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平安也没有因此懈怠政务,毕竟他很明白上行下效的道理,他这个领头的皇帝都耽于享乐了,那底下的大臣也清廉不了太久。
不过话是这么说,平安还是觉得,他比当初的父皇要清闲许多。
过了年,大梁正式进入兴平元年。
今年是科举年,三月殿试时,平安觉得,他可能和当初的父皇一样,终于遇见一见钟情的人了——
平安十八岁便成亲了,那时候他已经被立为太子,因为他没有喜欢的姑娘,母后还为他在宫中办了一个赏花宴选妃。
当时,平安凭着眼缘,选了云氏女为正妻。
如今后宫之中,皇后云氏,膝下育有大皇子、二公主、五皇子;淑妃万氏,膝下育有二皇子、四皇子;丽妃路氏,育有大公主、三皇子;另有李昭容、武修仪、周充容、刘充媛。
于女色上,平安不热衷也不排斥,有大臣劝他选妃,他也懒得选,反正皇子皇女也足够多了,总不能这么多个还教育不出来一个合格的吧?
但平安觉得,真就是造化弄人。
他对后宫众人都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相处这么多年,也不过有了几分默契,当然,更多的还是别人来迎合他,但也无所谓了。
可偏偏,在金銮殿上,他看上了他亲自点的女状元——赵望舒。
平安没有立刻行动,甚至心思也没有表露出分毫,因为他知道,赵望舒是来一展宏图的,不是为了进他的后宫生儿育女……
平安悄无声息地开始了暗恋。
暗恋的滋味既让人沉醉其中,又让人难以忍受,尤其每天都能见到暗恋之人,却连看都不能放肆大胆地去看——生怕自己的眼神透露太多东西。
当然,这其实也是很掩耳盗铃了。
因为一般的状元被授予六品翰林官后,压根就不能天天面圣,更何况还是被召见到御书房里共处一室(虽然有很多侍候的宫女太监在场)……
但赵望舒是个聪明人,既然皇上不说,那她当然就当做不知道了。
不然的话,这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怎么办?她对当娘娘这事儿还真没兴趣。
虽然皇上瞧着风度翩翩吧……但事业明显更重要,毕竟也说不准,人家皇上就喜欢她忙事业的样子呢?
赵望舒能考上状元,智商、情商都不低,且她出身寒门,其实能屈能伸得很。
说好听点,她是个识时务的。
在赵望舒的打算里,如果皇上真的开了口,那为了小命着想,她肯定得从了啊,不仅要从了,还会摆出一副她也深爱已久的姿态来。
心里这么想,赵望舒却是一副冰山冷脸范儿。
又是一天下朝过后,一个眼熟的御前太监过来:“赵大人,皇上召见。”
赵望舒立刻起身,无视了其他同僚的眼神,跟着御前太监前往御书房。
到了门边,那太监掀开帘子,说:“赵大人您进去吧。”
赵望舒点点头,进了御书房。
“微臣见过皇上。”
“起,赐座。”
“谢皇上。”
赵望舒坐了下来,这才瞧见,一旁还坐着长乐公主与殷大人。
富贵看了一眼赵望舒,心里嘀咕一句:自家弟弟还挺有眼光,就是三十一岁了才遇上,还搞起了这种胜似明恋的暗恋,啧啧啧,没眼看。
她心里点评完,才说起正事:“之前常山郡上报,说有雪灾,朝廷核实之后拨款以赈灾,但昨日有密报传来,常山郡根本没有过雪灾,赈灾银被贪了。”
赵望舒一惊,因为今年是兴平元年,相当于一开年就碰上了雪灾。
这头就开得非常不好,因此朝廷这边为了不死人,拨款非常痛快,还派了许多官员去赈灾。
如果雪灾是假的,那上上下下牵扯到的官员就太多了!
果然,赵望舒很快听见主位上传来声音:“此事牵扯甚大,六部皆有人参与其中,朕打算派出明暗两条线去彻查。明线由赵爱卿总领,只说代表朕去慰问遭遇雪灾的百姓;暗线由殷爱卿总领,彻查清楚到底怎么一回事。”
赵望舒只觉得天降金饼,她立刻起身,躬身道:“微臣遵旨。”
富贵光明正大地撇撇嘴,危险她家春山冒了,最后的功劳却要分别人一份,这弟弟哟……真是有了喜欢的姑娘就忘姐姐!
平安自然瞧见了自家姐姐的表情,心说一会儿可得出出血了,不然这夫妻俩在路上给赵望舒脸色看怎么办?
