“静鸾——”
静鸾捂着胸口倒在雨中，楚元虞杀了阻碍自己的人，跪下身将静鸾抱在怀中。
她想突破重围，但杀手实在是太多了，一时半会无法获救，楚元虞无助呼喊。
这时，孟庭阙横空出现，加入这场混乱，朝她们大声道:“皇上，您先带着她走，我断后！”
第73章 萧随救回落难美人
大雨瓢泼, 所有人皆被雨淋得狼狈不堪。
楚元虞咬了咬牙，看到她的唇瓣变得青紫，心里暗恨他们在剑上下了毒。她单手抱起静鸾, 正要顺着孟庭阙开的路逃出去。
但是杀手的目标显然是她, 若是硬由她带静鸾出去，势必再会引来一波追兵。
局势绞着僵持不动，楚元虞对着孟庭阙说道：“你带她走，我们分头。”
孟庭阙杀红了眼, 听到她的话，眼中充斥着不赞同，“皇上！”
“听朕的话，她拖不起。”楚元虞将静鸾塞到他怀中, “况且你轻功了得, 朕现在命你, 救下她！”
孟庭阙无法, 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元虞分担压力，他抱起静鸾, 躲过阻拦的杀手，快步朝着医馆飞去, 兴许还能返回来支援。
这厢，楚元虞带着剩下的禁军被逼无奈逃窜进九曲回转的巷道中，她的心愈发下沉，他们对西门并不熟悉，如若遇上死胡同, 就只能被按着绞杀。
还未来得及想出解决方案, 身旁一禁军气喘开口：“皇上，请您脱下外袍, 与属下交换，让属下替您引开追兵！”
楚元虞拧眉，“还不到万不得已之时，朕不能临阵脱逃。”
不料，她的周边响起更多人的声音，那声势浩大，让人听了，震耳欲聋。
“请皇上答应他！我等会护卫他周全，拚死逃命！”
楚元虞知道，今日就是死局。
对方趁她身边空无一人，执意要她的命，只要一思索就知道，前方必定是死路。
她闭了闭眼，心中再多的权衡，也只在三秒内下定决心，若有来日，她定会重赏他们。
脱衣换袍，黑白色的龙纹衣服穿在男人身上，有些别扭，还好夜色已深，跑动起来，尚能遮掩一二。
雨珠顺着她的睫毛垂落，楚元虞拍了拍他的肩膀，只道了声：“活着回来。”
“末将必不辱命！”
再一次分头，楚元虞只剩下一个人，摸着乌黑的暗处行走。她想到若是此计被人看穿，会难逃一死，心就噗通直跳。
如今想再多也于事无补，楚元虞定下心来，不为困境迷惑，走好眼前的路。
御剑握在手心，折射出一抹亮线，楚元虞的脚步忽然停了，她眯了眯眼，逐渐看清。
古色街道的前方，站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蒙脸男子，一把泛着寒光的剑被他提在手心，直指地上。
这街道，由于堤坝冲垮，泄了洪水，水淹到二人的小腿肚，看起来就像两位行走在黑暗中的旅人，在深不见底的水面上站着。
他们对视一眼。
楚元虞：“原来，是你。”
你就是要我命的人。
黑衣人一言不发，只提起剑，脚步凌空朝她飞来，速度如箭。楚元虞二话不说脚踩了水坑，狠狠跳跃挡住他的剑。
受冲击作用，楚元虞和他同时往后，又一刻不敢停顿，提着心举剑对抗。
“锵——锵——”
楚元虞纵使心中闪过诸多猜疑，猜测他是谁，但在此刻丝毫不敢分心。
越打，她眼中越是惊疑，对视到男人冷淡的眼眸，楚元虞背后落下冷汗。
他的剑招……怎么跟她如出一辙！
这不可能，她的武功是慕容蝉请慕容府的师父悉心教导得来的，还有当时的锦衣卫首领的传承……
怎么会，怎么会这么像！
楚元虞脑海中闪过所有皇子，没有一人对得上。
她在接二连三的奔波中，体力流失了不少，对招也落了下乘，只能改主动出招为被动防御。
这样迟早会被他杀死。
“你是谁？为何要杀我？”楚元虞出言试探，但那人嘴如缝针，透过眼神，能看出他的脸色都未有变化。
见打不过，试探也失败，楚元虞不再废力，转身飞奔，拖延时间。
男人果不其然追了上来，有意无意放慢脚步，似是给猎物逃脱的时间，亦或者是等待着什么。
蔓延的雨水拖垮楚元虞逃亡的速度，感受到自己是跑不掉了，脸上凄然一笑，难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她意识到这一点，脚步虽然慢了，但也不停下。
身后寒毛竖起，楚元虞提起剑最后抵抗了一次，紧接着，巨大的撞击力将她震得往后飞倒在地上。
楚元虞全身浸在水中，艰难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御剑脱落，却不见男人过来。
下一刻，身下石街坍塌，形成巨大的涡流如无底洞将周边的水猛吸下去，楚元虞来不及喊一句话，就掉入其中。
