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b昭忽然心跳加快,等待了不知多久,一声拍手,灯再度亮起。
“要是我劈腿,那就这辈子再没人爱我。”他笑得散漫随意,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振聋发聩,骆b昭是知道他是多么需要爱的人。
她使劲捏了下牧时桉的手。
“牧时桉,我忽然发现了个bug,”她饶有所思,“哇塞,要是我多劈几次腿,岂不是下辈子都得落在你手里。”
“你敢。”
-
林雨彤复读开学的前两天,他们五人在这个盛夏最后一次聚齐。
家属院楼下的那条美食街,最近新开了家炸串店生意火爆,骆b昭若不是让他们提前从自家地下室拿了马扎,还没地方落座。
“我跟你们说,老蔡知道我又到他手底下时,哎呦我,脸直接黑成包公。”林雨彤凑到两个好姐妹中间,生动地描述她上午去八中见到的场面。
不过蔡杨说的那句,教她物理等于工伤,她悄悄藏起来了。
梁若璇好奇:“蔡老师怎么去教高三了?”
“老师不够学校安排的呗,”骆b昭递给他们一人一瓶北冰洋,“只不过如果是老蔡教你的话,意思你没去艺术班?”
林雨彤仰头喝了一口:“没,这届高三就没开艺术班,凑不出那么多艺考生来。”
薛游和牧时桉点完了串,一块小店里出来,薛少爷好奇心旺盛:“各位,聊什么呢。”
“你猜?”林雨彤故作悬疑。
薛游呲牙一笑,一嘴大白牙露出来:“不会是聊你们蔡老师说,教你物理他受工伤的事吧?”
见鬼了!
林雨彤瞪大眼睛:“你怎么知道!”
薛少爷甩了下头发,很欠地说:“你猜?”
“……”林雨彤沉思一会儿,“我记得这边最近的警察局,离着还有段距离。”
梁若璇凑过去接话岔,笑得令人脊背一冷:“足够把人做掉。”
“姐们家就在旁边,帮你打掩护。”骆b昭手搭在林雨彤肩上。
薛游:!
牧时桉坐在骆b昭身侧,瞥他一眼:“我举报,薛游也准备复读,估计上午他也在办公室附近。”
三个女生:!
“你通知书不都收到了吗?”梁若璇震惊,那天拆通知书时她也在场,薛游后来志愿报的是新延大学虽说不是双一流,但也是一本啊。
薛游不好意思地说:“就是后知后觉,自己这分在咱们几个里面太低了,而且我爷爷说以后想让我进公司上班,得好好学。”
靠,凭什么他毕业包分配。
炸串店食客络绎不绝,可惜店主夫妇总共就四只胳膊,效率毕竟有限,但他们并不在意,谈天说地,天南地北地闲扯更让人高兴。
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星月上岗,店主才不太好意思地端来炸串。
“快来尝尝。”
五个人点了两大铁盘,摞起来都能堆成小山,他们纷纷从盘子里挑自己喜欢的,梁若璇伸手去拿一串炸年糕,可手指碰到竹签的瞬间,却有另一只修长的手从其他方向而来。
她下意识朝那边看,与她挑到一样的竟然是牧时桉,她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他们同时拿串,这点小插曲自然没逃过另外三人的眼睛。
即便梁若璇与牧时桉现在住在一起,从一个月前卧室里的那场对峙后,两人便再也没说过话,仿佛真的成为了合租同住的室友。
“我记得是有两串炸年糕来着,”骆b昭坐在两人中间,反应及时,“可真让我好找,居然在最底下。”
说完,她抽出两串来,左边右边分别递过去。
两人同时默不作声接过,又有对面薛游立刻岔开话题,场子没有继续冷下去。
梁若璇握着炸年糕,一瞬间记忆开启,嘴唇微张,过了许久她都没咬下去。
曾经小学门口,也有个推车会卖炸年糕来着,就是有天放学,梁妈来接他们,牧时桉驻足于推车前,想要买一串来尝尝,梁若璇也是。
当时梁家还没搬家,离小学不过一二百米的距离,梁妈出门着急接孩子,这兜里一共就两块零钱,炸年糕两元一串。
她买了一串,在梁若璇热切地注视下,先递给牧时桉,对他说,他先吃,吃完给小姑。
那天的霞光似乎很美,只是对小朋友来说,只不过是更容易激起恼意而已,梁若璇就在校门口大声喊:“凭什么他先吃。”
再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她记不太清,只记得爸爸妈妈一直在训斥她,她哭着躲进房间,看到房间里那张多出来的床,更是按耐不住的心中怨气。
没过一会儿,牧时桉推开门,她便想也没想冲着他喊:“你能不能赶紧去死啊!赖在我家里干嘛!你没家吗?”
