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祁,再也不见。
她一转身,却见杂草丛深的山路上停着一辆马车,马车四周簇拥着十几个骑马的壮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时榆第一反应以为马车里的人是闻祁,一颗心顿时蹦到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王,王爷。”
片刻后,车帘挑起,时榆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不是闻祁。
是宣王。
时榆的心回落到胸腔里,扶着胸口长长吁了一口气。
宣王从马车上走下来,“美人儿,我们又见面了。”
看着宣王那张不怀好意的脸,时榆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宣王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僻的山脚下?
她戒备地瞅着他,“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宣王道:“本王是特意在这里等你的。”
“等我?”她右脚尖不动声色地挪向了山的方向,机警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宣王身边的那些壮汉,心里估量着自己从宣王手里逃出去的可能性。
宣王看出她的戒备,笑着道:“别紧张,这次我不会把你怎么样。”
“既然如此,王爷请继续欣赏风景,民女告辞。”说完她立即转身离开,随手扯下腰间的荷包。
只要宣王敢下令抓她,她就将小红扔到他身上,等宣王中了她的蛊毒,她就有足够的把握逃生。
身后,宣王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这样是逃不出老三的手掌心的。”
时榆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变。
她握了握拳,转身看着宣王,目光平静道:“民女听不懂王爷在说什么。”
宣王继续道:“别以为离开了云来镇就能逃出去,以老三的能力你就算逃到天涯海角也会被找到,只有换个新身份才能彻底远走高飞,而本王——”
“恰好可以帮你。”
时榆心头遽然一震,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个念头,宣王是在故意试探,还是另有所谋?
她冷眼盯着宣王,神色依旧充满戒备,“你胡说什么,谁说我要离开他的?”
宣王耸眉,“不想离开……那你为何要处心积虑地甩掉他派给你的暗卫?”
时榆心口突突直跳。
他一直在暗中监视自己?
而且她和青芜他们竟然都没有觉察到宣王跟在身后,看来宣王的实力也不容小觑。
不过如此说来,宣王倒是有许多机会下手杀她,却没有动手。
算算时间,青芜他们应该已经返回到了山上,再过不久就会追踪过来。
时榆咬了咬牙,直视着他问:“王爷想要什么?”
宣王仰头哈哈大笑了两声,拍手道:“姑娘果然爽快,”旋即话锋一转,“本王只是想知道老三来云来镇究竟密见谁?”
原来是冲着闻祁来的。
时榆冷笑,“王爷也太高看民女了,民女只是一个侍妾,内宅之妇哪里会知晓这些?”
宣王眯了眯眼,这是不愿合作了?
他得到消息,老三奉旨来云来镇查案,他一个闲散王爷多年不管南衙卫庶务,怎么突然亲自出来查案?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便亲自跟来查看。
可老三的暗卫太厉害了,他和他的人都无法靠近他们,只知道老三在秘密会见什么人。
正好无意间撞见此女带人出城,跟了她一路竟让他发现,原来此女想离开老三。
宣王正要开口继续利诱,忽然,山上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宣王面色一凝,决也不能让老三的人发现他也在云来镇。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事先画好的联络记号递给时榆,“如果你想通了,就在找本王。”
时榆目光闪烁。
他说的对,她的卖身契还在闻祁手里,只要闻祁不放过她,纵使逃亡到天涯海角,也会一直在逃亡中。
最终,她伸手接过东西。
宣王一行人迅速消失在暮色深处,青芜他们也追了上来,见时榆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微微一愣。
时榆还以为青芜会问点什么,结果青芜却什么都没有问,快步上前,手压着佩刀冷冷道:“时姑娘,请吧。”
时榆讪讪一笑,乖乖地上了青芜的马。
青芜上马后,正要拨转马头,忽然皱眉盯着不远处的地面仔细看了一眼。
第26章 章26 失控
回到李家村时, 夜幕已四合,一轮孤月高悬,四处静悄悄的, 只有树叶被夜风吹着, 发出沙沙的声响。
时榆蜷了下手,最终还是用力推开了大门。
大门徐徐开启, 一道欣长的身影站在廊下, 屋内明亮的灯火照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扭曲地铺在檐下的石阶上。
他的脸笼罩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但隔得老远时榆都能感受到他生气了。
而且还气得不轻。
这次逃跑被他抓个正着,以他的脾气,怕是不会善了,也不知道他会怎么处置她?