再不见踪影。
萧随带着救下来的禁军匆匆来迟，只看到一黑衣人拾起御剑转身离去，而周围不见全然楚元虞的身影。
直觉告诉他走的人是凶手，他厉喝一声，“追！”
黑衣人见他带的人多，也不欲纠缠，他缓缓伸出手，指向他身旁只覆了薄薄一层水的地面，手指向下点了点。
萧随目光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突然间，他意识到了什么，猛低头看向水面，拿剑刺入它，却触不到底。
“你这个混账！”萧随怒骂一声，下令禁军一同在水里寻找，而后矮身跳入水中。
水很深，很冰凉，萧随睁着眼，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虞娘……虞娘……
他在心里呐喊，嘴鼻都屏着呼吸，无限的恐慌蔓延，这么黑，他怎么找到楚元虞？
不要就这样死去！千万不要！
老天爷，我萧随从未求过你什么！我只求能让她平安活着！
我一定要找到你！
萧随换了一轮呼吸，不敢停歇又沉下去，这底下到底有多深？
深到他根本找不到楚元虞。
他含着一口气，这一次一定要潜到底。
幸好，这底下终究是空间有限，萧随循着一个方向很快就摸到坍塌的砖山，他脸上一喜，在这附近摸索，终于是摸到了人的胳膊！
萧随睁着眼，拖着生死不知的人快速朝水上游去，一出水面，他立马抹掉眼上的水珠，清晰看到楚元虞的脸。
“虞娘！真的是你！”萧随心里猛松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脸，但紧接着提了起来，落水太久，楚元虞昏迷过去，他当即吻了上去，给她渡气。
楚元虞脸色死白，被他压在岸边强行渡了几口气，萧随抱她躺在地上，开始心肺复苏。
禁军接二连三起来，萧随怕她女扮男装被拆穿，故意架起身挡着，口中吩咐道：“你们几个快去找御医大夫，再去好人家借个车马，速去速回！”
“其余人退后，免得压了气息。”
“是！”
危急关头，禁军也怕皇上仙逝，都按着萧随的命令去办。萧随清理她脸上的异物，再强逼她吐出几口积水，重复给她渡气，一直做到禁军返回。
马车上有毯子，萧随派人拿来，将楚元虞紧紧包裹好抱在怀中，跟御医一同上了马车。
带来的御医，是之前为萧随治病的那位。
“御医，皇上怎么样？”萧随浑身湿哒哒的，不敢坐在榻上，只好蹲在一旁，仰头看向御医。
御医诊脉完后，赞道：“幸亏王爷救驾及时，不然皇上此劫难过。”
萧随听完这才放下心来，他也有过被迫落水的经验，对此事还算有微劣的掌握。
还好他落过水。
“这些日子必定会感染风寒，皇上，王爷，您二位应当对注意些身子。尤其您刚从水里出来，一干一湿，很容易伤口复发。”
“知道了。”
药童端来了两碗药，萧随先喝了口自己的，试试温度，觉着可以入口，就将另一碗药嘴对嘴灌入楚元虞的腹中，省时省力。
萧随喂完才喝了自己那碗，将碗一放，神情顿时狠泪起来，“传令下去，彻查是谁要害当今天子！”
竟然刚要楚元虞的命，那是他自己也舍不得下手的人。
摄政王府的暗卫领命，穿梭夜行。
回到宫里，萧随吩咐宫女备热水，要亲自给楚元虞擦拭，但迎面就撞上了孟庭阙。
楚元虞不在的这一个时辰，孟庭阙就因要代替她传令被迫困在宫里头。这会子见人带来了，却一副双眼紧闭的苍白脸，他心头一紧。
“皇上！”孟庭阙低喊。
“滚。”萧随越过他，“你派的人全部死了。”
孟庭阙错愕，怎么可能？他也真的问出了这四个字。
“当然死了，没能救驾，死了干净。”萧随开口即恶语，扔下这句话就甩身，迳直往内殿去。
徒留孟庭阙怔住后，若有所思盯着他的背影。
他慢慢跟了过去，看到萧随忙前忙后为楚元虞洗漱整衣，动作间如寻常夫妻那般自然流畅，细看，萧随是极欢快地在做这件事。
孟庭阙无言，扭身回到外殿，“传下一位进来吧。”
内殿，萧随遣退成群的宫女，拧了热水温柔擦着她的身子，不忘给暖炉添炭。
此时，天才刚濛濛亮。
楚元虞昏睡了一整天，惹得萧随极没有安全感，隔几息就要去试探她的鼻息，一刻也不敢分离。
弄得暗卫要汇报什么，都得从摄政王府跑到皇宫。而且王爷规矩变多了，要他从正门进来，一路持通行令被放进来，流程繁杂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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