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欢因震惊而瞪大双眼,眼里充满不可置信:“什么?!”
萧翎胥又道:“这封承诺书,我写了两份,一份给你,另一份交到我外祖父手中作为凭证。”
“我外祖父驻守北境五十余年,数次征战,护佑我大齐不受他国侵扰,想必你也听说过他。你不信我,可否信一信他老人家能为你做这个主?”
时清欢更为震惊。
萧翎胥的外祖父,亦是大齐皇帝陛下的外祖父,驻守北境的武老元帅,他一生为国,征战无数,深得民心。
他的德行,时清欢是听说过的,只是可惜,这般人物,她在京城时未曾亲眼见过。
言语间,萧翎胥又取出一块令牌放在时清欢手中:“这是陵王令,手持此令牌,犹如见我,陵王府上下皆听命于你,你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别说是在京城,即使是在皇宫之内,也无人可欺负你。”
时清欢眼眸震颤,倒映着萧翎胥认真模样的眸子里闪烁着复杂情绪。她心绪刹那失衡,正在心中翻涌冲撞着。
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眼神错愕的注视着身前人。
萧翎胥亦看着她,眼神真挚:“如若你怀疑这两个东西的真实性,回京城后你可以求证。回京后,时机合适,我会带你去见陛下,而我外祖父除夕前会回京城过年,到时见着他们,你可询问,至于陵王令,你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
时清欢心跳如鼓锤,惊愕诧异,又觉得像是在做梦。可左手承诺书,右手陵王印,她稍稍用力就能清晰感觉到它们真切存在自己的手心。
而眼前人,亦这般真实,并非梦境之象。
她抿了下唇,被惊到的心神稍微缓和,才终于开口:“你给我这些,就不怕我故意算计你?”
萧翎胥却说:“算计也无妨,我自愿的。”
时清欢心惊赫然,又觉慌乱:“你……你不必如此的!”
她伸手要将东西还给萧翎胥,却被提前预测到她反应的萧翎胥快速按住她双手,阻止了她将东西还回来的动作。
时清欢看着萧翎胥,眉心紧蹙。
原本欠萧翎胥的人情就很难还,这要是接下了这么贵重要紧的东西,那她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还不清了?
不行!
绝对不行!!
时清欢使劲要将东西塞还回去,萧翎胥也用力按着她的手,不让她还。
见时清欢还是挣扎,萧翎胥索性将她手握住,把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掌心。他说:“清欢,现在你赌得起了。”
时清欢刹那愣住,挣扎的动作也随之停下。她抬眼,对上萧翎胥看向她时认真而坚定的目光。
她眼神闪烁着,心绪复杂:“我……”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她垂下眼,长长的眼睫遮挡住眼中翻涌的情绪,掩藏起眸底的自卑与胆怯。
在这瞬间,她真切的意识到,萧翎胥是认真的。可她同时也明白,她和萧翎胥之间隔着的可不仅仅只是两个地方,还有身份带来的万千阻隔。
时清欢的声音不稳,隐约带起些颤意:“你这样会让我以为,我是个很了不起的人,居然能让堂堂陵王殿下为我折腰……”
萧翎胥看着她,认真反驳:“为何不能这样认为?”