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晚晴的死状。
时榆挫败的想:是了, 对于背叛过他的人, 他向来不会心慈手软,尤其她还知道他那么多秘密……
“过来。”
廊上之人开了口,打断时榆的思绪,森寒的声音让时榆不由得一个冷颤。
她咬了咬牙,心里想着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大不了一死,反正她在这世上已再无亲人,正好可以早点下去陪阿爹阿娘他们。
她走到台阶下, 垂着眼眸不说话。
月白色的袍角渐渐映入眼帘,冷凝的气压随着那双拾阶而下的步伐慢慢逼近。时榆生生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掀眸平静地迎视着闻祈。
闻祈阴沉的眼眸紧锁着她, 语气压着寒意,“你要去哪儿?”
时榆撇了一下嘴。
何必再绕弯子呢,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累了,也懒得再费心力应付,“没想去哪儿,随便走走,迷路了。”
闻祈眯了眯眼,眸底戾气翻滚。
她竟然还敢骗他!
她自幼就在山里挖草药,从不迷路,以她对山中气候的熟悉,怕是早存了利用大雾逃跑的心思。
若不是他还记得过去的事情,恐怕真要被她忽悠过去。明明早上她还拉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地说着什么以后她只有他了,转眼就一溜烟跑了。
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上次见她要去马肆,他就已经猜到她可能存了离开的心思,只是没想到她真有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明目张胆地从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他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将满腔怒火压了下去,耐着性子道:“时榆,本王再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说实话,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既往不咎?
难道他没想杀她灭口?
时榆眸光亮了亮,眼珠子滴溜一转,计上心来。
“事实是……当时天色已晚,雾气又浓,我着急下山,用力夹了一下马腹,不成想吓到马儿,导致马失控冲下山去,我吓得只好死命地去拉缰绳,谁知又被马甩在了地上,险些昏过去。”
她顿了顿,装作一脸心有余悸的样子,捂着胸口继续道:“等我起身时,马已经不见了,我又迷了路,就在山里瞎走,最后不知怎地就到了山脚下,再后来,青芜他们就找来了……”
青芜他们是在山脚下找到她的,而她就站在原地等着他们来,可一点也没有要跑的意思。
闻祁望着眼前这双闪动着狡黠的杏眼,胸腔内怒火越烧越旺,几欲灭顶。
还以为他是当初那个被她随便一忽悠,就能骗得团团转的傻子?还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骗他!
闻祁猛地掐住时榆的下颌往上一提,冷声道:“还在说谎!看来是本王以前对你太过放纵,让你认不清自己是什么身份,竟敢忽悠起本王来了。”
他掐着她下颌的指骨泛白,心里怒潮翻滚,恨不得当即捏碎她,“你以为你是谁?一介山野孤女,一个出生微贱的奴婢,别说是你的自由,就算是你的生死,也全在本王一念之间。”
时榆的心狠狠一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脸色煞白地望着闻祈。
这张和阿初一模一样的脸,却对她说出这样冷酷绝情的话。
她忽然觉得,把他们两个认做同一个人,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当初是为了给他报仇,她才将自己卖进慎王府,如今他却拿着她的卖身契说她身份卑贱,还说她的死活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他怎么说得出口?
他明明记得一切!
想到这里,那些积压在心底里的委屈和怨恨喷薄而出,脱口就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当初救下你,我真应该让你死在河里!”
她红着一双眼,里面全是恨意,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闻祈脸色顿时阴沉无比,掐住她下颌的手缓缓收紧,周身杀气磅礴。
时榆被他铁钳似的手掐得脸颊通红,豁出去地踮起脚,仰头将自己纤细的脖颈送到闻祁跟前,“要杀就杀,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闻祈怔了怔,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垂眼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又视死如归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恨意,就像当初她两次拼死刺杀他时的眼神一样,冰冷又无情。
事情怎么会一步步变成了这样?
