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夏往嘴里塞了一口饭,她心里总有种隐隐约约的感觉,觉得许程洲是不是已经了解到了有关她保送港洲中文的事。
把迟夏送到教学楼楼下的时候,许程洲没有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迟夏上楼,他今天跟着迟夏走了进去。迟夏觉得奇怪,便疑惑地问了句他今天是不是不用训练了。
许程洲摇了摇头,说自己晚三的时候不回来,今天要加训,他是来拿作业的。
见状,迟夏说:“你早说啊,我帮你带下来了。”
许程洲笑了一下回答说:“你来给我送晚饭,我还让你帮我拿作业的话,你怎么能拿得下呢?”
他停顿了几秒继续说:“今天晚上我在教室后门等你放学。”
迟夏转头看向许程洲笑着回复说:“没事啦,你在楼下等我就好了。”
“不要。”许程洲说,“我就是要上来等你。”
许程洲和迟夏到教室的时候,正好到了广播站的每日一歌环节。两人踏入教室的第一秒,广播里响起了那首《IF YOU》。
不知道是谁投的稿,教室里正在议论纷纷全校究竟是谁的品味这么好。
回到座位上后,迟夏没有写题,没有记单词,她只是拿出了一张空白的草稿纸放到了桌上,然后手拿着笔,对着眼前的白纸发着呆。
许程洲也没有收拾自己的作业,毕竟时间还早,放走一首歌的时间绰绰有余。
他在自己草稿本的找了一个空白的角落,在上面写了一行字之后,把它给撕了下来,朝同桌迟夏递了过去。
迟夏被突如其来的纸条扰乱了思绪,在那首歌的旋律里,她拿起了那张纸。
——你还记得我说过,今年冬天要给你唱这首歌吗?
思绪被牵扯回许程洲在咖啡小酒馆前唱歌的那晚。
迟夏拿起笔,在那行字的下面工整地写下了她的回复——记得。
她把纸条递了回去,但她不敢看他一眼。
心跳不知道是在哪段旋律里,在哪段节拍中加快了速度。在收到来自许程洲的那张纸条之后,心跳的速度竟然开始变得越来越快起来。
而后两人就都没有说话了,也没有继续把纸条给传下去。
整首歌不算太长,有且仅有四分二十四秒,所以很快就到了结尾。
教室里出奇的安静,似乎大家都在好好欣赏着音乐。
当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的时候,广播里响起了女主持人的声音:“不知道大家是否在期待着今年的冬天呢?”
另一位男广播主持人接话:“那来自高三年级的投稿人名字首字母为X的同学留言,有人曾同他说过,如果要是冬天唱这首歌,那将是掌管氛围感的绝杀。”
女主持人说:“那同样来自高三年级的C同学则留言问,今年的冬天还会远吗?”
“真是两位心有灵犀的投稿人,都提到了冬天。”男主持人说,“所以,本期音乐电台的主题是‘晚秋后的冬季’,接下来,就让我们一起聆听下一首歌,薛之谦的《认真的雪》。”
音质不清楚的音乐和泛着青春疼痛的文案在电流中涌动,似乎已经成为了十七八岁这个年纪里的固有记忆。
教室里不仅回荡着广播的嘈杂音,还有男生女生的喧闹声,大家都在猜测,那首《IF YOU》会是自己年级里的谁和谁投的稿。
但,真正的主人公却在这个时候陷入了沉默。
他们不用说话,就已经猜到了点歌的人会是谁。
看着眼前的空白草稿纸,看着眼前写了字的草稿纸一角,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渐渐地藏进了从窗户缝隙那吹来的晚风里。
“我该下去了。”
“嗯。”
“晚上,我等你放学。”
许程洲说完就背着书包走了。
直到感觉许程洲已经离开了教室的后门,迟夏那失速的心率才渐渐得到了恢复。
…………
晚自习的上课铃声响之前,迟夏总觉得自己的心里不太平静,她一连做了好几次深呼吸都无济于事。
为了能让自己在短时间里集中注意力,她放下了手中的英语雅思词汇,从课桌里拿出了一套数学试卷。
做数学试卷能让自己的心里静下来,能够让思维和思绪回到正轨,不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然而,这个方法却仅限于写数学题的那两个小时。对完答案,那张试卷她拿了130分,更正完错题之后,迟夏又陷入到了那种不平静中。
港洲中文的保送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这件事她这几天又陷入到了犹豫之中,不是因为不太好同许程洲说,而是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她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她不希望自己去港洲中文会给家中带来负担,她想要靠自己。一旦选择保送港洲中文,她就需要做好准备和充分的勇气去赌一把。
去。
还是不去?
