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就在她旁边处理了会公务。
“王爷,太子殿下请您去东宫一趟。”外边来了人报信。
萧随将狼毫笔放下,沉眸看向他,“叫他来御书房。”
“是。”
孟庭阙平复完心情,开始整理奏章,闻言轻笑,“你好大的威风啊,王爷。”
“我带虞娘去东宫不合适。”萧随言外之意便是,留他跟楚元虞共处一室,不放心。毕竟孟庭阙有掳走她的前科。
孟庭阙听出来了,不置一词,只轻轻看向楚元虞,只见她揣着暖炉,目光沉静凝视窗台,似乎在思索什么。
萧随不离开她半步,她就无法联络任何人。
那是一只被镣铐锁住的鸟。
就在等待楚烬过来的时候,突然一声低吟,萧随敏/感地抬起头,目光扫了过去,见楚元虞捂着肚子,面露痛苦。
“虞娘,你怎么了?”萧随猛地起身过去,楚元虞虚弱地看着他,“好像肚子有点痛。”
这一听萧随更是心中颤抖,肚子怎么能有事?“快,快叫御医来!”
他想抱楚元虞,可是一动弹,胸口的痛感就让他冷汗密密麻麻下来,从肩胛骨一路颤栗到手指尖,萧随眸中赤红看着在痛苦中的女人,万分痛恨自己的无能。
孟庭阙凝重地站起身,“萧随,你可以去外头看看,快去快回!”
萧随没理会他的话,咬咬牙,狠心将楚元虞抱起,能感受到刚好了一些的伤口撕裂开,衣裳湿濡了。
他径直抱着楚元虞去太医院,姚冠和甘兰跟着去了。
御书房人走楼空,只余孟庭阙一人,他站立原地目送他们,良久,孟庭阙走到那张圈椅边。
伸出手,掀开软垫,一张折叠的绢帕赫然在其中。
第51章 应召进宫
楚元虞被放到太医院的软榻上, 萧随踉跄几步,不住踹息,黑色的衣服掩盖住他身上的血迹。
御医过来把脉, “这位姑娘应当是受了凉, 影响到腹中胎儿,又体弱,容易滑胎。”
“得好生养一段日子保胎才是。”
“是,都怪我……”萧随胆战心惊, 恨自己为什么要带楚元虞出来,那狗皇帝有什么好见的,差点害了我的虞娘。
楚元虞苍白着脸,看着萧随, 竟然是说出了一句她从未说过的话, “无碍的, 我不怪你。”
“什么……”
萧随的目光从震惊转为惊喜, 再到整张脸都挂上了喜色,“你说什么?虞娘, 你再说一遍!”
旁边的御医怪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句话有什么吗, 至于如此兴奋。
楚元虞笑得温柔,“我不怪你。”
不这么说,你如何肯带我出来?
萧随哈哈大笑起来,“好!虞娘放心,这样的错, 我萧随不会再犯。”
开好安胎药, 萧随直接放弃公务,言辞更是肆意, 对着太子楚烬派的前来请他去御书房的人冷哼一声,“他楚氏的天下,与我何干?不去!”
然后,一步步小心翼翼扶着楚元虞往宫外走。
马车上,楚元虞疲惫躺在榻上,萧随握住她的手,“马车颠簸,虞娘躺我身上?”
楚元虞摇了摇头,眉间蹙起,“不,让我缓缓。”
萧随撩开车帘吩咐车夫走得稳些,慢了也无碍。
马车刚走到一半,突然间,街道两侧官兵骑马迅速奔腾,将萧随一行人的马车包围,刀枪指向马车。
姚冠和甘兰手按在刀柄上,蓄势待发。马车内,萧随眸中暴戾。
“王爷,圣上有旨,请您立刻将王妃送回宫中居住!”
