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电梯刚才的动静又太过吓人,她唯恐自己一动,就会让电梯飞速下坠。
颤声呼吸间,四肢关节僵在一片漆黑里,冷汗飞速涌出,打湿贴身的衣服。
她的眼睛还没适应黑暗,甚至忘了梁确原来是站在自己左边还是右边。一片混沌里,腕骨忽被人碰了碰:
“我在。”
即使遇到突发状况,梁确的声音依旧沉稳。伴着那阵缠绕上耳廓的淡香,往日觉得冷冽的语气,在此刻听来,叫人心中十分安定。
沈疑脑中冒出来很多电梯故障、里面人被摔成肉酱的恐怖画面,瑟瑟发抖,急忙抓住身边唯一一个活人的手,抓得紧紧的。
如果当场摔死就算了,万一还有一口气,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体被摔烂,胸口被捅穿,和梁确一起变得东一块西一块……
啊啊啊好恐怖啊!
黑暗中,梁确带着自己,轻手轻脚往电梯控制面板走去。
“看看你手机还有没有信号。”他说着,试图在面板上按下“紧急呼叫”按钮。
温热的温度从左手开始,逐渐蔓延下四肢百骸。尽管双眼不能视物,跟梁确在一起,至少没有一个人那么慌张。
她开始庆幸:还好今天又是这么凑巧,又碰上了梁确。
虽然一如既往,自己还是在拉着梁确一起倒霉。
沈疑发现自己手机还能用,赶紧给酒店的人打电话。
手机屏幕亮起暗淡的光,微微照亮梁确长年累月沉默寡言的脸庞,此时世界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相依为命。
“啊,对,我们在这个……A……”
好不容易听见工作人员的声音,沈疑都有点结巴了。
“A38号。”
梁确很自然地帮她报出她没太看清的电梯名:“别急,慢慢说。”
“好的,我们的维修人员会马上赶过去,请您耐心等待两分钟……”
“……”
挂断电话后,沈疑紧紧贴着梁确,也顾不上那个被丢在一边的快递盒。
她满脑子都是“要是电梯万一掉下去了,自己可是唯一一个最先见证梁确死亡惨状的人”。
当然,互换一下,他也会最先见到自己的死状。
这算是……过命的交情吗?
电话又打了进来,外面的维修人员已经来了。但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几分钟后,电梯再次传来“哗啦”一下抖动。
沈疑又开始哆嗦起来。她以为自己的动作已经够小心了,不会被身边人察觉到分毫。谁知下一秒,戴着长耳小兔帽的脑袋上,隐约多了一点压力和热流。
像是什么人隔着帽子,轻轻摸到自己的头顶。
随后,又加重几分力气,揉了一下。
“放松。”
梁确清冽的声音贴耳灌入,渐渐分明。
同一时间,电梯喇叭里再次传来救援人员的声音:“再耐心等待几分钟,没什么大问题,马上就好了。”
“……”
这话跟沈疑吃了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她把脑袋后靠到电梯墙壁,长舒一口气:“那就好。”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能看见梁确那高低起伏有致的眉眼五官。仰头的瞬间,男人纵溺的神色一览无余,竟无孔不入,惊得沈疑呼吸一滞。
她终于意识到……
三十秒前,
梁确,
摸了自己的头。
啊?
啊啊啊啊啊啊!
怎会如此!
这是正常的吗???
沈疑人长得比较高,从小到大,跟哥们勾肩搭背的很多,但从来没有异性摸过她的脑袋。
而且,异性之间,摸脑袋……好像是一种表达亲昵的行为吧?
连跟她关系最好的温扬都没有摸过。
这、这……
这可以吗?
