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赵瑞祥还没开始认字,这两个成语说出来就没流畅了,在姐姐的提醒下,磕磕绊绊说完了。
赵瑞琦眨巴着大眼睛,朝他伸出手,姐弟俩一高一矮并排站着,满怀期待看着赵惟城。
赵惟城刚到家,还没准备好红包,不过要装进红包的零钱早就准备了,本来想着吃完晚饭临时再包,看两个孩子现在就这么认真也不好意思骗他们,随即起身:“等着啊,我这就去给你们拿红包。”
刚走了两步又想起来红包是老婆放的,又跑回来凑到谢琼耳边,小声问她:“红包在哪个包里面?”
谢琼低声道:“蓝色的那个,在夹层里。”
赵惟城脚抬起来,刚想走,又追问道:“包多少?”
谢琼回道:“跟去年一样。”
去年他们一个孩子给了五块。
赵瑞琦和赵瑞祥紧盯着赵惟城的一举一动,生怕红包跑了。
谢琼从兜里掏出几块糖,分给他们,“你小叔是个笨蛋,就会哄小孩玩。”
平时妈妈管得严,不怎么给吃糖,大两岁的赵瑞琦手部动作飞快,先一步剥开糖纸,迫不及待把糖吃进嘴里,嚼了两下发现是软的,眼睛倏地亮了,“是软糖诶!还是菠萝味的!”
第20章 更岁交子
赵惟城去卧室找到蓝色的行李包,在夹层里拿出一打红包,把两张五元纸币分别装进他们提前买好的红包里,封好口走出去递给姐弟俩:“喏,一人一个。”
赵瑞琦这个年纪的孩子已经对金钱的重要性有了基本的认识,下定决心今年绝对不让妈妈拿走自己的压岁钱,拿到红包以后急忙装进了口袋里,“谢谢小叔。”
方鹂看着女儿警惕的模样,咧开嘴笑了,“瞧你那样,我今年不要你的压岁钱,你又长大了一岁,妈妈相信你可以自己存钱了。”
女儿的红包不拿了,儿子那边她肯定不会放过,四岁的孩子还拿不住钱,没什么记性,身上带了什么东西玩起来全忘完,加上过年热闹,更是释放天性了,到处跳上跑下,说不定什么时候口袋里的红包就丢了。
方鹂借着给儿子衣服拍灰的功夫,偷偷把他的红包顺走,冲谢琼和赵惟城眨了下眼,暂时把姐弟俩交给夫妻俩照看,去厨房帮忙。
谢琼的长相很有迷惑性,大而亮的杏仁眼,圆圆的脸,笑起来亲和力满满,只要不表现出强势的一面,是非常讨老人小孩喜欢的。
给糖吃,还给大红包,又不像妈妈那样严肃,瑞琦瑞祥姐弟俩最喜欢小婶了,难得安静下来,乐颠颠坐在沙发上跟他们一起看电视。
因为太安静,生怕姐弟俩惹出什么大祸,方鹂频频走过来看,心道,今天还挺乖。
一年里,就属除夕的年夜饭最丰盛了,程献英和赵学峰过了腊八以后就没歇过,今天更是早早就起来准备了,不仅包了饺子,还做了满满一大桌菜。
四荤两素一肉汤,汤是萝卜排骨汤,另有一碟花生米配酒,饺子大人一人一碗,小孩半碗。
四荤是清蒸鱼、红烧大虾、红焖羊肉和辣椒炒鸡,两素分别是辣炒菠菜和凉拌三丝。
谢琼今天来了一看,大嫂跟婆婆的关系还是很僵硬,甚至看上去比去年还严重,去年两个人好歹还会说几句话,今天直接一句话不说了。
程献英性格虽然虎,但也不是完全不识大体,知道她跟大儿媳妇之间不能继续这么下去了,今天晚上有心想缓解跟方鹂之间的矛盾,在方鹂带着孙子孙女来了以后,主动找她聊天,没想到碰了一鼻子灰,方鹂板着脸,理都不理她,只跟其他人说话,完全当她不存在。
程献英心气高,向来霸道,在这家里几乎所有人都听她的安排,见方鹂铁了心要跟她这个婆婆闹掰,也收了心思,寻思,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谁怕谁。
不过今天毕竟是除夕夜,辞旧迎新,零点一到就是新的一年了,大过年的,图个好兆头,婆媳俩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太难看,面上的礼貌工作该做还是要做,只在暗地里,波涛涌动。