萧随掀开帘子,露出他那张暴虐邪祟的脸,“哦?哪里来的王妃。本王知道了,姚冠,去府里请那位柔姑娘送到宫里头去,陪皇上叙叙旧。”
“放肆!”为首的禁军首领提枪指向萧随,“王爷明知故问,犯欺君之罪!来人,将罪臣萧随拿下!”
官兵齐步上前向中心逼去,摄政王府的人一退再退,生存空间迅速被挤压殆尽。
而马车内,萧随正要提刀出去,却被楚元虞拉住了胳膊。
“萧随……”
“虞娘。”萧随反手握住她,心中升腾起极其残酷的想法,皇帝还能不死,只能是孟庭阙办事不力,心存善念,这一次危机过去,他定不会轻饶他!
“萧随,你听我说。”楚元虞状似艰难起身,“倘若他是我的父皇,他不会害我。”
“会!”萧随目红耳赤,面上怒容翻腾,狗皇帝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可他的虞娘却如此单纯,还傻傻地相信皇帝会因父子情不会对她动手!
楚元虞当然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心,说这话只不过想蒙骗萧随,她若是脱离不了萧随的掌控,翻身之事则无处下手,这个机会来之不易。
“萧随,皇命难违,我信我们终有一日会团聚的。”楚元虞从榻上坐起,默然看着萧随。
萧随很难被说服,他从来不是一个认命的人,“本王跟虞娘一道进宫,面见皇上。”
“皇上特令王妃一人进宫,王爷莫要纠缠。”
萧随忍不住了,就要下马车,楚元虞面色冷凝,喝止道:“回来,闹什么?”
萧随定住了身,目光迥异看着楚元虞独自下了马车的背影。
楚元虞直到上了皇宫的马车,走了一段路,没听到后头传来声响后才松了口气,心想,萧随这人,偶尔还能吃点硬的。
总算是摆脱了他。
但摆在眼前的是幽暗的皇宫,那是另一处无底的深渊。楚元虞不知自己是否会再次死于皇帝的桎梏下,只能尽自己一番能力去博出一条生路。
“王妃,到乾阳宫了。”马车停下,外边传来禁军首领潘泽的声音。
楚元虞一袭白裙,眉目生雪下了马车,看着熟悉的宫殿,眸中感慨万千。
潘泽止步宫门,只能看她提步跟随宫人进入乾阳宫。旁边他的属下走了过来,盯着楚元虞的目光难以言喻。
潘泽发现了他的异处,转念一想,道:“若我没记错的话,你原先是跟随在废太子身边的侍卫?”
侯仲的面容与以往没太大的区别,但是那张憨厚的脸也有了被风霜打磨过后的冷砺,看起来更加果敢坚毅。
“是,当时听闻摄政王府的传言,属下不信,如今,真是物是人非。”
侯仲怎么也想不到,昔日的正统领萧随,会变成今日的摄政王爷;当时他效忠的太子殿下,如今会成为被萧随圈在府里的禁/脔。
他心中杂味相陈,最后跟随潘泽去了禁军领地。
这厢,楚元虞走在宫路中央,两边是服侍的宫女和太监。
谷丰熟悉的脸转了过来,面对楚元虞躬身敬道:“公主殿下请进,奴才们在门外守着。”
楚元虞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动到敞开的门内,半晌,她动了,“好。”
公主么,还是太子殿下听起来更顺些。
她踱步进入,路过在外殿站着守岗的宫女太监,迳直走到要进内殿的帘子前。
左右两位宫女拉开垂落的珠帘,俯首恭迎她。楚元虞脊背如清竹挺立,仪态尊贵越过她们,再往里走些,就见一张龙床横在台上,明黄色的纱帐轻轻搭在地板,遮住里头人的身影。
床沿,坐有一位白衣丞相,他面容总是忧郁的,也盖不住清秀俊雅的美色。孟庭阙缓缓抬头,道:“你来了。”
“是你。”楚元虞沉眸,“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
“煜儿……煜儿,是你吗?”
