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祁微一扬眉,正要开口说话,时榆转身进屋,将门猛地合上。
闻祁:“……”
闻祁看了一眼暗处的青芜,青芜摇头。
闻祁皱眉。
这么多天了还没消气,气性还是这么大。
时榆本想将门栓插上,一想闻祁若是想进来,一个门栓哪里拦得住他,便放弃了,闷闷地回到桌旁坐下。
不一会儿,院子里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朝着正屋而来。
时榆的心缓缓提了起来。
身后的门被推开,脚步声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才缓步走进来。
“还在生气呢?”他难得放柔了语气问她。
时榆挪动双腿背对着他,阴阳怪气道:“奴婢哪敢。”
闻祁气息一滞,梗了半晌才道:“今日天气不错,你可以出去散散心,不要整日闷在这屋里。”
走哪儿都被一堆暗卫跟着?这样毫无自由的散心她已经散够了。
没好气地说:“没兴趣。”
闻祁眉心跳了跳。
他都已经这样哄她了,她还不肯见好就收!
可又见她一副病恹恹的模样,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鲜活,心里又很不是个滋味。
他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让步道:“这次不会有任何人跟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时榆眼珠一转,扭头瞅着他,半信半疑道:“真的?”
闻祁暗暗咬紧后槽牙,皮笑肉不笑地补充:“当然,只能在云来镇。”
时榆眼里的光瞬间暗下去,低头“哦”了一声。
但一想到闻祁不仅没有追究她上次逃跑之事,还允许她一个人随便出去,已经是做了天大的让步了,心情又略略好了几分,正好她有事要出去一趟。
“你说的,不准暗卫跟着,可不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竟敢质疑他的话,真是越来越放肆了。
他咬着牙点头,“本王一诺九鼎。”
时榆立即活蹦乱跳地起身,一扫颓然之气,“我这就去更衣。”
她倒是开心了,但闻祁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他忽然道:“云来镇进来容易出去难,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离不开云来镇,包括那日……你见的那个人。”
时榆猛地僵住。
原来闻祁早就知道宣王来了云来镇,也知道那日她见了宣王。
他什么都知道,可他却没有问过一句关于她和宣王之间谈了什么。可为什么不问呢?要么是不在意,要么是故意的……
想到这里,时榆背脊不由得冒出一层冷汗。
难怪宣王说她逃不出闻祁的手掌心,闻祁的道行远比她想象的更要深不可测。
第27章 章27 试探
时榆换好了衣服出门, 闻祈果真没让人跟着她。
她半信半疑地走出了大门,忽然撞见三个带着斗笠的神秘男人迎面走来。
时榆愣了下,住进来这么久,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有陌生人来访, 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三人皆生得高大威猛,穿着清一色的黑袍软甲胄, 两肩上绣着玄武图腾。他们步伐稳健, 像是行伍出生,因斗笠遮住了大半张脸, 一时瞧不清楚面容。
但错身而过时, 为首之人忽然斜眼扫了她一眼。
那一眼看过来时,时榆只觉得被猛虎盯视一般,头皮一阵发麻。
……她没得罪他们吧。
暗自思忖时,那行人已经越过她径直走进门内。
是来见闻祈的?
时榆目光微微一闪, 不再逗留, 甩着腰间的荷包优哉游哉地走了。
云来镇热闹依旧,时榆一边逛街一边观察,确实没有发现身后有闻祈的暗卫。
他竟真的放心自己一个人出来?
正逛着,一朵八宝莲花的图案出现在一个成衣铺的招子上,时榆目光一动,举步踏进去。
掌柜笑脸相迎,“客官,想买点什么……”
“我要见宣王殿下。”时榆直接打断道。
掌柜脸色一变,仔细打量她一眼, 才道:“请跟我来。”
掌柜带着时榆进了后堂,又东拐西拐地穿过几重穿廊,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水榭前。
宣王正在水榭凭栏前喂鱼。
掌柜禀道:“王爷, 您等的人来了。”
宣王放下鱼食,转身笑看着时榆,“看来你想通了。”
时榆抿了抿唇,目光定定地看着宣王,“你真能帮我弄到新的身份?”