这似乎是个难以抉择的命题。
挨不住心里的不平静,第三节 晚自习上课的时候,迟夏带着自己的耳机从后门溜出了教室,她想去顶楼稍微宽阔的那个走廊透透气。那个宽阔的走廊,常常被学生们叫做是江川师大附中的教学楼天台。
迟夏只给自己戴了一边的耳机。
随机到的第一首歌是青井的那首《直到我》。
音乐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能够在安静的夜晚里听清楚。
心里的思绪太过复杂,迟夏走的很慢。
但还没靠近天台,她就听见了一段熟悉的声音——
“你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呢?”
第27章 青柠
听见许程洲的声音之后, 迟夏立即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那时候她离“天台”还有着一定的距离,只要许程洲不回头看,他就一定发现不了她。趁着风还在周围涌动, 迟夏躲到了天台入口处的转角边。她给自己耳机里的音乐按下了暂停, 但她并未取下自己的耳机。
她在等待着许程洲的下一句话,在等着他下一个可能会出现的动作。她也在给自己做着准备。既然已经遇见了, 既然在天台碰到了, 不如就直接将话说清楚, 把心里的疑惑和纠结给讲明白。
这不是在开着灯的房间或教室,漆黑一片,借着夜色,可以不用太在意措辞是否完美, 不需要考虑说话言语中的语序,不需要在意自己的表情是否能够合适。夜色降临之后,是最适合诉说心事的时间。
然而过了整整五分钟, 迟夏都没有听见许程洲说出下一句话。她躲在角落偷看,也没见到他有什么其他的动作。迟夏注意到, 许程洲的作业被随意的摆在了旧课桌上面, 任凭风吹抚着那书页的每一个角落。
看这样子, 他并不是晚三的时候有加训, 而是刻意地、早就计划好了的今天晚自习要到天台上来。
迟夏推测,他应该是有心事,且从他的语气中和句子里看, 他的心事,应该和“一个人没告诉他某件事, 但他却已经知晓那件事”的情况类似。
想到这,迟夏立即就想到了自己——该不会许程洲真的已经知道了港洲中文的事情了?
她回想起傍晚时刻在体育馆里陪她训练的时候, 他看出了他在背雅思词汇。她又想起回到教室里后听《IF YOU》的瞬间,当时他在纸条上写问她是否还记得他说冬天要为她唱《IF YOU》。
“冬天为她唱那首《IF YOU》”,这看上去像是一个“约定”,一个随口而出的约定。
约定。
迟夏闭上了眼睛,转身对着身边的墙壁,她不自主的就想到了那个他们不久前说好的约定。
他是在借《IF YOU》提醒她?
提醒她是否还记得不久前的约定?
到此,迟夏的呼吸已经在不自觉的加速了,连同着心跳一起,让这个原本再稀松平常不过的夜晚中出现了一段突然的频率。
迟夏抬头看向了许程洲站着的地方。
这一次,她却没有看见他。
她立即转身看向了别处。
还没等她看回原处,迟夏的肩膀就被许程洲用卷起来的试卷给拍了一下。
迟夏发出吃痛的“哎哟”声。
不过,她并没有被“闪现”的许程洲给吓到。她能确定,是许程洲来了,因为她闻到了一股柠檬的清香。
“你怎么在这?”许程洲问。
“我还想问你。”迟夏答。
“我来……透口气。”许程洲说,“下去了,还有作业。”
许程洲本来是想说“一起下去吧”的,但不知道为何,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那简简单单的三个字。
说完,许程洲就转身了。
但他还没走出去一步,他的校服卫衣的一角就被迟夏给牵住了。
许程洲立即停下了自己的脚步,转身看向了身后的迟夏。他张了张嘴,想问一句怎么了。
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迟夏就说话了:“你能不能……”
“陪我坐一会?”
“一会就好。”
“我想在这里散散心。”
面对迟夏的任何要求和话语,许程洲都只有点头。
他回了一句“好”。
走到了许程洲原来站着的位置。
迟夏将耳机收回到了耳机盒里,她长舒了一口气。
许程洲看了她一眼,随后继续看向了眼前的夜空,说:“我心情不太好或者是思绪很混乱的时候我就经常来这里,天台上,我抬头就能看见很多很多的星星,有的时候我会觉得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那你……今天是因为什么而到天台上来了呢?”
“思绪混乱。”许程洲看向了迟夏说,“那你呢?为什么想着来天台上?”