巨大的震惊让她忘记了现在身处的情形,只觉得呼吸非常困难,心脏快要跳出胸膛。
即使梁确那个动作,可能本意只是想安慰自己……
即使梁确久居美国,可能行为处事上比国内更加开/放……
但,这……
尽管他是隔着帽子摸的,沈疑仍觉得自己的脸快烫得爆炸了。
只能容纳十来个人的电梯里,慌乱的心跳声越发压抑不住。
她破天荒头一回意识到,梁确不仅是个很有背景地位的领导……
还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异性。
“我……我……”沈疑又开始结巴,半天挤出来一句:“我其实不太紧张……”
梁确没回答,勾唇轻笑一声。
笑意不算肃冷,更像是冰晶坠下落了雪的松柏,抖落一地霜色。
跟他前段时间直播的笑声有点像。
温和中带着几分纵容。
“……”
这个想法说出来,会让人觉得很自恋。可是一旦冒头,宛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无论如何也克制不住。
沈疑想——
梁确对自己,是不是有点和其他人不一样呢?
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先前那一瞬的温暖,消失得太快。接下来的时间里,不知是为了验证还是怎么,她又装作很害怕得发起抖来。
她想看看,这一回梁确还会不会细心地注意到,然后做出一些安慰自己的举动。
“……”
……
但很遗憾,并没有。
似乎这个想法,只是自己自恋过头的错觉。接下来的时间里,直到电梯门被打开,梁确始终冷淡地靠在墙边,一言不发。
反倒是沈疑,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搞不懂自己到底是怎么产生这种跟精神病一样的想法的。
“不好意思,今天的事我们深感抱歉……”
走出电梯,好几个匆匆赶来的工作人员,对两人又是鞠躬又是道歉。
“麻烦二位再坐其他电梯上去吧。”
“……”
沈疑惊魂未定,至少十分钟内,是不敢再继续坐电梯了:“算了,我还是走楼梯吧。”
至于梁确,看上去没被吓到。进电梯时什么样,出来时仍是什么样。离开电梯前还顺便把沈疑的快递给拎了出来。
梁确肯定不会像自己那么胆小,选择走楼梯上去。
重新回到灯火通明的走廊。铺满鹅绒长毯的尽头,半开着几扇窗户。冷风不断从外面灌进来,吹散人心里的晦昧。
嗯,梁确对自己也没什么不一样的。只是危急关头摸个头而已,不至于玩不起吧?
他比自己大那么多,交往过的女生比自己见过的男人还多。“摸头”这个举动在他眼里,肯定只是正常社交距离的一部分。
她在心里这样对自己提醒。
自己该在意的是树洞,不是梁确。别总想他怎么怎么样。
……
尽管还没完全从恐惧中脱离出来,但一股脑宣泄负面情绪不是她的作风。沈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冲梁确歪歪头:“那我去走楼梯啦?梁特晚安!”
她觉得现在需要赶紧把梁确赶出自己的视线。她又不是圣人,面对一个极品大帅哥产生的肢体接触,哪能坐怀不乱?
啧,得赶紧回到“梁确是领导,不是帅哥”这个模式之中。
哪知,梁确嘴上惜字如金,行动上倒跟得很紧:“陪你。”
沈疑:“……”
要命。
他说的不是“我也走楼梯”、或者“我也不敢坐电梯”。
而是“陪”。
是为了自己。
沈疑本就处在混沌边缘的大脑,“轰”的一下炸了。
她无法否认,自己已经非常信任梁确了。现在无论梁确拉她去哪个地方,她都可以很听话地跟随,并全程一言不发。
左手感受到一股拉力。楼梯间比走廊更阴冷一点,工作人员的交谈声被尽数隔绝在门后。
头顶,一盏亮白灯光直挺挺打下来。沈疑不知道该说什么,跟着梁确,踩上一级楼梯。
两人紧挨着的身影被灯光拉得长长,若说是情侣,倒也没什么违和感。
梁确另一只手上还拿着自己给他买的快递。一会得记得把它拿回来。
沈疑一路想着,慢慢觉得左边身体有点发麻,左手不断传来不同寻常的温热触感。
于是,她想稍稍活动一下,视线自然而然地从梁确的身影、逐渐滑落到两人中间的某个区域上。
“……”
灯光自头顶倾泄,不偏不倚把一切照得亮堂。
梁确走在前面一点点,方便生病的她借力爬楼。
此刻,对方掌心朝上,自己的左手则手心向下,骨节处有些因用力而泛白。
两只手交叠,十指紧扣。
……
“……”
霎时间,沈疑脑海里响起一声尖锐爆鸣。
第38章 第 38 章 十指紧扣。
沈疑:“……”
沈疑:“???”
