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惟城叹了口气,“生气就生气吧,过两天就好了。”
休息日出来采买的人也多,大家都齐齐涌向一个地方,正是宜长镇的商业聚集地,位于北阳街道的富溪商场。
这是一栋巍然气派的三层高楼,一层售卖日用品百货,二层是电器,三层是皮鞋、帽子、布料和成衣。
街道上人流如织,夫妻俩找了半天才找到一个停自行车的位置,赵惟城把车上了锁,护着她上了二楼,先去看看家用电器。
他们结婚时,双方家庭都问过需要买什么电器,那会儿赵惟城家有台洗衣机,两人就选了电视机和冰箱,想着等搬家了他们自己买台洗衣机,后来赵惟城父母为小夫妻买了电视机,谢庆平买了冰箱,因为他们还没分家,刚到时只试用了一下就又装好了放在家里一角。
赵家有台黑白电视机,用不着拆他们的电视机,至于冰箱,谢琼也没提过要拆,她想得很明白,油田房子紧俏,但赵惟城在地质院上班,就算要等也不会让他们等太久,既然早晚要搬走,她才不会傻乎乎把谢庆平给她买的冰箱拆了用。
冰箱跟风扇不一样,风扇抬着就搬走了,还是季节性用品,但冰箱一年四季都用,你拆开肯定要装食物,用着用着就习惯了,到时候搬走反倒显得她这个做儿媳的不近人情。
富溪商场二楼一整层全是电器区,根据不同功能分成四个大区,其中家用电器和生活电器区占据了80%的面积。
油田虽不在大城市,但对于商品的供应从来没缺过,可以这么说,省城卖什么,要不了一周,油田各大商店的货柜也上架了。
入秋后,入口处原先放置风扇的货架换成了收音机和收录机,经过一列列放置小型电器的货架,谢琼和赵惟城来到了家用大家电区,这里也是热门区域,大家摸摸电视机,看看洗衣机,再观察冰箱。
变化日新月异,去年还很畅销的单缸洗衣机在双缸洗衣机面前,已经无人问津,很显然,带甩干的洗衣机,在酷寒的冬季实在是太具诱惑力。
即使双缸比单缸贵了两百多块,依然无法打消人们的热情,谢琼和赵惟城也不例外,一致走向了双缸洗衣机。
“两位眼光真好,你们在看的这台白菊牌洗衣机,今年可是拿下了优秀新产品一等奖,不仅在咱们国内卖得好,还出口到国外卖。”
“铝制机身,双缸,容量有8公升,还有看这颜色,淡绿色的多漂亮。”
售货员掀开右侧的洗衣机盖板,着重给他们介绍甩干功能,“有了这个功能啊,以后再也不用我们大冷天的忍着冻手的痛苦去拧干水了,也不用担心冬天衣服晒不干了,想洗床单窗帘都能随便洗!”
