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闯出这么大的祸,怎么还有脸跟长辈问好?”
三姑姑手里的香炉青烟直上,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七拐十八弯的,听着别扭。
从前乔鹿还是家里的大小姐时,两位无儿无女的姑姑对她可谓是宽容之极,哪怕她再怎么胡闹也由着她的性子,从来不会说什么。
可如今乔鹿才知道,曾经慈爱的面孔也可以说出最恶毒、难听的话。
“小鹿,就算你不满意这门婚事,你也可以只说,犯不着把咱们两家都拖下水吧?”
“是啊,好歹我们乔家也养育你二十多年,你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回趟家还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家里出了事你肯定高兴坏了吧。”
她们认定了是自己告密,是自己想破坏这场联姻,所以不需要听她的解释,就只是一味地怪罪她。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嘲讽,乔鹿气得攥紧了拳头,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脑海里分明都想好了要解释的话,此时此刻却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她只想冲过去一人给她们一个嘴巴子,然后再把自己的高跟鞋一人一个地塞进她们的嘴里。
就在她忍不住快要爆发的边缘,身旁的骆闻焕一个措身及时挡在了她前面,“二位先别急着生气,我可以保证,这件事和乔鹿无关。”
二姑姑:“闻焕,你不用替她说话,这件事肯定是她没跑了,我们从小亲眼看着她长大,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还能不知道吗?”
骆闻焕:“不是替她说话,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三姑姑:“事实?事实就是她不想嫁到骆家,就是想拖咱们两家下水啊!”
再这么争辩下去只会越吵越凶,所以骆闻焕并没有被她们的逻辑带着走,而是重新把话题扯回到了最重要的问题上,也将与自己对话的权力交给了这个家的掌权人。
“乔董事长,事情既然已经发生,现在再去寻找原因只是浪费时间而已,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解决问题的,不是吗?”
吵闹了许久,只有骆闻焕的这句话最让他满意。
乔老爷子没说话,食指不停地摩挲着手里的那只紫砂杯,思索了片刻,才示意他们坐下。
扶了扶眼镜,他的言语中没有太多的怒气:“刚才咱们聊到哪了,你继续说下去。”
乔鹿对骆闻焕的了解不多,只从系统那里知道他是四兄弟中智商最高、思维最清晰的人。
乔鹿之前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大概是夸他比平常人要聪明,直到今天,她才真正明白这句概括的真正含义。
“既然大哥昏迷的事不再是秘密,那就让公关部出几个方案,试着转移媒体和大众的目注意力。”
“我们骆氏会有三弟和四弟来处理,应该问题不大,至于乔家,如果有需要我们这边也可以提供支持。”
“不过是一次小风浪,既然决定要合作,我们就不要让内部出现问题,彼此信任才是长久合作最重要的基础。”
骆闻焕的逻辑清晰,他没有复盘这次问题出现的原因,而是迅速给出了相应的解决方案。
按理说,骆氏受到的影响应该是最大的,他却能简单地一笔带过,遮盖住在这次舆论中受到的重创,哪怕是联姻的合作关系,也没有暴露出真正的情况。
半真半假、半实半虚,像是在下一盘很大的棋,即使在极其劣势的情况下,也在寻找着突破口反败为胜。
坐在一旁的乔鹿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因为她根本没听懂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骆闻焕好像确实说服了乔老爷子,并且讨论出了解决这次危机的方法。
“你的意思是……”
“换一个联姻的对象,”骆闻焕不急不缓地回道,“留有乔鹿和大哥共同出现的证据不多,可以说一开始她的订婚对象就不是大哥,这样大哥的昏迷就不会影响到我们两家的关系了。至于换成谁,我们可以再仔细商量。”
乔老爷子点点头,“不用麻烦了,就骆闻烨吧。”
骆闻烨过去的几个月里一直在国内,和乔鹿的接触最多,也经常顶着骆闻煜的身份和她出席各大场合,所以在他们三兄弟里,骆闻烨是最合适的。
听到老爷子说出骆闻烨的名字时,骆闻焕的唇角微微抖了一下,眼神里的情绪也跟着黯淡了些许。
不等他回应,在旁边一直像透明人的乔鹿却突然开了口。
“不行!”
只要能继续享受当下的日子,乔鹿不在乎被当做物件一样嫁来嫁去,可她不能接受嫁给骆闻烨,那个试图欺骗自己感情把自己当傻子一样愚弄的虚伪小人!
“你以为这件事是你能说了算的?”乔老爷子的声音没她大,气势却比她高出几丈。
乔鹿坚持道:“让我嫁给谁都可以,但绝对不能是骆闻烨!”
乔老爷子不想听原因,也不想知道原因,他只知道,骆闻烨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这个家里没有人能挑战他的权威,他说一就是一,说二就是二,绝对不能有人跟他唱反调。
“惹出这么大的乱子还有脸提要求?真是反了你了!”
话音刚落,他便抄起手边的香炉朝她掷了过来。
如果这张脸不能被自己利用,那他宁愿毁掉也不会浪费。
砰……啪!
香炉砸在身上发出一声闷响,掉在地上时撒了一地的香灰。里面的香末还没燃尽,洒落时溅起了不少橘色的火星。
“啊!”
香炉落地时,乔鹿跟着发出一声尖叫。
那一下要是砸在身上一定很疼,可她却并没有感受到火星的灼烫和金属砸在皮肉上的震痛。
因为有骆闻焕及时伸出的手臂,替她挡了下来。
香炉砸在了他的手腕上,单薄的一层衬衫没能保护到他的皮肤,手臂上被溅出的火星烫伤了几片深红,靠近手掌的地方也被金属的香炉柱子划破了一道口子。
猩红的血珠一颗颗地从伤口渗了出来,连成一串后滴在了地上。
“你没事吧。”
???
