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下床穿鞋的动作都急切了几分。
正要出门,却发现密室的机关盒上有一点墨印,似是谁的指痕。
他正要走过去细看,忽然,门上响起急促地敲门声。
崔七隔门喊道:“王爷,出事了,宫里来人说陛下病重,宣所有皇子进宫侍疾。”
闻祁动作一顿,眸色沉下来。
崔伯也等候在门外,见闻祁开门,忙上前忧心忡忡地劝:“王爷,这宫不能进啊,宫里怕是有变,这一去只怕凶多吉少。”
外人不清楚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但崔伯却是门清的很,皇帝一直是忌惮王爷的,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不然当初也不会下那么狠的手……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王爷再次陷入险境。
闻祁看了一眼徐徐升起的朝阳,面色无波无澜。
“我自有分寸,崔伯不必担心,”他扫了一眼崔七,“备马,立即进宫。”
“王爷!”
崔伯还想再劝。闻祁错身而过,去意坚决。
崔伯叹了口气。
时榆站在转角处,目送着闻祁他们离开。
这次进宫,崔七召集了大批暗卫相送,只留长丰在府上,还没来得及吩咐照看她,所以离开的机会就是现在。
鸡鸣寺。
时榆勒马停下,浓阴下的土黄寺墙安静幽深,一个人也没有。
难道接头的人还没来?
时榆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桩子上,一回身,宣王带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身后。
时榆吓了一大跳,宫中不是宣所有皇子进宫吗?他怎么没去?
不管了,时榆捂着胸口柳眉倒竖地瞪着宣王,“手实带来了吗?”
“名单呢?”
时榆从荷包里取出名单夹在指缝递给他。
宣王抬手欲取,时榆收指避开,“手实先给我。”
宣王一笑,从随侍手里拿起信封交给时榆。
二人同时交换,时榆赶紧打开手实仔细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才松下一口气。
宣王打开名单看了一眼,只见名单上一团团小黑点,皱了皱眉。
时榆悄悄觑着宣王,见宣王面色凝重,也不知道有没有瞧出什么破绽,名单上面大部分是康王的人,为了以假乱真,有一小部分是闻祁的人,还有几个是宣王自己的。
他这人疑心重,放几个自己人在名单里,让他使劲怀疑去。
只是时榆并不知道,宣王根本看不清名单上的字。
宣王收起名单,忽然探究地盯着她。
时榆被他盯地莫名其妙,“看什么?”
“老三有什么不好?你就这么想离开他?甚至为了离开他,不惜背叛他。”
这是怀疑名单的真实性了,在故意试探她呢。
时榆冷哼:“谁说是我背叛他,我与他之间从来不是盟友,只有仇恨。”
“哦?”
时榆阴着脸道:“王爷有所不知,闻祁他贪图我的美色,暗中杀了我夫君,还将我囚禁在他身边,我恨不得他赶紧去死。”
宣王听得目瞪口呆。
大概是没想到,他那个看似光风霁月的三哥,竟然会做出强抢民女这等事。他还以为像他那样人,天下女子只会巴巴地投怀送抱。
不过,这跟之前查到的一些消息倒是对得上,看她神色也不像在说谎。
见宣王半信半疑,时榆又加了把火,咬牙切齿道:“王爷若是能搬到他,请一定不要顾念什么兄弟之情,务必一击必中,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宣王脸色僵住,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一言难尽。
“王爷?”
宣王敛神,目光“落”在她头顶上的桃木流云簪上,笑了笑,“你头上的这根簪子倒是挺别致的。”
别致?
时榆眼珠子一动,难不成宣王想要她头上的簪子?
簪子是阿初做给她的,这件事情只有极少数的人知晓,宣王应该不知道簪子的来处。那宣王此言到底是在试探她,还是另有所图?
不管什么意图,决不能让他怀疑她和闻祁之间的关系。
她随手将桃木簪取下递给宣王,“王爷若是喜欢的话就拿去。”
宣王笑笑,坦然接过,“那本王就不客气了。”
时榆:“……”是挺不客气的。
她最后看了一眼桃木簪。
宣王道:“我已安排了人护送姑娘出城,姑娘就坐我的马车出发吧。”
时榆眸光微沉,笑道:“不必了,我自己有马。”
“姑娘有所不知,最近长安不太平,城门查得格外得严,虽然手实和路引是真的,但姑娘的身份毕竟是假的,我已经在城门那里安排了人,姑娘坐我的马车出城,他们看见了自然会放行。”
时榆迟疑了一瞬,最终点头,“那就有劳王爷了。”
目送时榆坐上马车远去,随从对宣王道:“王爷,您真的相信那个女人说的话?”