只是她们藏得再好,这一桌坐着的都是一家人,谁心里都跟明镜似的。
赵惟城身为家里最小的孩子,很有自觉,主动端菜摆筷子放碗,笑着活跃气氛,“这也太丰盛了,咱家桌子都要压塌了。”
亏了什么都不能亏了肚子,程献英在吃食上一向舍得,提醒道:“也别吃太饱啊,一会儿守完岁还有一顿饺子,都给我留着肚子。”
“都坐吧,别光站着了。”
赵学峰拉开椅子,“该动筷动筷,一家人不用客气。”
一家八口人齐齐落座,程献英和赵学峰坐在主座,方鹂和赵惟毅中间坐着姐弟俩,方便吃饭的时候大人照顾到,对面坐着谢琼和赵惟城。
客厅里电视没关,正在播放春晚节目,是个歌曲联唱。
赵惟毅一口吞下整个饺子,眼睛时不时转到电视机上,“今年的节目我现在看着还行啊,总算没去年那么晃眼了。”
谢琼刚才一直坐在电视机前,看完了开场,回道:“今年开场的歌都很好听,画面也不错,还有英文直播呢。”
去年春晚,也是全家坐在一起看,方鹂揶揄道:“总不能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两次脸啊,我听同事说去年的批评信都收了几麻袋。”
程献英骨子里思想还是有点传统的,随口接上:“哎呀,牛年春晚不让牛出来,偏偏让猴子表演杂技,还撞上柱子差点摔了,不搞砸才怪。”
赵惟城回答理智,“没办法,咱们当时的技术条件达不到。”
饺子馅是芹菜猪肉的,程献英包得实在,皮擀得薄,个个塞满了肉馅。
大人们在聊天,两个小孩专心吃饭,饭量小,吃完两三个饺子就半饱了,接下来再随便吃吃虾和鸡肉,几近饱腹状态,赵瑞琦最后想喝点汤,转头跟妈妈说:“妈,我想喝排骨汤。”
“喝汤啊?奶奶给盛。”
程献英离得近,动作迅速拿到了汤勺,方鹂手伸到半空,尴尬收回来,作为母亲,她清楚女儿的饭量,最多再吃两块排骨,喝几口汤就吃不下了。
方鹂孕期和坐月子,都是程献英照顾着,抱着哄睡,夜里催她起来给孙女喂奶,休完90天产假,方鹂回学校上班,赵瑞琦自然而然就交给了程献英带。
从赵瑞琦出生到他们一家分了房搬走,这个孙女,程献英带到了三岁半,又是家里第一个孙辈,自己带大的,感情异常深厚,这几年虽然见得少了,赵瑞琦还是喜欢黏她。
“多吃点。”
程献英一心一意想着对孙女好,让她多吃点排骨,勺子伸进汤里,眼睛搜罗着,一勺又一勺往碗里盛排骨,方鹂还在犹豫要怎么跟她说别盛了,一晃神汤碗排骨冒了尖。
方鹂经历过苦日子,看不惯食物浪费,但也不乐意等会儿吃女儿吃剩下的,此时哪怕心里再怎么不想跟婆婆说话也要开口了,伸手要去接勺子,委婉道:“我来吧,我给瑞琦盛。”
“这碗还是您喝吧。”
瓷勺咣一声落进汤盘里。
程献英端碗的手停住,脸色霎时变得非常难看,看着儿媳,愤怒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瞬间点燃了平静的饭桌,“怎么?我盛的汤有问题吗?”
祖孙俩关系亲近,奶奶给孙女盛汤也正常,包括谢琼在内的四个大人刚才在讨论吃完饭去广场放烟花,一开始都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但从方鹂说完那句话以后,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话但凡换在场任何一个人说杀伤力都没这么大,偏偏是方鹂。
方鹂说完也渐渐感觉到话里的不妥之处,弱弱喊了声妈,“我不是那个意思。”
赵惟城反应快,这时候只有他是最适合出来解围的,急忙站起来从亲妈手里接过了汤碗,“正好我也想喝排骨汤了,这碗给我吧,瑞琦,你让给小叔好不好?”
