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岚回娘家穿着这身羽绒服可收获不少艳羡的目光,此时看着她的眼神更热切了,她爱惜地拢了拢袖口,“合身,很暖和。”
“听说你工作忙暂时不接单了,不然我肯定还要找你做衣服。”
谢琼客气笑道:“以后还有机会的。”
“回见。”
她挥挥手,重新坐上了自行车,晚间风大,赵惟城骑得不快,到家时天空飘起了雪花,赵弘敏和丈夫常松也走了。
赵学峰今天跟女婿喝了不少酒,常松是个能喝的,他不想丢面,强撑着斗酒,等女婿一走,醉得不省人事,躺床上睡了没一会儿又爬起来说要出去。
谢琼跟赵惟城刚到家,就见赵学峰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妈,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走这么早,儿子对不起你啊,没让你过过几天好日子。”
程献英体力不支,扶他累出了一头汗,看到夫妻俩回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哎呀,你们俩可算回来了,老三,帮我扶着你爸上床睡觉,喂他一点葡萄糖。”
“这老头子,一喝醉就发酒疯,丢不丢人。”
第22章 回家
赵惟城跟程献英合力把赵学峰扶到了床上,强硬掰开他的嘴喂了点葡萄糖,赵学峰的嚎叫声渐少,一百毫升的葡萄糖下肚,又灌了点温水,他终于躺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程献英说起来一肚子气,骂道:“你爸这臭德行,酒量不行还非要跟女婿拼酒,喝点猫尿就发疯。”
“常松也不长记性,跟他提前说了别斗酒别斗酒,喝着喝着就斗起来了。”
赵惟城无奈道:“我爸想喝谁拦得住。”
谢琼先回卧室了,程献英偷偷问他,声音很小:“怎么样?”
赵惟城不明所以,“什么怎么样?”
“傻孩子。”
程献英直白说道:“今天去你岳父家啊。”
“他有没有说什么?”
赵惟城皱眉,“你问这个干嘛。”
“瞧你,问问而已,有什么不能说的。”
程献英没闻到他身上有酒味,“今天回去竟然没让你喝酒。”
“你别把人想这么坏,除了结婚第一年回去让我陪着喝了点,这两年都没让我喝过,人家可不像我爸,逮着女婿狂喝,年年都闹这么搞笑。”
赵惟城想到前几年赵学峰去朋友家里喝酒,喝醉了回来路上一头栽进了路边的麦田里,冬天下了雪土地够松软,身上没受伤,只衣服弄脏了点,他又爬起来重新骑着自行车回家,到了家还把这事吹嘘给家人听。
也幸亏是白天,赵学峰还算清醒,不然冬天夜里倒在麦地里,依平原油田夜里的低温,恐怕人都回不来了。
事后,把这家朋友也吓得不轻,这事传得快,都知道赵学峰酒量不行又爱逞强,不敢找他喝酒了,但拗不过,赵学峰主动找酒喝。
赵惟城也清楚这事跟程献英故意惯着脱不了干系,也奇怪了,程献英平时管赵学峰别的都挺严,唯独在劝酒这点上态度暧昧,他又道:“妈,你也是,劝不了不给上酒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你不给上酒,我姐夫还能硬要。”
程献英眼神闪烁,“你爸那牛脾气,谁能管得了。”
赵惟城说话直接:“你想管绝对能管得了!喝酒误事还伤身,以后真不能让我爸多喝了,前几年发生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把这话留着教训你爸吧。”
程献英又吩咐他:“再去倒点水,我喂你爸再喝几口。”
赵惟城无奈摇摇头,去客厅倒水了。
谢琼在卧室翻看带回来的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流行裙装式样引起了她的重点关注,书的内容非常丰富,整理了当前流行的裙装裁剪实例,并根据不同的类型进行分类,诸如连衣裙、礼服裙、旗袍、背带裙、喇叭裙、童裙这几大类,每个大类都提供了非常多具体的服装制版图,极大丰富了谢琼当前有些贫瘠的服装制版库。
谢琼在裁缝这行第一个师傅是她亲妈王慧芳,王慧芳算是她的启蒙老师,可惜她去世得早,没能把全部的知识传给她,去世后,留下最珍贵的就是家里这台缝纫机和各种服装纸样。
油田人才济济,王慧芳去世后,谢琼还是想学缝纫,后来在油田又找了两个老师,一个是油田缝纫社的,教会她怎么熟练使用缝纫机,制作一些简单常规的服装。
另一个老师则是著名的红帮裁缝,解放前专门给洋人做衣服的,年龄很大了,跟儿子来油田是养老来的,遗憾的是,教了她没几年人就糊涂了,记不住东西了,只能让谢琼出师,谢琼因此学会了西装的制法。
算下来,谢琼根本没接受过系统全面的缝纫教育,学得混乱,没什么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顾客要做什么她就做什么,什么都会点,又什么都不精!