宣王捏紧指尖的名单,看着街道尽头的车尾冷笑道:“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名单到手了,那个女人的性命,也到手了。”
至少有一点他可以确定:闻祁是在乎那个女人的,不然也不会杀了人家的夫君,还将人强留在身边。
就冲这点,就不怕闻祁他不上钩。
第30章 章30 陷阱
时榆撩起车帘向外看了一眼, 马车是直奔北城门而去的,她眸光微暗,宣王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等着马车穿过北门, 行至稍僻静之处, 她拍了拍荷包,小红探出头, 嘶地一下爬出来向着车头溜去。
片刻后, 车头两个人传来惊叫:
“啊……什么鬼东西?”
“蛇!是蛇!唔——”
时榆撩起窗帘向外看了一眼,车头驾车的两人中了小红的蛇毒昏迷了过去。
马车还在继续往前行驶。
时榆来到车头, 拉起缰绳控制马车停下, 然后解下车辕,翻身上马重新返回城中。
长丰坐在大门口的杨柳树上,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树枝,目光望眼欲穿地望着皇宫方向。
他不明白, 明明暗卫里面属他轻功最好, 身手也不比崔七差,可每次王爷进宫时带的都是崔七,不是他,他很有些不服气。
就在这时,一个小乞丐出现在大门外,探头探脑地向立马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
“哎,小鬼,你鬼鬼祟祟地看什么?”
小乞丐闻声抬头, 找了一圈才看见树上的长丰,怯怯地说:“我想找一个叫长丰的哥哥。”
长丰一听,挑起眉梢, 纵身一跃而下,抱胸道:“我就是,你找我何事?”
“有个叫时榆的姐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时榆?
长丰看了一眼小乞丐脏兮兮的小手上捏着一团纸,皱眉接过,打开看了一眼,顿时脸色大变,急问:“她人呢?”
“那个姐姐说她有事被拖住了,晚些时候就会回来,还说让你们不用担心,也不用去寻她。”
长丰拍了拍小乞丐的肩膀,道了一声谢谢,转身足尖一点,纵身跃上房顶,几个兔起鹘落,消失在层峦起伏的屋脊间。
吱嘎——
巍峨宫门缓缓打开,迎面两堵朱红宫墙高耸入云,割出一片灰蒙蒙的三角天沉沉压下来,狭长的一眼望不到尽头。
今日的宫道上,金甲侍卫比往常多了三倍,个个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闻祁眸底闪过一抹嘲讽,提腿迈进宫门。
等在岔道处的宣王见闻祈来了,负手大步跨出去,大摇大摆地拦在闻祈的去路上。
“三哥留步。”
闻祈顿住脚,冷淡地睨着他。
宣王虽看不清闻祈的脸色,但能明显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不耐和蔑视。
他咬了咬牙,要不是闻祈他这双眼睛也不可能变成如今这幅模样,连一个人的表情都看不清楚。
今天,他一定会让他为此付出惨痛代价。
“何事?”
见他迟迟不说话,闻祈冷声开口。
他也懒得同他绕弯子,从身上掏出一根流云桃木簪转动着,“不知三哥可认得此物?”
闻祁未动,但他明显地感觉到四周的气压一沉。
“她在哪儿?”闻祈的声音染上凌冽寒意。
他见闻祈如此反应便知道自己赌对了,气定神闲地抱起手臂笑笑,“看来三哥果然很在她啊。”
闻祁沉默不语。
在他看来,这就是闻祈吃瘪的表现。他很享受这种把闻祈压制下去的快感,便慢悠悠道:“听说三哥为了这个爱妾把人家夫君给杀了,还强夺过来占为己有,若是父皇和天下人得知,三哥这光风霁月的……”
闻祁失去耐心,出手迅疾如电,一把将宣王的脖颈掐住拧起来,语气森冷如阎罗:“我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宣王没想到闻祁会突然发难,更没想到一向病恹恹的闻祁竟会有如此厉害的身手,一时有些始料未及,表情都僵住。一边挣扎一边放着狠话:“闻祁,你疯了!你敢在,在宫里……杀我?”