冬天洗衣服最头疼也最痛苦的就是拧干水,谢琼跟赵惟城交换了下眼神,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心动,没怎么犹豫就定了下来,预约下周送货上门,地址是他们在越洪研究院家属楼的新家。
同为油二代,夫妻俩的消费观在这方面还挺合,将近四百块眼都不眨也不心疼就花出去了。
三楼是谢琼最爱来的地方,因为她是裁缝,几乎每周都要来一趟,来得勤了,这层无论是经理还是营业员都认识她,跟她成了朋友,有些还委托她做过裙装,谢琼也乐意跟她们打好关系,能得到不少内部供货信息。
布料店营业员丁凌瑶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之一,笑盈盈道:“谢裁缝,我可一周没见你了啊。今天买点什么?马上过冬了,店里新进了一批灯芯绒。”
谢琼本来没什么要买的,习惯了上来逛一逛,临时起意想给家里做几个家具和电器的布罩,对她道:“给我看看棉布吧,要便宜的,图案简单点的。”
丁凌瑶知道她喜欢什么花色,陆续拿来几匹棉布供她挑选,“看看喜欢哪个。”
赵惟城不懂其中的门道,学着他的样子摸了两下布料,手感软软滑滑的。
谢琼挑了淡蓝色和粉色的两款方格条纹棉布,各裁了20米,交给赵惟城抱着,难得娇俏一次挽着他,笑得明媚,小声附耳过去说:“辛苦了,赵惟城同志。”
第4章 机绣
谢琼不爱撒娇,平时说话也直接,没办法,脾气太软管不住弟弟妹妹,小孩子都爱蹬鼻子上脸,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她不得不强硬起来,这些年也习惯了。但夫妻跟兄弟姐妹不一样,不能用同一套相处模式,尤其是经历过前两段恋爱的失败,谢琼渐渐摸索出了一点经验。
男人,还是要管教,但管教之余,时不时给点甜头会事半功倍。
赵惟城就很喜欢她撒娇,谢琼也发现,偶尔撒撒娇服个软,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买完布,谢琼跟赵惟城来到了一楼的百货商场,想着新家还缺什么,又添置了些清洁的东西,另外买了两斤葡萄三斤苹果。
阳光正好,购买结束的夫妻俩一刻不耽搁骑车前往越洪研究院。
谢琼跟他聊,“上回我去的时候刚好碰到咱们二楼的邻居回家,两个人看着大概三十岁出头,女的很健谈,男的像是军人,瞧着一板一眼,不怎么说话,家里有个小男孩,应该五岁了,挺调皮,上蹦下跳的,在走廊一直拍篮球。”
“还见到一个穿衣打扮很时髦的,不知道住几楼。”
赵惟城道:“希望邻里都是好相处的。”
“但愿如此。”
聊着聊着,越洪研究院家属楼近在眼前。
平原油田的第一口井便是出自越洪油田,如今过去二十多年,越洪油田活力依旧,仍是主力油田之一。
研究院家属楼建成时间也早,一共有18栋楼,每栋楼六层,一层住两户,进入小区门映入眼帘的便是一条水泥大路,两侧种着香樟树,他们住在13栋,沿着平坦规则的公路一直往里走,右拐第一栋便是。
正值周末,小区里也热闹,路边有不少聚众看下棋的人,小孩子们在路两旁玩耍奔跑。
谢琼小心下了车,赵惟城把车停下,谢琼看了眼一楼,其中一扇开着门,隐隐能听到里面的谈话声。
这边一楼的隐私性不太好,没院子,楼梯口就在正中间。
谢琼扶着楼梯上楼,想着她现在的身体状态,不由得感叹:“幸好在二楼。”
赵惟城两手拎满了东西跟在后面,“是啊。”
谢琼从包里掏出钥匙,拧了两下打开门,走进这个他们也许会住许多年的房子。
房子坐北朝南,有60平,两室一厅一厨一卫,进门就是客厅,右手边是厨房和卫生间,左边是两间卧室,最大的一间卧室有条长而窄的阳台,之前是水泥地,原来的房主六年前全屋换成了白色的地板砖,让谢琼跟赵惟城捡了便宜,省了一笔换地板的钱。
客厅里堆满了各种他们陆续搬进来的东西,几乎没什么下脚的空间。
谢琼是个闲不下来的性格,最看不惯房屋乱糟糟的,她绕到最后面把窗户打开通风,回头跟赵惟城说:“今天先把两间卧室收拾干净吧,把客厅的位置腾出来,不然下周搬家一堆东西都没地方放。”
“好,我知道了。”
这一上午几乎都没歇着,赵惟城看她还要干活,急忙喊住了,“你坐着吧,有事使唤我就行了。”
谢琼乐得清闲,不过坐了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还是站起来想帮忙,看到赵惟城皱眉,赶紧解释,“我坐不住坐不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什么性格,让我干坐着更难受。”
“放心,我就做些小活。”
她笑着拿沾湿的抹布擦了擦桌子。
赵惟城只好由着她,谢琼擦完衣柜准备去换盆清水,刚走出去夫妻俩都听到了门口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清晰,她回头看了赵惟城一眼,“谁啊?”