闻祁心里忽然一阵绞痛,就像有把钝刀在割着他的肉。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哪怕他只想做闻祁,但他还是和当初一样,无可救药地对她产生了羁绊。
明明是她要来招惹他的,他给过她机会让她走,是她自己选择了留下。如今又想一走了之?
休想!
闻祈松开时榆,转而拉住她的手,将她拽进屋内。
时榆看他压抑着怒气,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挣扎着想要甩开,奈何力气不如他,反被他跌跌撞撞地拽到床边,一把扔在了床上。
时榆顿时吃痛,预料到闻祈要干什么,她脸色惊惶,慌忙要从床上爬起来,却被闻祈欺身压住。
刚想推开他,两个手腕被反剪到头顶上,修长的腿压住她的不停扑腾的身体,她再也无法动弹。
时榆气恼道:“你要做什么?放开我!”
闻祈脸色铁青地看着她,冷冷掀唇,“做什么?自然是做早就该做的事情!”
既招惹了他,就休想全身而退。
一开始费尽心思的想要接近他,现在又费尽心思的想要逃跑,不外乎就是发现他不是想象中的那个阿初了。
他也确实不是那个隐忍,懦弱的阿初。
他想要的,会自己去夺。
他对着那双震颤不已的朱唇狠狠亲下去,另一只手开始野蛮地去解她腰上的系带。
“唔……放……唔唔……”
时榆挣扎着想要躲开,可她的身子早已被闻祈禁锢的无路可逃,身上的躯体像是铜墙铁壁一样,她使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分毫。
她心下一横,贝齿狠狠咬下去。
嘶——
闻祈吃痛松开了她,鲜红的血液顿时顺着他的嘴角溢了出来。
他用指腹擦了擦嘴角上的血痕,怒极反笑,眼里的翻滚着的戾气似是想将她抽筋剥皮。
然而下一刻,在对上那双满蓄满泪水的眼睛时,神色又蓦地一滞。
时榆死死地咬住嘴唇,樱唇被她的贝齿咬得发白,齿尖下已经渗出了血,一双通红的眼睛失望至极地盯着他,带着倔强的泪光,和深恶痛绝的憎恨。
闻祁被那眼神刺得心口一阵抽搐。
泪水大颗大颗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她转过头闭上眼,做出一副视死如归引颈就戮的模样。
闻祁心口狠狠一揪,竟有些喘不上气来。
他随手扯过褥子盖在她身上,然后起身下床,背对着她闭眼吐出一口浊气。
“以后再敢骗我,后果自负。”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时榆侧过身子,蜷缩成一团,双手抱住瑟瑟发抖的身子,默默流泪。
如今的她就是闻祈的玩物,只能唯他命是从的玩物……她讨厌这样战战兢兢的生活,更是厌倦了应付喜怒无常的他。
明明他记得一切,明明是他在假装失忆骗她,如今却反过来警告她不准欺骗他。就因为他身份比她高贵,所以他就可以如无忌惮地玩弄她,作践她?
凭什么?!
她摸出宣王给的那张纸攥在手心里,目光坚定下来。
自从那日撕破脸后,时榆就把自己关在房里闭门不出,并不是她想不开,就是单纯的不想看见闻祁那张脸。
好在闻祁自那日之后就再也没有回过房间,只有青芜每日进来送膳食。
如此几日后,时榆觉得自己再这么闷下去怕是要发霉了,于是终于打开了门准备到院子里散散。却一眼瞧见院子里的芭蕉树下放着一张躺椅。
那躺椅的样子像极了阿初当初为她做的那张,放的位置也在原来的位置上。
时榆目光愣忡,随后便是愤怒。
他不是不愿相认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做什么?
吱嘎——
大门打开,闻祁和崔七一前一后走了进来,一抬头正好与时榆的视线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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