不过因为一串炸年糕。
第97章 正文完
◎纪念日◎
“都说好,国庆你们必须回绮城看我们两个留守高四生。”
薛游举着北冰洋,仿佛是在喝什么烈酒一般。
林雨彤复议:“就是,哪怕你们就待一天,也不能因为新学校里那些莺莺燕燕把我俩忘了。”
骆b昭可是被这炸串吃的肚皮圆滚,她捂着嘴打了个饱嗝。
“……”
“真是,”林雨彤很是嫌弃,“真是一点忧伤气氛都留不住。”
梁若璇托着下巴,想了想说:“其实我觉得,你俩是不是感慨得稍微早了点,还有半个多月我们才开学呢,你们也不是关学校不让放出来。”
这话,似乎,有点,道理。
从前聚餐都喝酒,但自从上次农家乐,骆b昭这两口子又费老鼻子劲把他们仨带回民宿,便立规矩严禁喝酒。
但也许是北冰洋不醉人,人自醉吧,都因为这氛围有点上头。
因为马上两个高四生就要开学,为了让他们回去调整下健康作息,便没吃到太晚,九点左右,炸串局便散了。
站在街口,住家属院的三人目送他俩上了出租车,便掉头往回走。
一路上都有些过分安静。
骆b昭夹在中间左看右看,最终只能在关门进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
几乎是等到还有不到一周开学时,骆b昭才后知后觉发现,八月二十九号开学日,同样也是七夕,更是她的生日。
开始骆b昭只想着一切如常,正如从前每个一笔带过的生日一样,早上去给姥姥上个坟,等上午坐高铁去北京。
可最先发现她情况不对的是牧时桉。
他们晚上挂着语音的习惯保持至今,随着开学日期将近,骆b昭在晚上说梦话的频率越来越高。
她原本做噩梦的事想瞒着牧时桉,却不知道半夜的梦话早把她出卖干净,她越发惶惶不可终日,到了开学临行前夜,一个噩梦过后,她彻底睡不着了。
“睡不着?”寂静的卧室,耳畔听筒忽地响起牧时桉的声音。
骆b昭攥着被子一角,声音有些抖:“牧时桉,我姥姥说不让我离开绮城。”
也许是因为回姥爷家那次,她把姥姥的模样记得清楚,这次在梦里,她第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牧时桉心慌地想对着手机那头的人继续安慰,可骆b昭却挂断了电话。
昭昭是我:【别担心,我只是想静一静。】
昭昭是我:【我们一会儿见。】
天色渐亮,骆b昭翻身起床,换上自己准备多日的开学装扮,又为自己化了一个淡淡的妆,镜子里的女生很漂亮,五官乖巧精致,因为瘦,原本的小圆脸已经变成小尖脸,对着镜子,她练习了一下笑容。
时间刚过六点,骆b昭整理完毕,一个大行李箱被留在家门口,她放轻脚步,走到父母卧室前,推开门:“爸妈,我要走啦?”
骆齐听到声音爬起来,王乐萍昨晚上回来晚了,她还睡得死。
“这就要走了?”他叮嘱着,“千万注意安全,到了学校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跟家里联系,爸没事就去看你。”
“知道了,拜拜。”
绮城离北京也不远,时间充裕开车也行,原本骆齐各种计划,想送骆b昭上大学,只不过都被她拒绝了。
“这次我就跟牧时桉一块去,下次你们再来送我吧。”她说。
从小到大她第一次住校,她真的怕在校门口自己舍不得。
其实高铁九点才开车,她把时间跟爸妈往早说了些,因为要留出去陵园,的时间,这一次她会带着牧时桉一起去。
拉着行李箱,骆b昭小心翼翼地推开门,门外牧时桉已经等在门口,同样带着行李,将行李搬下楼,迎着朝阳他们并肩前行。
“我们走吧。”她说。
出租车一路开往陵园,下了车,他们将行李拜托给了工作人员,便朝着沿着石阶上山。
“这是我第一次带人来看我姥姥唉。”边往上走,骆b昭边说。
他听出骆b昭不想让气氛过于压制,便也顺着她:“那我应该相当光荣。”
骆b昭笑笑:“那不是必然的嘛。”
越上山,风便越大,牧时桉下意识挡在她身前,骆b昭却说:“没事,这条路我已经自己走过很多次了。”
“你都是自己来的吗?”
她点头:“我爸妈不是很想让我陷入情绪里,我也不想总让他们看见我丧气的一面,就总是自己来,这么多年他们都不知道,就在这拐弯……”
牧时桉忽然指着块墓碑,在一众死气沉沉的碑林中,它显得格外突兀。
“那是什么?”