放在油田来看,可能还不错,但真跟那些接受过系统服装教育的裁缝比起来,可能根本不值一提。
她之前想着光看书没用,缝纫这行想做好还是要疯狂做衣服,而且做衣服既能挣零花钱,又能积累经验,何乐而不为呢!
加上她学缝纫以来,一直都不是全职状态,一开始就要兼顾学习和家中弟弟妹妹的生活,抽出一丁点时间来学习,后来上了大学,缝纫机也不可能让她带去学校,还中断了一段时间,毕业后在采油厂工作,又结了婚,现在还怀了孕。
一直以来,生活中总有很多琐事缠绕着她,让谢琼没有精力去进行全面的学习,心里没底,又没真本事,这也是她迟迟犹豫不敢放弃采油厂工作选择全职当裁缝的原因。
谢琰送来的这几本书,其中有一本是国外的,还有一本讲述解放后服装历史变革的,挺老的书,不知道谢琰怎么淘来的。
这些内容给了谢琼一个启发,就是她不能再这么囫囵吞枣般做衣服了,继续这么下去,她做衣服可能更快了,也更熟练了,但永远只能做一个普通的油田裁缝,想要有更大的成就,几乎不可能。
这是谢琼不想看到的。
这样看来,举报信带来的也不全是坏处,唯一的好处竟然是让她暂时认清了自己,是只沉溺于油田虚妄夸赞中的井底之蛙。
谢琼前几天还在犹豫要不要生完孩子以后重新在油田接单做衣服,现在这一刻她确定了自己的答案,她不要再继续这么下去了,哪怕是自学,慢慢摸索,她也必须要进行一次更为彻底全面的学习。
哪怕时间长点,也无所谓。
谢琼想到了现在隶属于纺织工业部的八家知名纺织院校,要是能买到他们的二手教材书肯定大有裨益,可这事挺麻烦,找谁帮忙呢,她犯了难。
现在油田去哪还是需要介绍信,虽然开具的方式没以前那么严格了,但是你在当地无亲无故,想随便在一个城市呆几天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当做盲流抓走,因此买书这事,谢琼只能找当地人帮忙。
好在油田哪的人都有,仔细找找,应该能找到。
她这边倒是想到一个人,但是关系太远了,这种事肯定不愿意帮忙。
赵惟城刚走进屋,谢琼急忙招手喊他过来,“你好好想想,有没有家里是首都或者沪市的人欠了你人情的?”
赵惟城愣了下,反问道:“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谢琼眼睛亮晶晶的,声音充满了期待:“我想买点服装设计方面的教材,油田买不到,只能托人买,每年毕业生里面肯定有出二手书的,多少钱都是次要,就是不知道找谁帮忙。”
赵惟城仔细想了想,“我们单位有一个好像是沪市的,他前段时间刚找我给孩子拍过周岁照,我去问问,看能不能帮忙。”
谢琼瞬间高兴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哟,我就知道,找你准行!”
赵惟城问她:“你打算重新开始学缝纫吗?”
谢琼点头:“我的理论知识太欠缺了,想趁这个机会补一补,刚好也感觉到一个瓶颈期了,反正都说休息了,再多休息一两年也没事,看看能不能突破吧。”
赵惟城一听是这个用途,拍着胸脯保证:“那你放心,油田欠我人情的人可多了,这几年我们院好几次公共活动都是我给拍的照,包括咱们小区,这个不行,咱们找下一个,我肯定帮你把书买到手。”
谢琼心里更欢喜了,凑上去主动亲了他一口,“那我就等着你好消息了!”