虽然姐姐不会做什么,但不好的态度也会影响底下人啊。
没错,平安的用意,就是想给赵望舒镀金。
这次虽然说是彻查真相,但其实已经八/九不离十了,常山郡,肯定是自导自演了一场雪灾。
但一共贪了多少,哪些人贪了,还需要查。
估计是觉得他刚登基,想要试探一下底线吧。
平安杀心不重,但这次肯定得杀些官员立威,而赵望舒,也能因此升官。
嗯,浅红色(五品官)的官服应该更太好看一些。
很快的,赵望舒作为钦差,带着一群官员便往常山郡去。
而富贵与殷春山明面上是因为成婚多年无子去寺庙里沐浴焚香七七四十九天,实则乔装打扮快马加鞭先一步前往常山郡。
两波人马看似互不干扰,实则相辅相成。
赵望舒觉得这次她就是打辅助的,但没想到的是:宫里的丽妃娘娘,娘家就在常山郡,路家仗着宫里有主子,很是嚣张跋扈。
而赵望舒在朝中、后宫中,名声其实都不太好,毕竟她有勾引皇帝的嫌疑啊!
也不知道路家是从朝中得了消息,还是宫里丽妃给了什么指示,赵望舒这个钦差刚进常山郡就先得了三个下马威——
“赵大人,雪灾刚过,郡守、郡丞等几位大人都忙碌非凡,不能前来迎接,还请您见谅。”
这是倨傲之一。
“赵大人,府衙内人人都在忙,实在没有人手给您收拾房间,只能委屈您住驿站了。”
这是怠慢之二。
“赵大人,不是微臣拦着您不让您去乡下,那些百姓遭了雪灾,又引发了一场瘟疫,郡守大人虽然控制住了,可您千金之躯,如何能前往涉险?”
这是推诿之三。
赵望舒都被气笑了,合着她这个代天子巡视的钦差,竟然还被软禁在驿站里了!
钦差是带兵出行的,若是想冲出去也可以,但身边跟着的几个官员都在劝,赵望舒冷冷看过这些人,倒是偃旗息鼓了。
反正她是明面上吸引视线的人,一天提上几十个要求,不能出去就不能出去,反正就耗着呗!
于是乎,原本计划一个月就往回走的队伍,硬生生拖了两个月。
要知道,暗地里彻查的殷春山一个半月时就走了。
还是京城里平安等不及了写信来问,赵望舒才松口回京。
钦差回京,自然要御前复命。
“微臣见过皇上。”
“起,赐座。”
赵望舒坐下,一个御前宫女上了茶水。
“明日御史便会上书弹劾,你刚回来,舟车劳顿,休息三日再上朝。”
平安仔细打量着赵望舒,感觉人瘦了很多。
赵望舒垂着眼帘,心知这是皇上想让她避开这次的风波,毕竟她是钦差,她一回来就事发了,谁能不怀疑她?
但赵望舒觉得没必要,反正早就得罪了那些人,她可还想着添油加醋呢。
“皇上,微臣不用休息,正好也发现了一些问题。”
赵望舒递上早已写好的折子。
一旁的御前太监赶紧接过,呈给平安,平安一看,神色顿时有些奇怪——
因为赵望舒写的,全是常山郡路家的所作所为,欺男霸女、耀武扬威,虽然还谈不上无恶不作,但也确实需要收拾……
问题是:这到底是赵望舒公事公办,还是公报私仇?又或者在故意铲除后宫里的对手?
没错,平安当然知道,赵望舒知道他的心意。
毕竟满朝文武都在议论,后宫里皇后也过问了一回,只是平安确实没有那个想法。
但今天这个折子,就有些微妙了。
看着眼前恭敬的赵望舒,平安合上折子,沉吟片刻才道:“朕核实后再论吧。”
赵望舒心说那我过几天再来问一次,反正她小心眼得很,给她下马威是吧?非得收拾一顿才消气。
当然了,赵望舒也有对付丽妃的意思,毕竟没有丽妃撑腰,路家哪儿来的胆子跟她这个钦差对着干?
而且她用的是光明正大的理由,又没有吹枕边风啥的,她问心无愧。
第二天,雪灾一事的贪污案果然爆发,但因为牵扯到官员里面甚至有二品大员,自然不能说一声就把人拿下了,只能是刑部立案,传唤涉嫌的大臣去“狡辩”。
而赵望舒这个钦差,就成了这些被刑部挂名,却还能在朝堂上说话的大臣的攻击对象。
但……从小立志要当官的赵望舒,以及想要成为官宦人家的赵家,那是全方面无死角。甚至有时候自家都不太吃得好,还非要每年忍着肉痛去施粥……
但凡查了,那是一个污点都没有。
毕竟泼污水也是要有一点引子才行的,这种白玉无瑕的家族,连三两个家仆最大的过错都是和别人口角几句,简直不要太干净。
说实话,让人觉得假,但事实如此,又非常真。
查完的人都只能感慨一句:想当官想疯了吧!这到底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又是怎么忍到现在的?
经此一事,不仅文武百官们看清了赵望舒的志向,就连平安也吃了一惊。
所以……这胜似明恋的暗恋,是真的要变成暗恋了,毕竟人家一心当官,何必毁人前程?