骆b昭顺着看过去,却惊讶于那熟悉的位置,她愣着,一步步走过去。
在骆姥姥的墓碑前,放置了一个浅粉的大盒子,骆b昭蹲下身将盖子揭开,里面是一个双层的生日蛋糕,也许是怕夜风将其刮跑,盒子里放了很多增加重量的石头。
“这是……”牧时桉也大概有所猜测。
骆b昭整个人被钉死在原地,她呆呆地盯着盒子看了一分钟,才伸手将蛋糕从中取出来,被压在蛋糕盒子下,是个鹅黄色的信封。
她最喜欢的颜色。
“亲爱的女儿: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大概便已经猜出来,爸爸妈妈其实什么都知道,知道你的痛苦与挣扎,知道你不忍也不愿讲出来的那些,所谓秘密。
我总是夜里辗转反侧怨我的母亲,如果有能当面问她的机会,我大概会质问她吧,问她为什么将亲人抛下,为什么让我的孩子受到这般痛苦,尤其当我发现,我的女儿也走上如她一般的偏执道路,我没有办法去原谅她。
可能有些记忆你都忘了,除了母亲离世,我人生最痛苦的一天,是我推开房门,看到你卧室里的满地狼藉,食物碎屑,零食包装袋,你面无表情吃完了所有的零食,机械到像是谁悄然夺走你生命,我带你去医院挂水,恨自己的无奈,也向上天祈祷,希望谁来救救你。
我还记得,母亲一周年忌日,我和爸爸悄悄跟在你身后,看着你那么小只的你,怀抱鲜花独自踏上前往墓园的路,妈妈不知道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只是我握着方向盘的手无数次,无数次想别停那辆载着你的出租车,希望你不要去,我想带着你离开这座城市,带着你从满目疮痍的世界里出来,开始你新的生活,忘掉过去,哪怕是你歇斯底里的发泄出来,都比你故作无事发生要好一千倍一万,可我却不能这样做。
你选择了如此这般开启你的生活,即便我有多么不愿,也只能配合你完成这台名为“成长”的大戏,妈妈将你带到这个世界上,所要做的是引导,而非替你抉择。
就像你选择学医这事我一直无法摸着真心说支持你,不仅是知道你学医的契机是因为母亲的遗憾,更也是我和爸爸作为医生前辈,又何尝不懂学医的苦。
即便过去很多年,我依然记得自己曾没日没夜背书,抓耳挠腮地准备各种考试,甚至如今,我看着医院里那些规培生们,多年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悄悄躲在卫生间流泪,只是看着,心里便很难过了。
可写这封信,妈妈并不是给你泄气,我的宝贝女儿很优秀,考到了如此好的大学,坚定选择这份使命感很重的职业,我永远都会为你而自豪,今天是你迈向成长第一步,多么巧合,这天又是特殊的日子。
你也许不知道,每年你的生日,我都会买个蛋糕送给你,也送给她。
我又怎么能真的恨她,我没有了母亲,没有了那个不问缘由爱着我的人,七夕这天不仅是你的生日,同样,也是她的新生之日。
当年心理医生曾告诉我,你一直耿耿于怀最后的那天没能亲口对母亲说抱歉,妈妈知道,你万般的心结皆源于此,可作为母亲三十多年的女儿,我太了解她的性格,她是个多么善良的女人,她永远都不会怨恨你,永远。
曾经你还没准备好放下过去,所以即便我再真切地将这些事告诉你,不过是加重你心底的负担,妈妈只能一点点将你掰正,告诉你,你对你自己而言有多么重要,这世界,你的幸福最重要。
今天,妈妈知道时机到了,当这些事已经成为随口便能提及的过去,我就知道你终于要获得幸福了。
妈妈在这里作为见证人,见证你与我的母亲,和解。
我知道你不愿意过生日,可如果一定要将这天赋予些特别的意义,那就祝你纪念日快乐,纪念你和母亲同归于好,纪念这天我费劲千辛万苦和你相见,纪念母亲终于有了新的人生,纪念你离开家开启崭新的未来,甚至在七夕这个日子,本该是你和你选择的那个人浪漫共度。
所以今后的这一天,都要吃蛋糕啊,就当是,庆祝我们三个女人的新生。
你青春的这场戏,便从这一天,画上最完美的符号。
母亲王乐萍。”
信封很厚,并不只有信,骆b昭眼泪止不住地落在上面,又颤抖着手将里面的东西取出来,是六张拍立得,在墓碑前,生日蛋糕烛火摇曳。
牧时桉跟着她看完了整封信,鼻尖同样酸涩,他伸手将女孩子揽进怀里,骆b昭嚎啕大哭,她几乎连不成一句完整的句子:“那天,原本,要道歉的,带了她最喜欢的绿豆糕,还有生日蛋糕,就差一点,就一点点,她就听到,我对不起。”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说,“不仅是阿姨,还有我,我同样也是你们的见证人,你对她说过对不起了,她一定听到了。”
“我们给她插蜡烛吧,纪念她。”
牧时桉蹲下身,小心地将一切摆好,他这才发现盒子里不仅是石头,还有一小盒火柴,以及一台拍立得。
王乐萍把什么都准备好了。
山风就这么刚好,暂停它的呼啸,烛光在墓碑前轻舞。
“要唱什么?生日快乐歌吗?”
骆b昭吸吸鼻子:“好像没有比这首更合适的了。”
一首歌结束,骆b昭朝着蛋糕,长呼一口气。
牧时桉拿着拍立得照相,骆b昭就这么看着他,一下子笑了:“牧时桉,你唱歌真是惊为天人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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