赵惟城也不知道,拖地的动作停了,“是敲我们家的门吗?”
话音刚落,201的门就被敲响了。
谢琼把水盆放下去开门,没想到门这么快就打开了,敲门的人也是一愣,但很快扬起了笑容,“我看楼下有辆没见过的自行车,想着应该是你们过来了,就过来打声招呼。”
谢琼闻言也笑了,“是,今天难得休息,就过来打扫下卫生。”
“怎么称呼?”
“杨斐,我就住你们楼上。”
杨斐指了指楼上,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肚子,好奇问了一句,“几个月了啊?”
谢琼摸摸肚子,“五个月了。”
赵惟城此时也走了过来,站在妻子旁边,却没主动接话,他长得高,最近半年又经常去野外,晒黑不少,唇薄眼睛微挑,抿着嘴的样子确实有些凶。
杨斐看看谢琼再看看赵惟城,接触下来好像跟传言差不多,她心下了然,笑着说:“巧了,我家姑娘也刚一岁半,以后俩孩子可以当玩伴了。”
“这楼里其他孩子最小的都五岁了,别的都说不上话。”
谢琼点点头,“以后多多关照。”
杨斐语气肯定,保证道:“当然,有什么事随时来301找我。”
她人热情,一句话刚说完下一句很快就接上,又问道:“对了,你们什么时候搬家啊?到时候我也能过来帮忙。”
谢琼不好拒绝,只好道:“下周日。”
“那好,我叫我家老李也留出时间。”
谢琼一听急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太麻烦了。”
赵惟城也觉得这人热情到有些夸张,急慌慌生硬接了话:“不麻烦了,我们离得近。”
杨斐笑容一僵,这才想起来传闻里面还有一条是他们夫妻俩都是油二代,搬家这种大事,肯定有家里人帮忙,她笑了笑,“那也行,忙不过来记得喊我们啊。”
谢琼又道了声谢,送走她。
门一关,赵惟城挠挠头,低声道:“这人真奇怪。”
谢琼接触的人多,虽不懂刚才杨斐为什么愣了下,但也没觉得哪里不对,“邻里互帮互助吧,可能是看我们年轻,孩子年龄也差不多,想提前搞好关系。”
赵惟城又回去老实拖地,谢琼把柜子和床擦干净,没一会儿就把睡觉的这间卧室打扫干净了,只等来了再铺床。
隔壁一间卧室,暂时改成工作间,只有两面大柜子和一张大书桌,打扫起来非常容易,两个人赶在饭点回到了家,顺便叫上了还在楼下下棋的赵学峰。
家里,程献英在厨房忙活,瞧着气已经消了,赵惟城跟她搭话也回答,乐得他转身就过来跟老婆小声嘚瑟,“妈不生气了。”
谢琼笑着嗔了句:“臭德行。”
午饭是程献英做的一大盘龙虾,另外炒了一盘菠菜,赵学峰是个粗人,剥了几只虾就嫌烦了,“也不知道你闲的没事跑这么远买这种虾干什么,肉少壳还硬,嚼着没什么味,吃进去的还不如剥下来的多。”
“买那种普通的基围虾不行吗?”
说着他起身去厨房找了两根大葱回来,就着菠菜咬了一大口馒头。
程献英瞪他,“你想吃你去买,买回来自己做,天天给你做饭还嫌弃上了。”
赵学峰馒头越嚼越香,“怎么着?咱家我还没发言权了是吧?”
程献英哼了声,眼神不屑,“谁做饭谁辛苦谁就有发言权!”