平安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脑子有问题,身为皇帝,有必要忍吗?
可平安又心中纠结,因为赵望舒能力是有的,如果把人纳入后宫,那势必要舍弃掉朝堂的官职,毕竟前朝后宫,还是要分开的。
朝中官员众多,倒也不缺一个赵望舒,但……
想想父皇与母后,平安记不清是从何时起,父皇独宠母后,再也没有踏入其他人的寝房,扪心自问,自己能独宠一人吗?平安觉得自己做不到。
他只是欣赏赵望舒的坚毅、刚正,且此番事后,赵望舒只能做一个纯臣,正是一把好刀。
想到这里,平安感慨:自己对她果然不是父皇对母后的那种感情,哎,还是以国事为重吧。
兴平元年,赵望舒因常山郡谎报雪灾、贪污赈灾银两而擢升五品官,换了一身浅红色官服。
兴平三年,赵望舒因零陵郡私自下海打捞珍珠、私自买卖而擢升四品官,换了一身深红色官服。
兴平六年,赵望舒因西部地区的过路费贪污大案而擢升三品官,换了一身紫色官服。
…………
兴平二十年,赵望舒轮值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傅。
兴平二十五年,赵望舒乞骸骨。
也是兴平二十五年,五十五岁的平安身体大不如前,打算退位。
平安已经不知道,自己对赵望舒是什么感情了,但反正,他觉得能看着她慢慢变老,也是一种相濡以沫了。
这是一场人尽皆知的暗恋,但从未宣之于口,或许只能算朋友。
第308章 明睿帝vs颜皇后01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
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思帝乡·春日游》
颜妤雪少时读诗书,最喜这首诗的前半段。
她出身不好,家里不过经商而已,但从祖辈起,就把家中子弟送去私塾读书,期望着谁能考个举人。
身为姑娘家,颜妤雪压根没机会去读书,只能缠着哥哥教她。
她确实要聪明一些,哥哥的诗词集她看多了就能背,甚至还能自学作诗,只是没什么用。
十三岁的时候,家里的生意被人打压,一度差点揭不开锅,也是那时候,父亲准备拿她去联姻。
因为她长得好看,还识字,会背诗,已经不止一户人家上门来提亲了。
颜妤雪没什么好反抗的,她知道自己是一定要嫁人的,既然如此,不如就帮帮家里忙。
虽然她想要的,是诗词里能称之为“足风流”的少年郎,但奈何……
不过转机很快到了,一个来江南办事的太监看见了她,惊为天人。
颜妤雪就这么进了宫。
但宫中生活并没有如那太监描述的那样,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着,每天与那些宫女做着粗活,她甚至不敢打扮得太过鲜亮,生怕被人嫉妒划花了脸。
过了一段很不适应的时间后,颜妤雪终于安定下来,也打听到了宫里的情况。
宫中最受宠的,是贵妃娘娘。
颜妤雪做洒扫的时候悄悄抬眼看过,那是一个美若天仙、雍容华贵的女子,看着自己有些粗糙暗黄的手,她久违的,生出一些自惭形秽来。
但更多的,还是往上爬的野心。
既然她已经进了宫,又何必想着年满二十五岁后出宫呢?
毕竟,二十五岁后出宫,又怎么可能还有“足风流”的少年郎等着她?
颜妤雪并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清楚,这头握不住,那就一定要握住另一头!
这世上要论权力财富谁最多,那自然是皇帝。
明明康庄大道就在眼前啊!
颜妤雪心中下定了决心:她要当娘娘。
想法很美好,但一直长到十八岁这一年,颜妤雪都没能见着明睿帝一面,最多的,也就只是远远的在一边行礼。
但不同的是,颜妤雪如今已经长开了。
她也终于见到了当年把她带进宫里来的那个太监。
这太监是司礼监的,姓苏,平常很少到后宫来,这也是颜妤雪怎么找也找不到这人的原因。
而苏公公这次现身,自然是觉得火候到了。
颜妤雪被调到了早已失宠的林充仪殿内侍候,而林充仪虽然失宠了,但因是当年明睿帝的教导宫女,隔上一月两月的,明睿帝还是会过来坐坐喝上一杯茶。
就这么着,等待了两个月,明睿帝终于驾临。
颜妤雪心中惊喜万分,面上却还维持着沉稳,她捧着茶,规规矩矩走过去,屈膝、行礼、上茶,然后退下。
笑话,只有蠢货才会当着主子的面行勾引之事。
等明睿帝离开时,颜妤雪便算准了时间,亭亭玉立于庭院中,手中是一支新折的梨花。
颜妤雪对自己的身形、样貌都非常自信。
这些年她也早就看清楚了,明睿帝虽然宠爱贵妃,但时不时也会换一换口味,她需要的,就是先引起明睿帝的注意。
而最近,明艳大方、富丽堂皇的丽妃娘娘渐渐失宠,颜妤雪便特意打扮成清丽婉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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