床榻上,皇帝病弱得眼都睁不开,说话有声无力,又沙哑难听。
楚元虞顿了下,没有作答。
一只枯槁的手从纱帐中伸出,握住孟庭阙的胳膊,“去……把她请来……”
孟庭阙脸上的不自然一闪而过,他轻咳一声,“你过来吧,皇上想见你。”
楚元虞直觉他有点奇怪,但由于许久未和他接触,她不确定是否自己多疑。
“嗯。”楚元虞提步走到床边,孟庭阙起身把两侧纱帐挂起,让皇帝能看得更清楚些。
死亡的气息笼罩在皇帝头上,一看便知是命不久矣了,也难怪萧随行事如此大胆,是料定他不会活太久。
只是,什么时候殡天,还不一定。
皇帝浑浊的眼珠子转了几个来回,终于将耷拉的眼皮撑开了,直直地瞪着楚元虞,看起来好像一口气要上不来,怪渗人的。
孟庭阙斟酌了会,开口道:“这些日子皇上自从病后,身体也垮了些,再养养也许能回来。”
楚元虞没听他的假话,这一具身体明显半只脚进了棺材,无力回天了。萧随给的药就是奔着取皇帝性命去,哪有那么容易好,
皇帝颤颤巍巍伸出手,眼睛模糊看不清远处了,但近在床边,他就能看清楚楚元虞的模样。
“煜儿……是父皇啊。”皇帝嘴唇蠕动,看着她的身影,直至今日卧榻缠绵,膝下皇儿无一人尽孝,连太子楚烬也对他置之不理,只有孟庭阙还在眼前为他端茶送饭。
他这才想起来楚元煜,他的太子,大皇子,也是第一个皇女,公主,那是一个多么仁慈忠孝的孩子啊……哪怕受尽苦头,也没有对父母有一句怨言。
楚元虞别过脸,正好与孟庭阙对视。
“煜儿,听说……你怀了萧随的孩子?”皇帝说这话时声线都在颤抖,但是楚元虞看不破他的心。
“是,我怀孕了。”楚元虞摸了摸平坦的腹部,嘴边勾起一丝笑容,“是萧随的,不正是父皇将女儿赐给他了么?怎么这般惊讶。”
“你……”皇帝怒目圆瞪,一口气上不来疯狂咳嗽着,孟庭阙忙拍打他的后背,“皇上,顺顺气,莫要动怒。”
楚元虞淡漠看着,“当时,你逼我娘以命换命,如今叫我过来,是后悔当初放过我了吗?”
“你!你……”皇帝落下悔恨的泪水,人之将死,想起来的都是些美好的过往,他痛心疾首,“煜儿啊,是父皇对不起你,对不起慕容蝉……”
“但是,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楚国的天下!若是朕没有得病,如今朝政,哪会被萧随夺去?是老天要亡我们楚国啊!”
楚元虞看了眼孟庭阙,皇帝话里话外,竟然没把孟庭阙当做外人,真是宠爱丞相至极,连她这个亲女儿都自愧不如了。
她启唇,眸光沉下直视皇帝的眼,字字字珠玑,“皇上,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楚国的天下,才做了这些事情,可是鲁国侵犯,您甘愿割城池、送公主和亲给敌国,也要将外祖的命留在西北。”
“您为了绝慕容府的根,不惜派人设计陷害西北良将邬集的性命,嫁祸于慕容淮,致使摘月阁惨案。”
“内外侵扰,您不思同心聚力抵抗外敌,却先挑起内乱,钟丞相、贤诚公,长孙王这么多年,可有一丝反心?您眼里容不下沙子,逐招下棋灭他们满族,致使京中暴乱,让萧随趁虚而入!”
“皇上,您愧为楚国皇帝!”
第52章 “孟庭阙、是、凶手!”