赵瑞琦笑嘻嘻点头,“好呀,给你吧。”
“略略略,小叔真馋。”
赵学峰拉着程献英坐下,低声道:“这么大的人了,又不是没手没脚,想吃什么他们会自己夹。”
方鹂更窘迫了,坐立难安,赵惟毅其实没明白一向聪敏的妻子为什么刚才忽然说出那么失分寸的话,本来就岌岌可危的关系这下更难维护了,不过眼下也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赵惟毅深谙夫妻一体的道理,主动开口道:“我替小鹂给妈道歉,她没别的意思,主要平时是照顾孩子习惯了,吃多少心里都有数,也是怕一次性盛多了瑞琦吃不完浪费,一时着急才说错了话。”
方鹂顺着丈夫的话,跟着说:“妈,对不起。”
别看她跟婆婆斗了这么些年,早期细想的话还是有过一些温情时刻的,适龄未婚的女孩总是婚姻充满了幻想,方鹂也是这样。
她跟赵惟毅相亲认识,赵家的条件在油田算是顶好的,赵惟毅在设备科工作,长得又高又壮,性格爽朗,人也热心,是当时油田不少媒人抢着说媒的对象,这是其一。
其二:赵学峰有实权工资也高,程献英能干人缘好,公婆都正值壮年,能帮衬他们。
其三:赵家在建设小区一楼有一套带院120平的房子,小姑子赵弘敏即将参加工作,小叔赵惟城在外地读大学一年只回来两次。
怎么看都是一门好婚事。
可她太年轻也太着急,一心想着抓住丈夫,早日在赵家立足,完全没考虑到来到一个新家庭最重要的是先摸索出合适的相处模式,婚后不到半年就怀了孕。
怀孕后,赵惟毅经常出差,她不得不独自面对强势的公婆,饮食和生活习惯大相径庭的两代人,从此矛盾冲突不断,方鹂心力交瘁,这种感觉在生完孩子后到达了顶峰。
一个觉得我对你够好了你怎么不知感激,另一个则觉得你对我的好只是你认为的好。
谁都不想认输,这才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方鹂想清楚了一点,再僵持下去也不会等来程献英的改变,赵家人很显然都向着亲妈,无论折腾到什么时候,退让的只可能是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裂痕永远会存在,无法恢复如初,更何况,程献英和赵学峰一直都更宠爱老小赵惟城,谢琼也比她会做儿媳妇,公婆的心早就偏了。
程献英都做好方鹂摆臭脸离开的准备了,没想到从她嘴里第一次听到了对不起三个字,一时间还有点不敢相信,想她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不容易,难得没执拗一次,甚至还反思起自己,“算了,不怪你,是我这两年跟瑞琦接触少了,连她吃多少都不知道。”
方鹂惊讶。
赵惟毅给两个孩子各盛了几块排骨,舀了一勺汤,看着两个无忧无虑的孩子,内心感慨,“喝吧。”
大人间的摩擦小孩子还理解不了,听到外面的烟花声,赵瑞琦心早飞了,一直望着窗外,排骨汤喝了几口就不喝了,从椅子上下来,嫌他慢,着急晃他腿催促道:“爸爸,快点吃啊,吃完带我去放烟花!”
事情没解决,赵惟毅暂时走不开,“乖,你们俩先去看会儿电视。”
积累了几年的恩怨,哪那么容易解开,看方鹂的样子,也不像真心,儿孙自有儿孙福,赵学峰不想勉强,道:“你这不是吃完了吗?吃完了就带孩子们出去玩吧,早点回来。”
赵惟毅看出了父亲的意思,犹豫了下,拉上方鹂起身离开了,赵瑞琦跟赵瑞祥兴高采烈跟爸妈出了门。
程献英看向一直沉默着不说话的夫妻俩,“你们俩不去吗?”
赵惟城挠挠头,“外面太冷了,我们俩一会儿在院子里玩玩烟花棒解解瘾就行了。”
吃完饭,谢琼先回了卧室收拾行李,准备未来几天内要发出去的红包。
六个成年人几乎把饭菜扫荡一空,留下一堆打扫的工作,交给剩下的三个人,赵学峰扫地,赵惟城把脏餐盘端进厨房,跟程献英唠叨:“妈,现在什么话都经不起曲解,你别大嫂一说话就应激,但凡多问两句呢,一天天生那么多气干嘛,对身体不好。”
“瑞琦和瑞祥都还小,大哥大嫂也不容易。”
“我问她也不回答啊,你是没见她晚上你们没来的时候是怎么对我的,问她吃啥,人家直接转过头不看你。”
程献英烦闷不已:“媳妇哪有她这样的。”
“行了,别搬弄是非了,你这个大嘴巴真该改了。”
赵学峰眉头皱得更深,“要不是之前你在背后跟弘敏说她怀孕了难伺候,方鹂也不会从此恨上你。”
“要我说,明年就别跟孩子们一起过年了,活没少干,聚一起光吵架了,就没过过一个清静年。”
程献英瞪他,“你没伺候过人怎么知道伺候人的难处!饭菜咸了说,淡了也说,怎么做都不合她口味,一会儿说我打扫卫生吵到她睡觉了,一会儿又说我太懒扫得不干净让我再扫一遍,半夜瑞琦饿了哭得嗷嗷叫要奶喝,她是当妈的,我不喊她给孩子喂奶找谁?”
“怎么?我委屈,还不能找女儿说两句了?!谁知道这么倒霉,偏偏被她听到了。”
程献英现在想起这件事仍是一脸愤慨,“这丫头耳朵挺灵。”
清官难断家务事,赵惟城深深叹了口气,赶紧洗完碗去卧室找谢琼,“我拿了一盒烟花棒,我们去院子里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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