“我……想散散心。”迟夏说,“和你一样,我心里乱乱的。今晚我在教室里很难静下来,所以,我就想上来转转,听听歌走走路。没想到,还在这遇见了你。”
“对不起啊。”许程洲说,“我骗了你。”
听到这,迟夏抬起了头,看向了许程洲。在一瞬间里,她正好看见了许程洲的双眼。一阵电流忽然经过了她的心脏,让她察觉到了呼吸的“异常”。
“我骗你我今天晚上要加训,但实际上我早就想好了今天晚三到这来写作业。”
“对不起。”紧接着,迟夏就低下了头,像是在躲闪视线般地说出了这三个字。
许程洲不解,他不明白,她有什么好说对不起的。
错的人明明在自己。
“我有件事一直没有告诉你,这些天我一直在想用什么话语和你商量。”迟夏转头再次看向了许程洲,“其实我早就有决定了,一直想和你说。但是不巧的是,我做决定的那晚,我们家发生了事情。然后,我就对这个决定产生了犹豫,所以想和你聊聊。我想和你聊聊看,我的决定是否正确。”
迟夏最近的大脑思绪乱的很,这是她对自己最近状态最直接的总结。
许程洲心里大概清楚迟夏会要说些什么了。
她终于要和他说了吗?
但他没有直接点明是什么事情,尽管此刻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于是,他问:“做决定是哪晚?”
“关于我想说的一切,关于我产生犹豫的一切,就是在那晚。”迟夏停顿了一下,“你丢耳机的那晚。”
那天晚上,迟夏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发现家里开了灯。那时,陈旭霞还在临舟市办案,不可能回家,所以回来的只能是迟麓川。
迟夏走到了门口,准备开门。但她却迟疑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家里传来的迟麓川的声音:
“我现在就去临舟。
“还是我太性急了一点,没注意到风险,这次投资的问题是我意料之外的。
“没事没事,太感谢了,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沈院长,你这次真的是帮我大忙了。这次事情过后,我慢慢把账和你算清。
“入股?也是行的。嗯,等我老婆出完差回来,就和她商量一下,到时候如果你愿意入股的话,我们就走合同。
“你和旭霞虽是亲姐妹一样,账还是要算清的。靠你这笔救命资金,能够帮我维持这个月的工资发放。
“被做局?不清楚。我已经让秘书去查了。
“……”
听完迟麓川的这一长段话,迟夏陷入了思考。
难不成,自己父亲的公司出现了问题?
他父亲是做出版文化公司的,这两年开始涉足影视等其他投资领域。难道是前段日子投资的那部剧出了问题?因为商业保密的原因,迟夏不清楚父亲公司投资的是哪一部剧。
还没等她继续往下面想,门锁就响了。
“夏夏?”迟麓川叫自己女儿名字时候的声音还有点抖,后来他故作镇定地说出了后半句,“你回来了?”
迟夏清楚,迟麓川应该不想让她知道那些事。所以,她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用很平常的语气说:“爸!你回来了!”
迟麓川见到了女儿,心情都好了些许,他笑了笑说:“爸今晚去临舟出差,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回来。”
迟麓川往女儿身后看了一眼,“程洲呢?他没和你一起回来?”
“哦!他去买东西去了,一会回家。”
“好。”迟麓川把箱子从家里带了出来,“你和程洲在家好好的,适度学习,多多休息。有什么事,就和爸打电话。”
助理这时从院子外走了进来,“迟总……”
迟麓川抬手示意了一下助理让他等等。
他继续说:“你有什么想法,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爸沟通,爸都能给你解决的!”
迟麓川说完就笑了一下。
“嗯。”迟夏说,“爸你注意安全。”
“我们夏夏长大了,知道关心爸爸了。”迟麓川一副欣慰的眼神,“爸走了,晚上在家锁好门,注意安全。”
“你放心,有许程洲在,别人打不过他的。”迟夏还在和迟麓川开着玩笑,似乎是在放松着心情。
门没关。迟夏站在门口,注视着迟麓川走向了院子。
“回去吧。”迟麓川在门口停了一下,他朝女儿挥了挥手。
迟夏也朝他挥了挥手,说了句再见,作为回应。
她一直看着迟麓川上了车,注视着迟麓川的车离开了自家的门口。就像前段日子陈旭霞离开的时候一样。
她抬起了头,看向了今晚的天空。空中漆黑一片,没有星星,连月亮都没有。
夏天早已过去,蝉鸣声不会再继续出现。周遭安静得出奇,宁静裹挟在身边,让迟夏陷入到了思绪里。
迟夏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写着“港洲中文保送”标题的纸。
她没有办法阻止自己陷入思考。如果说自家的公司真的出了问题,出现了资金紧张的问题,对于去港洲中文读书的这件事来说,就不算是件好事。
19/36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