闻祁不语,手上的力道骤然收紧。
感受到闻祁身上散发出来的强烈杀意,宣王瞳孔一缩,吓得连忙交代:“北大营!她在北大营。”
北大营是驻守京畿的京防营地,表面上归康王管,实则背后有皇后母族的势力,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扔进满是粗汉的军营……
其心可诛!
闻祁眼里戾气暴涨,捏着宣王的脖颈咯咯作响。
宣王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白直翻,却只能发出“嗬嗬嗬嗬”的气音。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为她陪葬。”
闻祁放下狠话,嫌弃地将人往地上一丢,转身就走。
宣王半跪在地上,捂着险些断裂的脖颈剧烈咳嗽,后背早已是冷汗一片。
他万万没想到闻祁会如此地不把他放在眼里,偏头看着闻祁出宫的背影,眼里的恨意迸发。
闻祁,你给我等着!
“王爷,我们不进宫了?”崔七担忧地问。
闻祁目光冷然地望着前方,沉声道:“立即调集南衙卫,随我出城。”
崔七连忙道:“王爷三思,宣王就是故意用时姑娘引您前去,一旦这个关头上您调兵出城,无论什么目的都会被人认做图谋不轨啊。”
闻祁脚步未停。
他何尝不知道老七的目的,但一想到此时此刻她可能在那狼窝里受苦,他胸中的怒火恨不得将这天下烧成灰烬。
崔七见闻祁步履决然,就知道这话白说了。
五千南衙卫几乎倾巢而出,黑压压的一片直奔北城门。
闻祁一马当先,正要出城门,长丰远远喊道:“王爷留步!”
闻祈勒马停下,回头看见长丰从屋檐上飞掠而来,最后一个漂亮的急刹,纵身一跃而下,落在马前。
“这是时姑娘给王爷的信。”
闻祈接过信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我很好,并不在宣王手中,已脱身回府,千万别中宣王圈套。
闻祈绷着的心弦一松,将信收好,对长丰道:“你现在回府一趟,确定她安全无虞后立来回我。”
“是。”
他调转马头,看了一眼长街上乌泱泱的南衙卫,目光沉冷。
长丰立刻回到王府,沁园了并没有时榆的身影。
他心里咯噔一下,冒出不详的预感,又折身去了隔壁的小院,见房门半开,直接走了进去。
“时姑娘可在?”
屏风后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时榆略微低沉的声音传来:“何事?”
长丰一见屏风上的剪影,脸颊唰地通红,赶紧退到门外道:“没事没事,你在屋里就好,我,我还有事,先走了。”
屏风后的浴桶里,小喜瑟缩地抱着双臂,小脸煞白。
与此同时,勤政殿,皇帝闻擎安一掌拍在龙案上。
“此话当咳咳……当真!”闻擎安动了肝火,导致胸腔里的咳嗽压也压不住。
宣王忧心忡忡回道:“回父皇,儿臣亲眼瞧见三哥带着整个南衙卫倾巢出动,直奔北门,而且儿臣的人已经探得梁家叛军就在北郊,如此巧合,很难不让人怀疑三哥是不是要与那些叛军们里应外合,图谋不轨啊。”
闻擎安瞳仁蓦地一缩,内心惊疑不定。
“你确定城外的是梁家叛军?”
宣王信誓旦旦:“他们穿着梁家军的战甲,绝对错不了。”
大殿内顿时安静地落针可闻,朝臣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吭声。
众所周知,梁家军乃是先皇后梁紫鸢的娘家的私军,当年因为梁勇侯私通外敌导致梁家满门被抄斩,梁家军因此被陛下收编。
如今陛下刚传出病重的消息,梁家军竟然重新出现在长安城外,慎王还又在此关口调动大批南衙卫,很难不让人多想。
闻擎安阴沉着脸不说话,他今日确实身体不适,又联想到国师卜出的国运谶语,就想试探一下几个皇子,不成想竟试出了老三有不臣之心,枉他还以为这孩子最为恭顺。
原来都是装的。
宣王看了一眼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康王,看来他并未同闻祁站在一条战线上,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23/4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