时清欢一惊。
萧翎胥握着她的手没松开:“你不必妄自菲薄,你就是个很了不起的女子,是个很好的人,也的确值得我在意与喜欢。”
时清欢蹙眉:“可我只是……”
“你很好,”萧翎胥打断她的话,同时紧握她的手:“真的很好。”
他掌心的暖意覆盖在时清欢手背,他的坚定似乎随着手上带起的力度按在时清欢手上,随之落在她心中。
时清欢望着萧翎胥,眼眸颤动,鼻尖忽有点泛酸,眸子里氤氲起一层水汽,有些微泪光闪烁其中。
她心绪难平,也不敢相信。
很好的人吗……
从小到大,从京城到荷庄县,他人对她的形容有很多种,什么吃苦耐劳,什么沉默寡言,什么漂亮寡妇……没有任何歧义说她好的人屈指可数。
在她记忆中,只有丹嫔娘娘一个人对她发自真心的说过好,也只有丹嫔娘娘是真的对她好。
只是那个真心待她的人已经不在。
萧翎胥缓缓松开她的手,继而向前一步,轻轻将她抱住。时清欢身形一顿,却没有挣开。
她额头抵在萧翎胥肩前,头微微偏下,能听见自他胸膛内传来的掷地有声的心跳。
萧翎胥抬手,动作轻柔的拍了拍时清欢的头,无声间给予安抚。
时清欢紧抿唇忍住眼泪,暗暗深吸口气,眼泪收回,同时强行将情绪稳定,不让自己在萧翎胥面前失态。
再次深呼吸后,她抬起头:“不要趁我心绪不平的时候占我便宜。”
“抱歉。”萧翎胥笑了下,松开抱她的手,随之后退一步。他神色依旧温柔,带着笑意注视着她。
时清欢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我……我考虑一下。”
“好。”萧翎胥笑着:“我等你。”
时清欢说:“你先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萧翎胥点头:“好。”
话语应下,他当即转身,迈步走回自己的院子。他是笑着的,心情甚佳。
至少今日所行,时清欢已经答应说会考虑一下,比之前没任何犹豫就拒绝自己好多了。
时清欢看着萧翎胥回去的背影,思绪仍未平,手脚略有慌张意的关上院门,背靠在门上的刹那,止不住大口呼吸着,似是要将先前不敢大喘气的气息都缓回来。
与此同时,她捂着心口,闭着眼睛一遍一遍提醒自己冷静一些、镇定一点,不要乱,保持清醒理智。
冷静冷静,此事重大,想清楚再决定,不要头脑一热被他的言语轻易哄住,随意做出选择。
早饭后,念念与裘虎在院中石桌练字写字。
念念会写的字越来越多,裘虎也已经能够完整不错笔画的写好他自己与念念的名字。
时清欢坐在屋内,认真仔细的看着萧翎胥所写承诺书。如他所言,信中确实表明如若将来他做了对不起她的事,她想要带念念和大虎离开京城,那么陵王府内一半财产皆归她。
承诺书的末尾是萧翎胥的姓名与指印,还盖上了他身为陵王的印章。证明这确实是他所写,将来若事情生变,也的确可以将此信呈到皇帝陛下或他外祖父的面前,请他们为自己做主。
而同样象征着陵王身份的令牌,就在她手边。
她将其拿起,手指指腹在其上雕刻的纹样慢慢摩挲而过,眼神深深,有更多思绪浮动在眸中。
陵王府一半财产,随意使用陵王权力的令牌,诱惑还真大啊。
萧翎胥是真不怕自己算计他,给她的这些东西,但凡她有点异心,都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他……是真在意自己?
还是因为她生下念念的缘故?
时清欢摇了摇头,将这会儿脑子里的思绪都甩出去,重新思考。
最应该考虑的,不是什么权力不权力、在意不在意,而是自己与念念和大虎的以后。
留在荷庄县,毋庸置疑,什么都得靠自己。带念念一个,仍在她承受范围内,她省吃俭用些、趁着年轻多做些活,还能赚到她们两个用的钱,可如今再加上一个大虎,有些超出自己的承受能力。
拉扯大两个孩子,不是容易之事,除去耐心与精力,最需要的其实还是银钱。
时清欢从旁边取出纸笔,开始计算从现在开始将念念和裘虎养大到十五岁所需要的花费。
每日吃喝,一年所需衣裳,家中生活用度,还有逢年过节需要给他们买的礼物。除此外,等年岁到了,还得送他们去学堂念书,到时也是不小一笔花费。
年岁长大一些,还得考虑婚嫁之事,那时所需更多。
而以上都还只是在他们两个不生病,没有出现其余意料之外的情况下所算出的大致银钱。
那是一笔目前而言时清欢在荷庄县无法赚到的钱。得看她日后努力程度,需要多找几份活才足够。
时清欢撑着头,将自己列出来的事项倒回去再看一遍,又在心中默算,确定自己没有遗漏。