“一份手实而已,对你而言难如登天,对本王却是小菜一碟,而且本王早已备好,就等着你来取。”说着,宣王偏头看了一眼身旁的随从。
那人立即捧着一个小长匣子,放在水榭里的石桌上。
宣王走到桌旁坐下,示意她坐下来聊。
时榆走过去坐下。
宣王提壶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到她面前,“让你打听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时榆点了下头。
宣王难掩急色问:“是谁?”
时榆眸光微闪,继而蹙眉思索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但我看到他们骑的是大宛马,身材高大威猛,又穿着一身玄衣软甲,身上还带着一股战场才有的杀伐之气,看起来像边军。”
宣王一听,面色渐渐变得铁青,连腮帮也硬了几分。
时榆垂下眼眸,觉得自己猜对了。
闻祈并非真的对她放心不再监视,而是故意放自己出来见宣王。
看来他早知道宣王来了云来镇,也知道宣王见过她,可他从没有追究过此事,也没有任何试探,就是为了让她给宣王带来“最真实”的消息。
今日那几个神秘人,应该也是闻祈故意让她撞见的,不然,她哪会这么轻易的就撞见不该看到的。
闻祈,好深的算计。
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闻祈应该已经知道了宣王找她是想打探什么,也知道了,她找宣王是做什么。
时榆敛了敛心绪,问他,“消息已经给你了,东西可以给我了吧?”
“当然。”宣王将匣子推过来。
时榆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变了,“为什么只有路引?”
路引是通关的钥匙,但必须有证明身份的手实一起核验才能过关,如果只有路引,没有手实也是无法过关的。
宣王微微一笑,“你也说了,你不知道他们什么身份,只是给了本王一些模棱两可的消息,本王自然不能把东西全给你。”
“你!”时榆咬牙,明明在她来之前他就只准备了路引。
果然不能与虎谋皮。
她只好忍气吞声地问:“那手实何时能给我?”
宣王沉下脸,“我要老三的心腹名单,你把它弄来,手实立马给你。”
时榆回到住处,见闻祈正盘腿坐在窗边的罗汉榻上与自己对弈,听见她进门,抬头目光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回来了。”
时榆走过去,小心觑了一下他的脸色,见他面上淡淡的,喜怒难辨,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她抿了抿唇,小心试探道:“我今天见了一个人。”
闻祈沉默地落下一子,转手去棋篓里捻子,似乎对她见了谁一点也不好奇。
时榆见他不以为意,继续道:“是宣王。”
闻祈手微微一顿,缓缓抬起头来,点漆的眸子沉沉地看着她,似有些诧异,又带着审视。
“哦?”
他勾了勾唇,等着她继续解释。
时榆道:“其实他上次在山脚下就已经找过我,他还想威逼利诱我,让我帮他打听你来云来镇要与谁见面。”
闻祈饶有兴致地望着她,“你是如何答的?”
“我说……你在与边军的人见面。”
闻祈脸色淡了下来。
时榆却是一脸不慌不忙,“今日来的那三个人并非真的镇南军吧?”
闻祈神色怔了怔,大抵是有些意外,“你继续说。”
时榆侧身侃侃而谈,“云来镇靠近西南边陲,这里驻守着十万镇南军,镇南军的战马是出自西域的大宛马,穿的是玄武黑袍,久居云来镇的百姓都知道。那三个人虽然戴着斗笠,但身上穿着的是镇南军的玄武黑袍,门外停着的又是大宛马,只要是云来镇的百姓,定会将他们认作镇南军的人。”
时榆转过头,深深地盯着闻祈的眼睛,“王爷故意让我与他们迎面撞上,不就是为了借我的眼睛,去告诉宣王他们的‘身份’吗?”
闻祈挑了挑眉,方才的怒意已然不见,眼里反而多了几分欣赏。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可正因如此,她忽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为闻祈的老谋深算,更为自己不知何时成了他夺嫡争斗里的一颗棋子。他将人心拿捏的如此精准,让她由衷地感到心寒和害怕。
闻祈懒散地向一侧的凭几靠去,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说说,我为何要这么做?”
时榆抿了抿唇,“我虽不懂朝政,但也听说过镇南军的将军萧平候萧问,是宣王的大舅子。原本应该是力挺宣王的,只不过二人好像面和心不合,王爷此举应该是为了挑拨二人内斗,好借机斩断宣王臂膀吧?”