“楚元煜!咳咳咳咳咳……”
皇帝气急攻心, 被她一番话戳中心窝后面露难堪之色,兴许是真的病久易老,他看起来不如以往喜怒不显于色, 也没那么精明。
“丞相, 去喊御医吧。”楚元虞骤然出口打断皇帝的话,她横眸扫向孟庭阙,看他僵硬的身体突然垮下,失魂落魄走了出去。
越看, 心里越觉得异样。
孟庭阙走后,龙床上,皇帝不知何时收敛了怒容,换上了哀求的神色, 伸出枯瘦的手指向楚元虞, 拼尽全力却只能断续吐出几个字, “元煜、救我!”
楚元虞骇然后退一步, 皇帝的手在半空中颤抖,额上和脖颈处的青筋暴起, 他声音沙哑,“孟庭阙、是、凶手!”
“煜儿, 快救我,他是奸臣——是他害死了你的母后!”
皇帝喊得撕心裂肺,可楚元虞却不为所动,她从惊骇中回过神,很快心内如止水。
他是以为, 只要扯上大义这面旗帜, 我就会上当么。
楚元虞笑了,她从来不会用阴暗的一面去揣度他人, 可现在时势不同,她再也不是当初傻得可怜的太子。
她唇角勾起,可眼中无半分笑意,“好啊,父皇,我救你。”
“好!好!我的好孩子……”皇帝激动得面部抽搐起来,似患了癔症的人,看起来可怖极了,可楚元虞偏偏注视着他已经不正常了的动作,觉得实乃滑稽,可笑。
孟庭阙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御医,皇帝看到熟悉的人后面上半笑半哭,似人似鬼,像是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被封印在龙床上。
楚元虞漠然看着纱帐被放下,遮住里头已经逼近疯癫的人,她心中不知是苦是悲,她的爹,她的父皇,是这样的一个人,从前觉得那么畏惧。可怖的人,失了权势,原来过的比自己还不如。
她转身出了内殿,在外殿寻了张椅子坐下,可身体怎么也放松不下,楚元虞闭了闭眼,眸中有了湿意。
“答……”一阵脚步声从内殿传来,慢慢近到楚元虞耳边,她睁开眼,看到孟庭阙面色复杂地对着自己。
“你……”孟庭阙有万千言语想对楚元虞说,但到了嘴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楚元虞背往后靠,双手搭在扶手上,她仰望孟庭阙,目光却没有半丝退意,“你大仇得报了,恭喜。”
“不开心的话,就不要说了。”孟庭阙叹了声,“萧随不知道你记忆恢复了?”
“想来也是,不然,他岂会放心你独自进宫。”
楚元虞闷笑两声,“什么时候,我的自由也要看他萧随的脸色?”
孟庭阙坐在楚元虞对面,手疲惫地撑着头,“若是让萧随知道,我藉着皇帝的谕旨将你召进来,怕是要大难临头。”
“你怕他。”楚元虞扶额,“假孕的药呢?”
孟庭阙从袖中拿出一包药,迟疑着放在手心,暂且不肯递给她,话语一转,“是,现在京中谁人不惧摄政王。你我也不能幸免。”
“你为什么要用这药?欺骗萧随,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孟庭阙百思不得其解,这药还要从那日翠荣给他递了一块刺绣的帕子说起。
早有预谋。
为什么?楚元虞脑海中闪过无数萧随覆在自己身上的场景,男人恨不能将她拆开塞进腹中,死死禁锢。
迷乱的身影,痛苦的快感,无力的挣扎,还有她狼狈的眼泪。
毛骨悚然。
楚元虞轻轻扯着嘴角,伸出手,手心朝他摊开,“拿来。”
“此药十分伤身,久了会导致宫寒,若非必要,还是勿要服了。”孟庭阙满是不赞同。
“那又如何?”楚元虞笑得凄凉,“你不知道我。”
“到时候要是被发现了,你又该如何应对?”
“我……”楚元虞隐藏在衣袖中的手,指尖神经质颤抖着,她极力压下这个猜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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