而在这份清单中,还是不包括时清欢的。再加上她自己,数字还得往上涨。
先前没仔细算过,时清欢觉得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将就着省一省,能不花的就不花,衣裳也不需要每年都换,总是能省出来要用的钱。可现在这一数字一出来,她只觉得心惊。
她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声,养孩子真花钱啊。
时清欢深呼吸两次,将心绪稳定后,暂时将脑子里的思绪甩走,去思考另外一种可能。
如若自己跟着萧翎胥回京城,以目前萧翎胥对自己的态度,他们三个的吃穿用度不是问题,一切要用钱解决的事都不会是问题。
另外还能给念念与大虎找个好老师教他们打基础,之后上学堂会更轻松一些。如若之后他们不想念书,也可以想法子找到适合他们的事情。
即使将来和萧翎胥之间的关系改变,自己要带着念念和大虎离开京城,她也能在那之前攒到足够的银钱,为他们三个以后离京的生活做准备。
她应该可以活到五六十,念念和大虎也差不多,自己死后,他们两个还得再活个二十年左右,以免意外,也得给他们攒点钱以备不时之需,所以……
时清欢在白纸上写下个数字。
是她当采莲女一辈子都攒不到的钱。但,萧翎胥给得起。
脑子里的思绪捋清楚后,时清欢心情随之放松起来。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将自己在思索期间写下来的那些东西按照顺序整理好,然后再次阅看。
是否同意跟着萧翎胥去京城这件事情里,时清欢最关注的点,就是钱,还有念念跟大虎的以后。
荷庄县的小学堂与学堂那两个上了年纪的老师,和京城的学堂和学识渊博的授课老师,选哪个,无需细想。
早知道会陷入这种选择中,先前萧翎胥给她几箱钱的时候她就收下了,现在再开口跟他要回那些钱,感觉……啧。
当时可没想到会有今天的处境。
时清欢拍了拍头,不由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念念走进屋子,轻着脚步走到时清欢身边,伸出手扯了扯她衣服。
时清欢愣了下,很快将思绪放下,转头看向念念的瞬间立即露出笑容:“怎么了?”
念念眨了眨眼:“娘亲,白纸用完了,家里还有吗?”
时清欢诧异:“用完了?”
念念乖巧点头:“嗯,用完了。”
时清欢讶异,那么快就用完了?她记得自己之前买了一大叠白纸啊。
她起身跟着念念去到院中石桌前,桌面与地上是散落的写着不同字的白纸,裘虎还在继续写,但显然他手底下的是最后一张白纸,其余的纸张都写满了大大小小的字。
时清欢又再返回屋子,去先前放白纸的位置翻找,可翻出来的是念念和裘虎整理好的已经写满字的纸张,而非白纸。
如念念所言,白纸确实都用完了。
他们两个练字还真勤奋,这才没几天,那一大叠白纸就用完了,而且并没有浪费,每一张纸上都写着字。
刚开始练习时比较大的字,还有后来写熟练了写下的小字。
看时清欢蹲在柜子前,念念走过去,学着她的动作蹲下,双手环抱着双膝,声音轻轻的询问:“娘亲,我们是不是没有多余的钱买练习写字的白纸了?”
时清欢一愣,连忙露出笑容:“念念不用担心,等今日娘亲抓紧时间把那些手帕绣好,明日就能拿到工钱了,到时候就能给你和大虎哥哥买新的白纸。”
念念抿了抿唇:“要不……我不练字了吧……不写字的话,就不用买白纸和笔墨,省下钱的钱就能用来买菜,娘亲就不会那么辛苦了。”
时清欢眼神微动,诧异又惊奇。
这样的话从念念口中说出,时清欢觉得有些愧疚。要是自己连给她买个练字白纸的钱都拿不出来,又要如何照顾的好她的以后?
时清欢定了定神,伸出手摸了摸念念的头:“这是娘亲应该考虑的事情,念念不用担心。”
“字要练,书也要念,娘亲可不希望念念将来也当采莲女,要是能当个才女更好,要是不能,那当个饱读诗书的姑娘也不错。”
“大虎哥哥也是如此,好好练字认字是必要的,将来至少要能自己写下一封完整书信,这样,以后就不会有人拿着一张写了字的纸张假装书信去骗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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