“你有本事给我做一周饭,我保证一句屁话不说。”
谢琼跟赵惟城对视一眼,作为没发言权的两人,默契没说话,乖乖低头吃自己的饭。
赵学峰被这么一激,还真来了斗志,“开玩笑,我怕你。”
他扬着下巴看向桌对面缩头的夫妻俩,豪气万丈道:“老三,老三媳妇,你们下周想吃啥?”
“爸一样一样做出来,看你妈还有什么话要说。”
赵学峰之前下过几次厨,厨艺不怎么好。
谢琼本以为他开玩笑,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时,程献英又说了:“光说你这猪脑子又记不住,老三,拿笔去!给你爸记录下来。”
赵惟城立刻起身去拿了笔和本子,“媳妇,说吧,尽量说几个难度低的,太难的我爸做出来反而浪费食材。”
谢琼憋着笑,想了几个应季的家常菜,“红烧鱼、韭菜炒蛋、芹菜炒豆干、白菜炖豆腐。”
赵惟城看她点的素菜偏多,一边写一边说:“那我点几个荤菜,家常小炒肉、红烧排骨、清炖鸡、回锅肉。”
“妈,你呢?”
赵学峰暗暗叫苦,伸出手急喊停:“等等,这也太多了。”
“喊什么,现在开始装孙子了。”
程献英接着说:“给我加一个红烧猪蹄和肉沫豆腐,馋了,想吃猪蹄。”
赵惟城拿笔一个个记录下来,将纸撕下来递给赵学峰,“好了,爸,你看着安排吧。”
赵学峰眼下就是后悔也没辙了,军人出身的他,说出口的话就没收回去的道理,放出豪言:“看我大显身手。”
程献英幸灾乐祸道:“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吃完饭,赵惟城很有自觉去洗碗,谢琼回屋工作,她给新家做了一整套的家具布艺用品,单一的纯色有些单调,为了增加丰富度,每样都绣了点花样上去,像枕套和床围是双钩牡丹、门帘是喜鹊登门、沙发和椅子套是风中翠竹、桌布是熊猫吃竹。
机绣是慢活,要先把纸样拓到布上,在花绷夹上放好,再用彩线慢慢绣出来,过程中不同花样可能需要切换到不同的针法,非一朝一夕能掌握,所花时间和成本也高。
谢琼这手艺是跟母亲王慧芳学的,但她没王慧芳厉害,只学到了五分,掌握了一些基础的机绣针法,勉强能拿出来用,前些年布料颜色图案都比较单调,机绣流行过几年,不过随着科技的发展和机绣本身的局限性,渐渐没落了。
谢琼平时接单给人做衣服做家居用品也不会做这个,这次想着是给新家用,一时兴起就做了。
第5章 照片
老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
就算是经验丰富的老裁缝也不敢踩缝纫机的时候分心跟人聊天,轻则线迹和针距不规整,重则自己会受伤。
做这行,专注很重要,最怕盲目自信,觉得踩了几年缝纫机就完全掌握技巧可以随心而为了。
谢琼就见过多个使用缝纫机受伤的案例,机针扎到手上这种,这还算幸运,严重点的,碎掉的机针嘣到眼睛里致盲的也有。
谢琼自己也曾有过几回惊险的经历,最严重的是有一回晚上没睡好走神了一两秒,送布的手指伸到了针板上,只听“嘣”一声,机针瞬间断成两截,巨痛从指尖传来,她的中指指尖血糊糊一片,流血不止。
等流血没那么凶猛了,谢琼才看清伤势,因为缝纫机正在执行缝合的指令,她的中指指甲被扎破,多亏有层薄薄的指甲在,才没把她中指指尖彻底扎透,但细细的机针还是扎破指甲深入到指尖的肌肉里,过了两个多月她的中指才完全长好。
事后,谢琼取下还剩一半的机针,翻来覆去找嘣出去的另一截机针,担心掉到什么地方被误伤又或者掉到缝纫机里面影响后续使用寿命,费了她好大劲把缝纫机角角落落都用吸铁石吸了一遍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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