闻祈指尖摩挲着棋子,凤目黑沉,“你怎知他们二人面和心不合?”这些事情属于隐秘,以她的能力断不可能得知。
“我猜的。”时榆解释,“我观察过宣王,当他得知你见的是边军时,他的神色稍显慌乱,还隐隐压着一股怒意,若是他同萧问之间真的相互信任的话,断不会如此怀疑萧问,所以我猜他们二人之间必定不和。”
闻祈目光复杂。
她竟比他想象的更为聪明,只凭此一节就想通了所有关窍。
“为什么?”他突然问。
时榆愣怔了下,“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你本不必告诉我。”
时榆神色微僵。
还好她早已想好了说辞,于是垂下眼睫诚恳道:“亲疏敌友我还是分得清的,王爷对我的好,我心里有数,我怎么可能帮着外人对付你。”
闻祈起身,走到她跟前,抬起她的下巴迫她仰头看着他,“此话当真?”
时榆目光澈澈坦然,“当真。”怕他不信,她举起手来发誓,“我发誓,我时榆此生此世绝不会帮着外人来害你,若违此誓,不得……”
下巴突然被一股力道合上,堵住了她接下来的毒誓。
时榆眨了眨眼,无辜地看着闻祈。
闻祈的指腹轻轻地捏了捏她柔软的下巴,眸光少见的温柔。
她果真没让他失望,最终还是选择了他这边。
“不要随便起誓,小心灵验。”他略带恫吓道。
时榆目光闪了闪,有些心虚地抿了抿唇。
“不过……”闻祈顿住。
时榆屏息凝视,忽见闻祈弯起唇角,低头附在她耳畔慢声道,“阿榆,我相信你。”
星眸缓缓睁大,时榆呆若木鸡。
时隔四年,她终于再次听见那句熟悉的“阿榆”。
第28章 章28 下药
接下来的日子, 时榆四处闲逛,闻祈果然没有再派人跟着她。
不过时榆本也歇了从云来镇逃跑的心思,闻祈既然敢放她出来, 定然留足了后手, 她刚刚拉回了一些闻祈对她的信任,没有十足的把握决不能再轻举妄动。
几日后, 闻祈总算抓到了他口中所说的“朝廷重犯”, 正式启程回长安。
时榆向郭大壮告了别,一起踏上回长安的马车。
此前, 因为郭老爹一事耽搁了纳妾仪式, 眼看着长安的城门近在咫尺,时榆忽然忧心忡忡起来,也不知道回来后闻祈会不会马上纳她进门。
闻祈见她闷闷不乐,挑眉问道:“怎么了?”
时榆眼眶一红, 垂下眼帘道:“我在想郭老爹, 回到长安后才察觉他真的走了,从此以后,我在这世上再无亲人了。”
闻祈见她杏眼水雾迷蒙,泫然欲泣,看来是真的很怀念郭老爹,心里不由得一疼,拉住她拥入怀中安慰,“你还有我。”
“是啊,幸好我还有王爷。”
时榆乖巧地偎依在他怀里, 垂眸掩去眼底里的心思,小心试探,“王爷, 纳妾之礼能不能等到两个月后再举行,我想为郭老爹守孝三个月,这是我能为郭老爹尽的最后一份孝心。”
拢住她身体的手微微一紧。
时榆的心忐忑不安地提起来。
过了好半晌,才听见闻祈缓缓道:“也罢,回去后我正好有要事急着处理,那就待你守孝结束后再进门。”
时榆暗暗松下一口气。
回到长安,时榆明显觉察出长安的气氛不同寻常,听说日前国师卜了国运,言武曲贪婪同坐命宫,而紫微星黯淡,乃江山易主之相。
皇帝听了后,立即调集北衙卫将皇宫护得水泄不通,生怕被人谋朝篡位,一时弄得朝内朝外人心惶惶。
闻祈自从云来镇回来后,一改往日散漫之态,开始勤上早朝,上完早朝后又去南衙卫,直至放衙时方归。每日忙得几乎不见人影,勤勉得如同换了一个人般,时榆也因此落了个清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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