看着他手腕的伤,乔鹿一脸懵。
骆闻焕又把她要说的话给抢了。
分明他才是被砸伤的那个,被关心的人却成了自己。
痛感来得有些迟,在确定乔鹿并没有受伤后,骆闻焕才收回了挡在她面前的手腕,下意识地背在身后,似乎是不想让她看到自己伤口的血腥。
见骆闻焕的手腕在流血,乔母急忙叫来了家里回避的下人们:“快,快带骆先生去包扎一下伤口。”
趁着去清理伤口的机会,骆闻焕担心乔老爷子会再对乔鹿发脾气,于是把她也一同拉去了盥洗室。
佣人们按照吩咐拿来了药箱,先是用碘液清理着伤口,再用酒精擦拭掉皮肤上多余的褐色,动作熟练又仔细。
站在一旁的乔鹿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的伤口,一边用毛巾忿忿地擦拭溅到身上的香灰,一边努力平复着心口的气恼。
佣人:“还好伤口不深,要不就要去医院缝针了。”
“我自己来吧。”
当佣人打开那支烫伤膏时,骆闻焕主动接了过来。
他没有多说什么,不过当目光相触的那一刻,佣人从他的谦和的眼神中读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便识趣地离开了盥洗室,给了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
挤出一些淡黄色的膏体涂在手腕上,骆闻焕的食指一边轻轻打转,一边用余光看向了身旁的乔鹿。
她不是个会隐藏情绪的人,对骆闻烨的厌恶全部都写在了脸上,可是在记忆里,他们的关系应该挺好的。
不,不是很好,而是很亲密,躺在床上的大哥曾经和乔鹿是怎么相处的他不知道,但骆闻烨和乔鹿看起来很像是一对情侣。
“嫁给三弟不好吗?”骆闻焕随口问了一句。
这句话一出,乔鹿立刻像是点燃的爆竹一样,反驳道:“不好,当然不好!我凭什么要嫁给他?!”
骆闻焕涂抹药膏的手指顿了一下,没有多问,只是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才不要嫁给一个骗子。”
这句话一出口,乔鹿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们是亲兄弟,肯定站在统一战线的,自己再怎么说骆闻烨的坏话,他怕是也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反过来说自己的不是。
不过当乔鹿看向骆闻焕时,他平静的表情却像是在告诉自己,他是中立的,不会随意站边自己的亲兄弟,只会评论真假对错。
骆闻焕给人的感觉就是一把尺子,只要站在那里就代表着公正,让人不免得想要去相信他。
不过乔鹿并没有把自己听到的话说出来,她可没那么傻,既然已经被当做的棋子,她又怎么可能跟另外一只下棋的手诉苦?只是重复自己不想活在谎言里。
一把将手里的毛巾丢在地上,乔鹿忿忿地道:“我宁愿嫁给一个不喜欢我的人,也不想嫁给一个欺骗我感情的人。”
其实不用乔鹿说清楚,骆闻焕也能猜到原因。
骆闻烨曾说过自己是为了稳住乔鹿,才会跟她逢场作戏,所以大概就是乔鹿发现了他的谎言才会选择远离他。
“目前只是商量,还没完全定下来,”骆闻焕的语气依旧平淡,结婚这件事似乎在他看来就像谈生意一样简单,“如果你实在不愿意,还有另外两个选择的余地。”
自己和骆闻焰。
如果不肯嫁给骆闻烨,那她只有这两个选择。
乔鹿不以为然道:“无所谓,那我就嫁给你啊。”
骆闻焕没想到她的回答会这么干脆。
商业联姻原本就是为了利益,几乎不会有什么爱情可言,对于乔骆两家来说,乔鹿更注定了只是他们短暂的联系,迟早会变成牺牲品。
可她……好像一点都不在乎?
看着擦拭干净的裙角,乔鹿满意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如果是在一个小时之前的话,乔鹿一定会选择骆闻焰。
他活得像太阳,而美丽的鲜花离不开太阳光的滋养,要是能嫁给他的话,自己说不定会过得很快乐。
可当乔鹿亲眼目睹骆闻焕以一敌多,一边在乔家与一大家人讨论解决办法,一边根据骆氏那边提供的信息及时调整,甚至还可以同时协调多个部门的工作安排……
太强了,真的太强了!
乔鹿很希望自己能拥有一个和他一样聪明的大脑,都说“近朱者赤”,要是能嫁给他,说不定能跟他学到一点手段。
她很喜欢当一只供人观赏的花瓶,可往花瓶里倒一点墨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走到骆闻焕面前,乔鹿一本正经地问道:“那你呢?如果我选择嫁给你,你会娶我吗?”
“我……”
乔鹿的一句话,直接让字字珠玑的骆闻焕哽住了。
看向她纯澈到没有一丝杂质的明眸,还有期待到有些微微上扬的唇角,骆闻焕嘴唇微翕,几次想要张口回答,却都发不出声来。
他没想到乔鹿会问得这么直接,不过也是能料想到的,毕竟以她这样心直口快藏不住事的性子,确实是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只是,他自己还没想好该怎么回答罢了。
于公,如果她肯嫁,他就一定会娶,因为这样可以让骆氏利用到乔氏的资源。
而于私……
说实话,他之前从来没有想过,即使在第一次见她时,第一次她扑进自己怀里夺走自己的初吻时……他都不敢生出这样的妄想,因为他知道,乔鹿的心里有着别人。
但是现在,他有了“想”的机会。
“呀!你的手!”
不等骆闻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乔鹿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他正在流血的手腕上。
他刚才在擦烫伤膏,而被划破的伤口只敷了一块消毒棉布,这么一会说话的功夫,涔涔的血已经渗过那层布料,透出了一片深色的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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