沈疑:“?!!”
什么情况???
她一开始甚至完全不知道这手是怎么牵上的。
后面又爬了几级楼梯, 两人速度逐渐持平,近乎停滞的大脑才高抬贵手,勉强帮她回忆起了些许当时的场景——
“……”所以, 是自己受到惊吓后, 在脑子不清醒的状态下,死死抓住了梁确的右手。
这、不能算猥/亵吧?
马上走到二十楼,沈疑有种想从楼上一跃而下以死明志的冲动。
“……”
细密的痒意从指尖涌起,顺着左边胳膊往上攀爬。最后,逐渐爬到心口。
心脏像是要狂跳出来。
她又偷偷瞟了眼梁确。
连头都不敢转,只敢用余光观察他的神情。
梁确和平常区别不大,眼里依旧冷冷淡淡。
呼吸也很平缓,似乎压根没意识到自己的右手正被她捏在手里。
沈疑开始假设:如果梁确从头到尾都在认真思考该如何应对电梯坏掉这个突发情况, 没注意到另一只手遭遇了什么。那么, 他现在这副淡定的样子, 倒是挺正常。
“……”
但是。
一个能控制自己四肢的正常人。
会跟另一个人连续牵手好几分钟,还没有一点感觉吗???
这得成植物人了吧???
而且,自己之所以上楼梯那么轻松, 是因为一直在不自觉地把力用在梁确身上……
而梁确, 作为一个能跑能跳的正常人, 怎么可能忽视身上这几十斤多出来的负重???
“……”沈疑也尽量保持自己呼吸平稳,一点一点地, 卸下左手的力气。
先从指尖慢慢地松开, 再到五指完全分开。
偏偏梁确的五指还扣着,她没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地抽走自己的左手。
靠!
……
如同察觉到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梁确转头,很明目张胆地看了沈疑一眼。
沈疑:“……”
她口干舌燥,想问:你究竟能不能意识到, 我俩现在正在牵手。
还居然是十指紧扣款的。
但她又问不出口。
谁叫这只该死的咸猪手,是自己主动伸的。
……这对么?
:)
……
不知道梁确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本来就糊涂。总之,沈疑提心吊胆地跟他走到自己的房间所在的楼层,在推开楼梯间大门的那刻,梁确极其自然而然地松开她的手,再回望她时,神情也无丝毫不自然:
“到了。”
终于结束这场煎熬的沈疑就不一样了,顿感全身脱力,胡乱嗯嗯几声,拖着散架的身体走向房间门口。
这怎么……比电梯坏了还要恐怖?
出了楼梯间,梁确放慢步速,缓缓跟在她身后。
一阵阴风吹过,吹得她背心发凉,生怕他察觉到什么,秋后算账。
她现在脑子很乱,只想赶紧躲进房间,逃离梁确的注视。再跟段悦可打个电话,问问今晚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此想着,以至于摸房卡时,那只被他牵了一路的左手都在抖得不停。
“滴——解锁成功!”
推开房门,好不容易放下的心,随着梁确的一声“沈疑”,再次提到嗓子眼。
……
啊啊啊啊啊完蛋了!!!
他绝对是反应过来了,要质问自己,为什么要主动牵他的手。
呜呜呜呜自己又不是故意的。
沈疑完全没有想好该怎么解释,甚至有一口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打算。猛一回头,径直撞进男人似意味深长的眸瞳里:
“东西忘了。”
夜晚的走廊,只有他们两人。刚刚又经历一场大汗淋漓的牵扯。此时,哪怕只是最简单的话语从对方嘴里说出来,都有种道不明的浅浅旖旎。
梁确把手里的东西递到她眼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语速比平时慢了一些,颇有种一字一顿的强调之感:
“你、的、衣、服。”
耳垂被他呼出的暖流包围。像小猫的尾巴,轻轻扫过平日里最不为人知的隐匿地带。
距离近到了极致。
沈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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