赵惟城脸红了。
晚饭的时间,呼呼大睡几个小时的赵学峰终于从酒醉中清醒过来,他对自己醉酒时的状态有点印象,想到下午喝醉酒时在家里跪地哭嚎的丑态全被儿子儿媳看到了,脸上没光,吃饭的时候全程不怎么抬头。
谢琼心情好,倒是不怎么在意,反正后天他们就回自己家了。
春节一共三天假,但考虑到今年大年初一是周日,本来就是休息的日子,油田多放了一天假,给了他们四天假期,从初一一直到初四。
傍晚的雪下了整整一夜,到正月初三这天,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初三是赤狗日,不宜外出,家里也不宴宾客,白天平静度过了。
到了晚上,夫妻俩坐在沙发上正在看新闻,程献英忽然坐了过来,“有件事挺紧急的,但你们俩一直没提过,我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还是根本没想过。”
赵惟城疑惑问道:“什么?”
“现在是农历正月,小琼过完这个月,如果快的话估计下个月就生了,这女人生孩子是一大难关,照顾孩子更是难,又要坐月子又要看着孩子,不能身边没人照顾吧?”
程献英都替他们俩着急,“你们两个年轻人,什么都不懂,都这个时间了,还傻呵呵乐。”
谢琼亲妈不在,程献英想着坐月子肯定要她来照顾,这也是她的义务,毕竟大儿媳妇的月子就是她照顾的,孙女也帮忙带了几年,小儿媳妇总要一碗水端平,不然谢琼难免心里有想法,说她偏心,以后再跟大儿媳妇一个样,程献英是真受不了,婆婆难做啊!
她见夫妻俩一直没提,是在等着她主动开口,想着明天他们俩就回家了,今天晚上提时间正好。
谢琼没回答,把问题交给了赵惟城,其实不用程献英说,作为双职工,这个问题他们早在知道怀孕的消息以后就简单讨论过,过年来之前两人都达成了共识,那就是不打算让程献英来照顾,准备花钱请一个阿姨临时照顾到一岁,再把孩子送去油田的托儿所。
油田的双职工多,而且因为工作原因,来回不方便,很难亲力亲为照顾孩子,七十年代以后陆续建立起多个托儿所,育儿经验也很丰富,几乎每个机构都有一个托儿所,父母工作忙,实在没办法,有些半岁多就送进去了。
还有一些父母长期工作在野外钻井一线,把孩子放托儿所一放放几个星期也有,都是无奈之举。
赵惟城咳了声,已经能预料到程献英听完他的回答会有多么激动,尽量放缓了语调跟她说:“妈,咱们油田托儿所各种设施已经很成熟了,我们打算一岁以后把孩子送进去照顾,一岁以前的话,暂时先找个阿姨照顾着。”
程献英万万没想到他们不需要自己帮助,说话破了音:“什么?”
“我又不是不给你们帮忙,干嘛非得找个外人,而且你妈我带大了你们三个,前几年瑞琦也是我带的,交给我不是更好?”
赵惟城当然不敢说你哪是去帮我们照顾孩子的,是来我家当老大的,真来了,肯定搅个天翻地覆。
他继续说:“妈,我们也是为你着想,你想想你的身体,别这几个月恢复了就不知道之前腿有多疼了,照顾孩子可不轻松,前几年你身体还很硬朗的时候就已经扛不住瑞琦夜里闹腾了,万一我家这个比瑞琦更闹腾,你不是更受不了吗?到时候累病了,我们不仅要照顾孩子还要照顾你,岂不是更头疼。”
程献英这么一想也是,赵惟城这话说的让她无法辩驳,只不过……她撇了一眼儿媳妇。
谢琼也很上道,知道这是要她表态了,立马说:“是啊,妈,你就听我们的吧,以后我们会经常带着孩子来看你的。”
有大嫂的前车之鉴,她可不想让婆婆来照顾,程献英表面看上去豪爽大方,其实心眼也多,她早就领会到了。
程献英一眼就看出来夫妻俩这肯定是提前通过气的,既然如此,她也没必要再坚持,“行,那我就听你们的,但我可要提前说好,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一定要喊我们。”
赵惟城笑着回:“一定。”
年初四,夫妻俩一早在家吃完饭,骑车回越洪研究院家属院,路上的雪昨天已经撒盐用铲雪车铲过一波了,回去的路上不怎么滑。
公路上的雪有专门的铲雪机工作,小区路上的雪就只能靠人工用铲子铲,今天天气晴朗,风也小,正是适合铲雪的时候。
不及时铲掉的话,白天太阳出来温度一高雪就会化掉,夜里降温了又会结成冰,更难铲除,也不利于出行。
谢琼跟赵惟城进入小区以后,路两旁全是拿着大铲子铲雪的人,一般来说,这是集体工作,每家都有义务参加,不过今年他们十三栋,这活归上次制造臭气攻击的三家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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